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带着干扁血肉的指骨又细又小,连铭牌的一半长度都没有,塑封起来天衣无缝,谁也不会料想这里头藏了这么些邪晦的东西。
顾俭倾身取下一只铭牌,上面带着腐烂血肉的指骨被牢牢地粘合在铜铁制成的内里,“你看。”
这样幼小的东西本不应该归结到人类身上,就算是三两岁的小孩子也要比这个长。
“除非...”
二人同时开口,心下了然。
望舒低身行走于铭牌之下,顾俭个子高,将将要碰到那些腐烂的手指。
“小心。”他拉了顾俭一把。
祠堂看起来依山而建,进到后头来才发现空间也是不小,只是越往后越没有了光亮,只剩下两边的长明灯飘飘忽忽如同鬼影子一般守在两侧。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望舒吸吸鼻子,“很腥,又带着些潮湿的臭味。
烛光照耀时依稀可见他的面容,白日里不显,望舒今日穿的少,臂膊在黑暗中透出玉石般莹润的质地,顾俭只闻到他身上柔柔和合的香,别的什么倒也不算真切。
“咣当~”
顾俭下意识抽出刺刀,望舒燃气灵火,垂下身,轻声道:“一个盆。”
“你看。”
黄铜的铁盆布满了脏污的深黑,刚才那股子腥臭的味道大概就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不知何时长明灯已然再看不见踪迹,望舒四处观望,猛然熄了灵火,只这一瞬,顾俭就看清了这四面八方的东西。
他放轻呼吸,在不惊动这些东西的前提下迅速侧身一旁观望。
砖头地混合着排泄物与血迹的脏污,这些被焊实的木门透过一道道缝隙依稀可见一个个披头散发的人浑身脏污,血液与粘膜顺着砖缝填满整间,他们指爪弯曲老厚,浑身□□无物,顾俭踢到盆子的声音也没能将他们惊醒。
二人躲在暗处,透过丝微细弱的灵火轻易的看到了木门缝隙中的怪物模样。
只这一瞬,便使顾俭发现了她们身上明显的女性特征,男人眉头紧皱,不再看去。
循着指甲和头发的长度可以得知,这些人大概被关在这里的时间不短,垂落肚脐的女性特征和狰狞贯穿腹部的紫红色长纹交织,还有不少腹大如鼓的女人护住肚子歪身休息,顾俭垂下眸子。
“啊……唔啊…………嘶……”
“哈啊……”
“啊!!!!!!!!”
‘咚——’
牢笼中窸窸窣窣的发出声音,许多人被惊醒,又是一阵铿锵碰撞,她们好像都不会说话,只能哀哀的跟着尖叫。
这间不断发出悲鸣的牢笼离他们最近,顾俭护住望舒,对方却大睁着清透的眸子静静不语,他手心的温度传递给顾俭,他在紧张。
初生的神明从未见过女人生产,鲜红的血液不断从她下身流出,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老太走后,紧闭的祠堂大门不会被人打开。女人甚至想要依托蛮力强硬的将婴儿从腹中挤出,她不住的哀嚎干呕,翻滚在地毫无办法。
木门被封的严密,除却那些连手掌都塞不进的缝隙之外,只剩下一只可供饭盆进入的小口,她们出不来,成人进不去。
越来越多的血腥味混合着脏污的粪便味道溢满这里。
望舒能察觉到,对方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他擡脚就要奔进去,还未动弹,便被猛然扯进怀里。
“危险。”
“她没有多长时间了,那是活人,她有心跳的!”
明明对那些心有贪婪欲望的人视若无物,却对里边这些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目露哀叹,他和顾俭之前所见的人都不一样,望舒从不以应该来衡量善恶。
“嘭——”
锁链被沙鹰修罗冲击蹦开,“我在。”
望舒顾不得那么多,他踢开木门,里头的人面对他们瑟瑟发抖,紧紧的抱作一团。
脏污的粪水染湿望舒钟爱的鞋子,望舒仿若未闻,将那个浑身发抖待产的女人掰正横躺。
他眼中没有男女之分,纤细的手指抚摸着对方高高耸起的腹部,“摸到了!”
“顾俭!你抓住她脚腕。”
望舒给人的感觉太无害了,这些女人下意识反应过来二人是来救人的,没人逃离牢笼,聚集在一起纷纷握住待产女人的双腿脚腕。
那人全然脏污的已看不清面容,她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望舒手腕,呜呜咽咽听不真切。
望舒不躲,他顺着孩子栖身子宫脉络施放灵力,安抚对方“孩子没事,你再使一把力,我们把他推出来,好吗”
他声音镇定舒缓,女人好像真就没那么怕,她听懂了对方的话,点点头,嗓音嘶哑应答。“嗬,嗬……”
“那好。”望舒安抚着婴儿往下推动,“我说,三,二,一,用力!”。
“啊!!!!!”。
她奋力使劲,双腿因而疼痛屈膝交卧,顾俭双臂如铁,对方挣脱不动,女人们纷纷掰开她夹紧的双腿,好似悲鸣鼓舞。
孩子落地的第一声哭叫穿透有力,不知何时,四处牢笼趴满了紧盯着的眼睛,做了母亲的女人脱力倒下,望舒松了口气。
情况突变,刚才呼吸平顺的女人不多时便浑身抽搐。
她的生命在急剧流逝,婴儿的一声声哭喊并没有换回母亲的神智,望舒双手沾满血液,慌忙去寻人群中可靠的身影。
顾俭俯身查探,婴儿仰在女人腿间,脐间的连接处尤为明显。
“望舒!”顾俭急道,“胎盘还没有排出!”
灵力满溢女人体内,延迟着她的急剧衰败,柔和的光晕在女人腹部交结,他猛然精神一怔,推动着那东西排出对方体外。
“啪叽一声。”
羊胎膜包裹着的血红肉块被退出体内,落到地面。
顾俭抽出刺刀,猛然切断那块血肉与婴儿的连接。
对方呼吸平缓下来,望舒松了口气。
他把孩子抱到女人身畔,“是个健康的男孩。”
女人虚弱的点了点头,顾俭擡眸,与那双苍色的眸子对视,看到了新生。
孩子出生的第一口奶由女人们搀扶着她喂下,木门大开,却没人迈出一步。
望舒浑身脏污,顾俭也好不到哪去,这些人只能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句破碎的吟叫,她们的嗓子坏了,谁也说不出话来。
拖拉的脚步声从外由内,一脸柔意的女人瞬然僵直,下意识将孩子藏进怀中。
有人来了。
“妈妈的,谁他娘又叫叫唤唤?”
脚步声忽的加快,门被猛然搡开。
来人眯着眼睛从头打量到尾,甩动着手中的鞭子,“门怎么开的!啊!”
他厉声叫喊,那群女人吓得瑟瑟发抖。
来人环顾四周,又发觉方才待产的那个生下了孩子,他大手一挥,把孩子从脚到头□□悠荡在手里,恍若玩物。
初生的婴儿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拧抓,男人宛若玩弄一只小鸡崽子,小孩子面色僵紫,下一秒便会喘不上气。
男人浑身□□,浓重的汗毛遍布全身四处,女人们惊恐万分的看着他,于是对方连门锁被打开也顾不得,耀武扬威的挺直肚子要求女人们为他服务,他无比享受这些人谦卑伏地的目光。
方才生产的女人克制住恐惧吞咽口水,不停跪拜企图要回自己的孩子,“老子的种,老子有权利让他生还是让他死,贱种,你踏马居然敢做老子的决定!”
女人一下又一下抽打自己的脸,仿佛这样就能让他放过自己的孩子。
他猛然一脚踹到了女人的肚子,对方哀叫一声,□□血液喷涌而出,她倒地不动。
婴孩撕心裂肺的哭泣,可是因为大脑过度缺氧,渐渐哭叫声变得微弱。
女人们见此纷纷俯卧趴在男人脚边,一排排的器官摆在他面前任由摆弄,他来了兴致,猛然将孩子撇到一旁,女人扑到孩子面前,死死抱住了他。
顾俭同望舒悬于梁上,借着黑暗隐藏,那人并未看到他们,顾俭捂住望舒的眼睛,下意识不想让他看到这些肮脏丑恶的东西。
男人背上的一张张人脸还有逐渐蔓延的趋势,他们狰狞又密集,方才还浅淡的面容随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动作逐渐具象立体,他们相互口啖食着对方的血肉,咬的不堪入目,男人丝毫未曾发觉,他只是麻木的,尽兴的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顾俭看的真切,那些本应该可爱柔和的小脸蛋,是一个又一个趴在村民脑袋上啖食血肉的怪物。
这些东西宛若瘟疫一般,传染速度飞快,不过半晌,浑然整个身体都已成为了这些东西的温床。
顾俭突然就想起了一则民间传闻,‘相传古时候有位将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因武功高强无人能挡,每到一个地方,便将金银财宝尽数收入囊中,欲望膨胀到最后甚至觊觎皇位,只是那时他已年过不惑,身上却忽然长起一只又一只类似伤疤的割痕,起初没有在意,直到再次举起屠刀时,这些东西却忽然膨胀挤压出形状,狠狠的撕咬将军的血肉,日复一日,生不如死。医师看后大惊,那些东西,明明就是死在将军刀下的无数亡魂。’
这东西割也不得,留也不得,将军无法,请了个和尚设立祭台供奉这些亡灵,每当将军恶念横生,这些东西就更加张狂,还曾听闻这些人脸幻化出了嘴脸,能与将军对话。后来这个故事就代代流传下来,因而这怪东西形如恶鬼,面目可憎,众人便唤它做——
【鬼面疮】。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办法去写滥竽充数的东西,又因比较愚钝,每个地方都是经过推敲的,更新稍慢,请大家体谅。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