青翼之年 作品

第52章 番外(一) (1)

夜晚的商业街依旧热闹非凡,街的尽头有一家酒吧,“帝星”两个字闪着花花绿绿的颜色。

于子扬只穿着半袖和长裤却像感受不到凉意,快步来到酒吧门前连一口气都不歇就推门而入。

吧台里的酒保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于子扬的视线匆匆在酒吧里扫过后大步来到酒保面前:

“请问你们这里有个叫林峰的驻唱吗?”

——————————

林峰捧着吉他在二楼的休息室里调弦试音,身边坐着一个眉目俊俏的女生,这个包厢平常作为酒吧人员的休息室,屋顶是简简单单的白炽灯,照得室内一片透亮,这个房间和外面比起来就像在另外一个世界。

女生低着头剥桔子,剥开后擡手推了林峰一下:

“吃不吃?”

“不吃。”

“从你到这来的第一天就没怎么见你笑过”女生撕下一瓣桔子,“高考没考好?”

高考后的假期有许多学生会选择通过打工提前接触社会,林峰也不例外。这家酒吧离他家不算远,正好在招聘驻唱,他就来了。女生的情况和他差不多,附近高中的毕业生,只不过是来当服务生,叫陶小雅。

见林峰不说话,陶小雅又猜:

“女朋友分手?家庭矛盾?”

“你能不能猜点好的?”林峰放下吉他,“我出去透口气,一会儿回来。”

“顺便帮我带回来一瓶汽水!”

林峰嘭地关上门。

没等他走到楼梯口,手腕突然被人猝不及防的抓住,闪身被拉到了旁边的卫生间里。

林峰吓了一跳,那人在他动手之前摁亮卫生间的灯,于子扬的脸出现在林峰眼前。

“松手。”

林峰道。

于子扬恍若未闻,盯着他的眼睛:

“我联系不上你。”

那就对了。

林峰也不说话,憋着劲把手往外抽,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脸色有点发黑:

“我说,于子扬你有病是不是?”

“张丹丹和你说什么了?”于子扬手劲又大了几分,平日里总带笑的眼里冰冰凉凉的,“你信她也不来问我?”

林峰气的笑了:

“于子扬,你别拿那副脸色给我看,她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没做。”

于子扬还要说话,林峰把手机掏出来点了几下,几秒后手机屏幕几乎顶在于子扬鼻子尖上——

屏幕上是一张在于子扬家拍的照片,光线十分昏暗,只开着门廊的一盏小灯。于子扬睡在沙发上微微侧身,右手被一个女生的手拉着,十指相扣。

而且这条彩信还是用于子扬的手机发过来的。

于子扬瞳孔一缩:

“林峰你先……”

“我知道你们什么也没做”林峰把手机收回口袋,“你毕业散伙饭那天晚上我打不通你手机就给陈鹏打了个电话,他说张丹丹喝醉了你送她回家。”

林峰这样的态度于子扬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她醉得太厉害钥匙也不知道放到哪了,我就让她在我家睡了一晚。”

说到这于子扬不由沉默下来——

就是这个在散伙饭后烂醉如泥的女生,在他半夜睡着后偷偷用他的手机给林峰发了这样的照片。

“你也不用和我解释那些没有用的废话,我就问你,张丹丹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于子扬沉默许久:

“知道。”

“其实我也没什么立场问你这样的话。”林峰朝他伸手,“你手机呢?”

于子扬递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林峰打开联系人,翻了一会儿后停下滑动的页面,他停的那一页中间有一串没有备注的光秃秃的手机号,他把屏幕转过来对着于子扬:

“这是我的手机号,备注是空。于子扬,你对张丹丹心软的时候有没有一瞬间想想,这个号码的备注应该填什么?”

林峰看着于子扬:

“这就是我不再和你联系的理由——我们的关系,张丹丹都比你清楚。”

说完把手机往于子扬那里一抛转身就走。

番外(二)

林峰下楼给陶小雅拿了一瓶汽水,再上楼时于子扬已经不见了。

他推开门时陶小雅在抱着他的吉他弹王菲的《红豆》。

“回来啦”陶小雅没擡头,光洁的皮肤在灯光下愈发干净,“有空教教我和弦吧。”

“没钱不教。”

陶小雅擡头看他笑道:

“那我以身相许。”

林峰愣了一秒:

“和弦可以教,但话你可不要乱讲啊!”

“没开玩笑。”陶小雅又低头专心的拨弄琴弦,垂着眼低声道,“有时候真的就只要一眼就知道这个人对不对,你遇到你就知道了。”

林峰突然想起他第一次见于子扬时于子扬说的话——

“你高一在文艺节的演唱真是让我记忆犹新呢,我留意你很久了。”

知道对不对又有什么用?

林峰看着陶小雅终究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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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半的时候林峰和陶小雅一起下班回家,陶小雅家离酒吧比较远,林峰通常是先把她送到家才折回来回家。

也许是那段对话的原因,在酒吧的一整个晚上陶小雅都没再和林峰说一句话,沉默的反常,快离开时趁着林峰不在,在吧台那里喝了不少酒,最后还是酒保看不下去把林峰叫过来。

陶小雅喜欢林峰在这里根本就不算什么秘密。

晚上很凉,街上没有人走动,连车辆都少的可怜。陶小雅没有穿外套,冻得直打哆嗦也没吭一声。

最后林峰忍不住伸手拽住了她,放下吉他开始脱下自己的外套:

“表完白就上赶着糟蹋自己,你脑沟回打结的啊?”

陶小雅不说话。

林峰无奈:

“得,咱不提这事,先回家行不行?”

陶小雅接过林峰递过来的外套穿在身上,朝前走去,酒劲在这时候涌上来,步伐摇摇晃晃的走不稳。

两人左手边就是马路沿,林峰看的提心吊胆,就怕她一下踩空。

“你往右边点,别摔下去。”

陶小雅朝左边歪了歪。

林峰:“……”

又走了几步后,林峰咬牙切齿地吼道:

“陶小雅!你故意的是不是!”

陶小雅转身看他:

“是。林峰,你背我吧。”

林峰盯着陶小雅,陶小雅也不避不让的看着他。

林峰看着陶小雅,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和于子扬十指相扣的那只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他叹了口气,心情颇为复杂地向前走了几步蹲下身:

“上来吧,给我背着吉他。”

他和陶小雅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何必再去互相为难。

陶小雅背上吉他,趴在林峰背上,林峰起身,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一路沉默。

等走到林峰家附近时,林峰眼尖地在楼前发现了一个人影——

于子扬插着裤袋正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

于子扬距他们的距离并不算远,所以林峰能看清于子扬瞬间僵硬的身体。

林峰漠然地收回视线:

“陶小雅,今晚你家地板能不能让我睡一晚?”

☆、番外(二)

陶小雅家中收拾的很整洁,只是冷冰冰的少了些烟火气。

“你睡客厅?”陶小雅给林峰找了双拖鞋扔在地上,“我爸妈不在,你可以睡卧室。”

陶小雅家在三楼,客厅里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光线黯淡,夜色浓酽。

林峰看了一会儿:

“我睡客厅吧,今晚谢谢你。”

看出林峰的低落,陶小雅沉默片刻后道:

“那是于子扬?”

“嗯?”林峰的视线在客厅电视柜上的一个迷你吉他模型上停留了片刻,“你认识他?”

“听说过。”

陶小雅朝卧室走去,林峰跟着她来到卧室门前,在卧室里扫视了一圈:

“你原来哪个高中的?”

“C中。”

“哦。”

林峰转身欲走。

陶小雅叫住了他:

“林峰。”

林峰回头。

陶小雅看着他,双眼明晰澄净:

“感情里的所有痛苦都是自找的,想开点。”

她什么都清楚,但是什么都不问,因为她和林峰同样都在难过和痛苦,林峰因为于子扬,而她却因为林峰。

兜兜转转来来回回,彼此彼此。

林峰愣在原地,心一下因为陶小雅这句话揪着疼了起来,一直硬着的一块痂却猝不及防地被敲开了——

没错,都是自找的。

是他自找的。

是他对于子扬期望太高,才会在于子扬踟蹰时失望心凉;是他没法将自己在这段关系里准确定位,才会在看见照片的那一刻如坠冰窖;是他作茧自缚,才会在抽身离开时怨愤不甘。

他希望于子扬把自己放在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如此急迫,急迫到都忘了自己的姿态有多么咄咄逼人——

都是他自找的。

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踏过危险线,他一开始就应该保持着留有退步的安全距离。

他用感情的砝码垒起高高的筑台,纵身跳下,掉进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于子扬站在筑台顶端犹豫不决。他失望,他愤怒,他沮丧,他难过,他对于子扬大吼:“我是为了你才跳下来的!我摔的一身灰泥满身疼痛!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跳下来!”

却全然忘了谁将这筑台垒到这个摇摇欲坠的高度。

于子扬迷茫拖沓,他不计后果,他们半斤八两,一样的差劲,谁也别说谁。

最后陶小雅关上了房门,声音低低的:

“早点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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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不清楚于子扬是不是一晚上没回家,反正他第二天在酒吧看见于子扬时是真的有些无奈。

他驻唱的时间在晚上,于子扬接的班也就偏偏在晚上。

于子扬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从休息室里走出来,林峰背着吉他险些和他撞个满怀,两人均是一愣。

“晚上好啊。”

于子扬先笑着开口,嗓音沙哑,还带着鼻音。

这是感冒了?

林峰想起自己冬天感冒时于子扬每天为了照顾他忙的团团转,因为他久治不愈而急的天天皱着眉,心里叹了口气。

他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尤其是昨晚想通了一些事情,见于子扬眉眼间掩不住的倦色也不再冷言相对,态度放缓:

“你感冒了?”

于子扬大概也没想到林峰态度会转变这么大,愣了一下:

“可能是昨晚有点着凉。”

“注意休息。”

说完推门进屋。

于子扬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向走廊里的卫生间。

这次感冒来的又急又快,饶是于子扬身体素质不错也躲不过浑身酸软无力,他用凉水冲了把脸才勉强打□□精神。

“于子扬。”

有人在身后叫他,于子扬一回头却发现是去而复返的林峰,不由有点惊讶:

“你怎么出来了?”

林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那是几盒感冒药和消炎药:

“这药我放这备用的,感觉还挺好用,你吃着试试。”

于子扬接过药眉头却皱了起来。

林峰又认真道:

“我昨晚想了很久,想通了挺多,前些日子是我太钻牛角尖。这次的事咱俩谁都有错,我不怨你你也别怪我,咱俩相处了这么久你对我很照顾,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说句通俗点的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不想我们落到不再往来地步。”

这下于子扬的眉头都要拧成个死结了:

“林峰……”

“而且”林峰的话音顿了顿,“那样的话,我会很难受。”

林峰没再等于子扬说什么就离开了。

于子扬看着林峰的背影,笑容发苦:

“谁要你的买卖不成仁义在……”

☆、番外(三)

于子扬的感冒反反复复竟然一周都没好。

这一周里林峰时不时给于子扬带一些感冒药和熬好的姜糖水。上次的对话后两人都没什么举动,似乎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朋友关系。林峰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不适合恋人那就各退一步,况且于子扬原来对他是真心好,他总不至于为了情情爱爱就把人家原来那份真心都拿去喂狗。

两个人的错处,他不能都推给于子扬。

就这样吧,把那些心思断得干净点。

就还是……朋友。

于是于子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峰眼底的光亮熄灭得一点不剩,每天照常的说话聊天,明明是近到擡手就能触碰的距离,却远得像隔着天堑。他宁愿林峰冷言冷语,也不愿林峰这般壁垒坚固。他眼见着林峰搭起厚厚的城墙,却手无寸铁无能为力,他犹豫不决错失良机,他总有那么多顾虑,也总以为还有那么多机会,可林峰的心都日复一日地凉下去,如今他想通了,后悔了,林峰也已经不在了。

他不想做朋友,但眼下林峰只愿和他做朋友。

因为林峰在他这里重重跌了一跤,都疼怕了。

“昨天给你拿的药吃了没?”

林峰来到吧台前,顺手塞给于子扬一个保温杯和一盒药。

于子扬拧开保温杯,保温杯里的热气瞬间溢散开来:

“吃了,你的药到底有没有用啊?我都吃一周了。”

一周下来两人都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聊天时也随意轻松不少,倒真像两个好朋友。

“那也不能一点都不见好啊”林峰不解,“你确定你天天都吃?”

“是啊”于子扬无辜道。

“算了”林峰摆摆手,我去休息室歇一会儿,“实在不行你还是去医院吧。”

说完起身离开。

于子扬看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消失,拿起刚刚放在吧台上的药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为了博同情你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陶小雅不知什么时候也走到了吧台旁,语气讥嘲:

“扔了你舍得?”

“有什么舍得不舍得”于子扬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满不在乎道,“我想要的又不是这些药。”

“好马不吃回头草,于子扬。”

“这个你说了不算。”

陶小雅抿紧唇盯着于子扬看了一会,转身欲走。

于子扬眼皮都没擡一下,吹了吹杯子里的水,对着陶小雅的背影道:

“陶小雅,有些事林峰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

由于感冒的原因,于子扬的声音有些沙哑,可是语气里却带着一股不容错辨的冷厉: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好心肠。”

陶小雅僵硬了一下,最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对于于子扬和陶小雅这晚的短暂交锋,林峰毫不知情,唯一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就是于子扬这病。

照常说感冒的周期也就一周,可于子扬这都一周多了,非但没见好还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这两天还频频发起高烧。

林峰越想越不对劲,晚上到酒吧找了一圈没看见于子扬到老板那去问才知道于子扬请了三天的假。

高考毕业后林峰就到这里当了驻唱,准备半个月后收拾行李再回家,于子扬跟着他也一直在原来的学区房住着,身边根本没人照顾。

林峰又想了想昨晚于子扬发烧烧得摇摇晃晃的样子,挣扎了半天还是咬牙到于子扬家里去了——

就算作为朋友好歹也该尽点义务。

林峰没等到第二天,当晚从酒吧回来后就直接去了于子扬的家,万一于子扬真是病的严重,早点总比晚了来收尸强啊!

林峰轻车熟路地来到于子扬家门口,敲了敲门。

门内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峰眉头微微蹙起,又更大声的敲了两下:

“于子扬?于子扬你在家吗?”

他本来手里有着于子扬家的钥匙,可两人现在的关系直接用钥匙开门未免太不合适。

还是没人回应。

林峰犹豫了一下:

“于子扬?你死了没有?”

这次要是还没人来开门,那他只能用钥……

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于子扬无力地靠在门边上嗓音沙哑:

“你怎么来了?”

“看你死没死!”

林峰一见于子扬满脸疲态不由没好气道:

“我不来你是不是还准备给自己订个墓地啊?”

于子扬一愣。

自从发生了张丹丹事件后,林峰已经很久没和他用这种口气说过话了,即使两人恢复了朋友关系,林峰对他大部分的时间也是礼貌疏离的态度。

“看什么!”林峰换鞋走进屋,回头见于子扬还站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

“回屋把被盖上去!还要我请你!”

☆、番外(四)

于子扬慢慢走到林峰身后,低声道:

“你为什么过来了。”

“你这几天没吃药?”林峰在鞋柜上发现了几盒没开封的感冒药,皱眉道,“你找死呢!”

于子扬看着他:

“你为什么要来。”

林峰从没见过这种极不配合的病人,克制了半天的怒火这时都要烧到房顶了,终于忍不住爆粗:

“你他妈脑子烧坏了?你糟蹋自己给谁看呢!”

话音未落,肩膀一紧,于子扬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到了墙边,低头重重地咬在了他的唇上。

林峰被硌得闷哼了一声,伸手去推于子扬,也不知道一个发着烧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林峰推了好几下也没推开。于子扬抓住林峰的两只手腕,牢牢把他按在墙上,舌尖一勾反而吻得更深,牙齿狠狠地撕咬碾磨,几乎把林峰的唇吻出血来。

就像是某种压抑的情感终于汹涌而出。

直到林峰狠狠咬了于子扬一口,于子扬才退开。

两人的嘴角都沾上了血迹,狼狈不堪。

于子扬毫不在意地抹掉了嘴角的血,擡头看着林峰:

“这是我的答案,林峰。这三天的病假是我给自己最后的机会,如果你不来,我就一刀两断绝不打扰,但既然你今天来了,那就走不了了。林峰,这是你自己选择的。”

林峰冷笑:

“走不了?你怎么这么敢说?老子怕你自己死家里来看看你还看出错了?好歹你以前对我也不错,我也狼心狗肺不是?”

于子扬就那么盯着他,许久之后竟然轻笑了一声:

“所以是可怜我?不想欠我?”

“对。”

“那是我自作多情”

于子扬转身朝卧室走去:

“你走吧。”

林峰见他歪歪斜斜的走路都走不稳,暗暗咬牙:

“你让我走我就走?我怎么这么听你的?”

“你走吧”于子扬连头都没有回,“我要的不是你的可怜。”

最后一个字刚刚说完,于子扬就脚下一晃,不由伸手撑住了墙壁,弯腰咳嗽起来。

林峰气得磨牙:

“我真他妈贱的!回卧室躺着去!我给你烧水吃药!”

于子扬这次老老实实地回到了卧室,林峰先去烧了水,再把于子扬从床上拽起来塞进放好热水的浴缸洗了个热水澡,最后才给人裹进被子里喂药。

也不知道于子扬是不是耗尽了力气,一有人照顾就迅速的放松下来,接连几天的疲倦一起上涌,林峰忙完的时候他已经昏睡过去。

林峰没办法,只能守在于子扬床边。简单打了个地铺。

感冒药的作用渐渐显现出来,于子扬的呼吸逐渐平稳,安静悠长。

林峰枕着他的呼吸却再无睡意,在一片黑暗中睁着眼睛盯着房顶——

他俩这样也不知道是谁折腾谁。

第二天一早先起床的是于子扬,昨天因为林峰的照顾他难得睡个好觉,反而是林峰一肚子心事,昏昏沉沉凌晨才勉强入眠。

林峰睁眼时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层被,而于子扬已经不在床上了。

“于子扬?”

没人回答,林峰走到卧室门口,一拉开门,就见他要找的那个人端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正是准备推门的姿势。

林峰皱眉:

“起这么早干嘛?感觉怎么样?”

于子扬把牛奶递给他。

“怎么不说话?”林峰接过还热着的牛奶,“语言中枢烧坏了?”

于子扬摇摇头,指了指嗓子无奈道:

“疼。”

嗓音嘶哑,听起来吓人的很。

林峰这下是真急了,拉着于子扬在床边坐下,咯嗒一声把牛奶撂在床头柜上伸手就来掐于子扬的下巴:

“我真是服了你了,一个小感冒也能折腾成这样!张嘴!”

于子扬张开嘴,林峰看见他喉咙那里已经红肿了一大片。

“卧槽。”林峰又探了探于子扬的额头,掌下的皮肤还是有些发烫,“怎么又烧了?不行,你收拾收拾,今天必须去医院!”

于子扬的感冒已经严重到了一定程度,这几天身边没人照顾肯定不行,去医院的路上林峰先带着于子扬去了一趟酒吧,想请几天假。

他们到的时候,陶小雅正和另一个白班的服务生围着圆桌聊天。

林峰有些惊讶:

“你不是晚上的班吗?”

“白天在家呆着没意思。”陶小雅看见了后面的于子扬,“你们怎么来了?”

“他病得太重,我请几天假照顾他。”

林峰又回头对于子扬道:

“你先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于子扬点点头,林峰这才往楼梯口走去。

陶小雅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于子扬也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丝毫没有开口的意思,那个服务生也受不了这种尴尬的气氛,没多大一会儿就借口有事离开了。

直到周围没有其他人后,陶小雅才道:

“装得这么逼真应该费了不少力气吧?有什么秘诀吗?我好请教请教。”

今天出门的时候于子扬有些低烧,林峰本着发烧的人怕冷不怕热的原则,尽管天气正热,他还是给于子扬套了一件七分袖的薄外套,热了脱怎么着也比冷着强啊。

于子扬脚尖在地上一划,他坐着的转椅就咕噜一声滑到桌子前,浅棕色的短外套愈发衬得他腰背挺拔,身高腿长。

“在他到我家之前洗了个凉水澡而已。”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可丝毫没有林峰今早听到的那般嘶哑严重,表情也十分从容平淡,哪里是一个嗓子痛的说不出来话的病人。

“你能用这次感冒接近他一段时间,难道还能用这借口栓住他一辈子?”

“我要想栓他一辈子,总得有个借口先接近他不是?”

陶小雅被于子扬用自己的话反过来狠狠噎了一下,半天后才咬牙道:

“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林峰这时下了楼朝这里走来。

于子扬起身理了理衣服,低声对陶小雅道:

“走了。”

☆、番外(五)【有修改】

三天的病假拖成五天,五天拖成七天,等林峰能彻底放心的时候他已经照顾于子扬有一周多的时间了。

过于频繁的请假林峰和于子扬也不好意思,干脆辞了酒吧的工作。

林峰不知道自己对于子扬现在是什么心情,但是当他离开于子扬家的那一天,他的心里突然泛起一种特别复杂的感觉。

于子扬抱胸倚着门笑着跟他说路上小心。

林峰站在楼梯下擡头望着他,于子扬也低头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

林峰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这种沉默快要把他压垮。

于子扬让他难受,所以他离开于子扬,可事到如今他竟分不清是于子扬让他更难受还是他让自己更难受。

最后他说了声再见,嗓音干涩。

——他真的太难受了。

————————————————

林峰和于子扬的矛盾出现在毕业后,江津和苏远并不是很清楚,顶多也就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两人有点不对劲但也没往深了想。

所以苏远邀请林峰来他和江津这儿吃饭的时候就顺便把于子扬也叫上了。

林峰本以为他和于子扬以后很难有见面的机会,可没想到这再次见面来的这么快。

他刚刚踏进屋门,就见到于子扬已经坐在客厅里了。

于子扬也是一愣。

本来苏远在见到两人不是一起过来,而是分别到场的时候就有些奇怪了,眼下再一见他俩这表情就明白这两人的架吵得的似乎比想象中严重。

他一边给江津使了个眼色,一边把林峰迎进来。

江津也没多说,给于子扬带进了卧室。

直到看见江津关上卧室的门,苏远才对林峰道:

“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林峰自己去接了杯水,“说起来比较复杂。”

“那就挑重点说。”

苏远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林峰见扭不过苏远只好无奈道:

“这事你们帮不上什么忙。”

“你不说我们才真是帮不上”苏远道,“眼下我和主席修成正果正想做点善事比如超度单身狗。”

林峰:“…………”

苏远看了看卧室关着的房门:

“穿鞋,出去说。”

林峰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

“行。”

不一会儿于子扬和江津就听见关门的声音。

于子扬仰躺在床上苦笑一声。

江津正站在书架旁翻书,听见声音擡眼看了于子扬一眼:

“别太在意,总会有办法。”

“你们有再多办法也没用”于子扬无奈道,“关键得看他。”

“你们因为什么吵?”江津不解,“林峰心很软。”

“因为张丹丹,她……给林峰发了张照片。”

江津只一想就猜的差不多了,不由冷冷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于子扬:“…………”

妈的你到底是来劝架的还是来补刀的!

苏远和林峰出来的时候是五点多,正是大家出来遛弯消遣的时候。

天色尚早,光线充足,炽热的阳光消耗了一天的热度,眼下温度正好,小区里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每个都茶余饭后心情愉悦。

苏远和林峰一路走着,谁也没说话。

但就是这种默契十足的沉默,让林峰得到了这几天来最舒适的放松,像是身心都沉静下来。

他对苏远道:

“谢谢。”

苏远见林峰这样心里也不舒服,叹了口气:

“说吧,因为什么僵成这样?”

林峰低声道:

“因为一个女生。”

话音未落他突然犹豫了一下,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他和于子扬之间真正的问题根本不是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张丹丹一样的人,为什么偏偏就他和于子扬之间出了问题?

于是他又改口道:

“我们可能不太适合过于亲密的关系。”

一个愚勇,一个立场模糊,确实不太合适。

“谁也不是一开始就适合成为朋友或恋人”苏远在路沿坐下,两条胳膊搭在支起的膝盖上,丝毫不在意衣物上会沾染泥土灰尘,“我最开始见到主席的时候甚至认为我们连作为朋友都不合适,但现在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并且会一起走过很长的岁月直到坟墓。”

林峰:“…………说归说你别乱秀啊。”

苏远笑着摆摆手:“没有没有,没秀,就是想告诉你别拿不合适来搪塞真心。”

林峰一愣,脑子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

别拿不合适来搪塞真心。

苏远又道:

“林峰,我足够了解你,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僵持的原因。可是上天既然给了你们一个合适的对象,就很难再给你们最合适的好时候了。天时地利人和,怎么可能所有的好处都是你们的?你掏着真心去换于子扬的真心,他迟了一步,那是他错过了合适的好时候,如今他愿意同样真诚的对待你,你却不同意,那就是你将这个天时地利的机会拒之门外。可是在感情里并不是你先付出你就能占着天大的道理,毫不顾忌的践踏对方的心意。”

见林峰神色复杂,苏远不知道林峰有没有完全明白他的意思,思考了一会儿又斟酌着措辞缓缓道:

“怎么说呢,这就好比你从前很喜欢吃鱼,有一天被鱼刺卡住了嗓子十分痛苦,你把鱼刺取了出来,以后却再也不肯吃鱼。你本以为你躲避了痛苦,但实际上戒掉吃鱼的痛苦对你来说比鱼刺带给你的痛苦要多得多。你每天因为再也吃不到鱼而痛苦着,却还总以为这种痛苦是那根鱼刺带给你的后遗症。所以你越痛苦越难受,就越要放弃能给你带来快乐的鱼,因为你以为你所有痛苦的根源都在那根鱼刺上,你害怕再次被卡住,但事实上你大部分的痛苦只是因为你离开了鱼。”

“所谓旁观者清,林峰,于子扬就是那条用刺卡过你的鱼。”

林峰看着苏远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他记得原来的苏远在面对生活时还有着许多不平的棱角,可眼下也变得光滑温钝。他想这大概是江津的关系,真正的爱情总会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带来其他任何感情都无法造就的成长。

“你变了挺多的。”林峰道,“不过是好事。”

“你好好想想吧,我只能说这么多了。”

林峰仰起头,半响过后长长吐了一口气:

“行。”

☆、番外(六)

林峰和苏远说完话后直接回了家,他一整晚没睡好觉,准备明天和于子扬好好谈一谈——

别拿不合适搪塞真心,但他总得掂量掂量于子扬这颗真心沉到什么程度不是?倒不是他小心眼抓着点过错不放,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真的不想再来一次了。

可第二天九点多,他这给于子扬的电话还没打过去,陶小雅的电话就进来了。

陶小雅对他什么意思,只要不瞎就都能看出来,林峰不想在这个当口出什么岔子,干脆地就挂了电话。

可这陶小雅像是知道他今天要干什么似的,平常也没见多穷追不舍,倒是今天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