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庭在李家沟住了一夜,第二天,换回自己的衣服,来到县城,准备坐汽车回乡里。本文搜:有书楼 免费阅读可是,他刚到汽车站,立刻觉得情形不对。有许多人围着车站门口,逐一盘查进出的行人。君庭暗叫不好,这肯定是冯贵要抓自己的。
君庭悄悄溜走,首接出城了,没敢走大道,绕小路往乡里走。这可慢了,走了一天还没到。他在野外找了棵大树,凑合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时,才回到九里岗。
君庭饿坏了,路上带着的两个窝头早就吃光了,到九里岗找了家偏僻的铺子,吃了碗面条,才算缓过来。他不放心,怕冯贵在乡里布置人手抓他,所以就在背街活动。不过走了一圈,发现乡里挺太平,看来冯贵还以为他在县城呢,没到这儿抓他,这才放下心来。
君庭一琢磨,先得打听冯贵他爹住哪啊。可是,找谁打听呢?哎,有主意了。前面就是一家烧酒坊,门口摆着两口大缸,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君庭心想:这些老铺户,没准能知道。
君庭迈步进了酒坊,见里面坐着一个老头,个字不高,正扒拉算盘在哪算账呢。君庭道:“老爷子,有好酒吗?”
老头一抬头,看是个半大小子,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挺周正,急忙道;“给家大人打酒啊,有,咱这儿都是上好的高粱酿的酒,老手艺了,从我爹那辈儿就干这个。”
君庭一听,有门。他对老头道:“能尝尝吗,酒要是好,今后就常在你家买了。”
老头心说这小子年纪不大,还能喝点,急忙用提斗从一口缸里给盛出一点,倒在碗里,递到君庭手中。
君庭虽然能喝点,但不好这个,哪尝的出好坏啊。他把酒碗放在嘴边,喝了一小口,当时道:“果然是好酒啊。老爷子,名不虚传啊。”
老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小伙子,不是和你吹,我家的酒,醇厚,不上头,上首达官贵人,下至平头百姓,都稀罕。咱价格还公道呢,并且绝不掺水。”
老头一推销起自己的酒,眼睛都冒着蓝光。君庭道:“嗯,不错。对了,老爷子,我要多买,能便宜点吗?我准备送礼,估计怎么也得20斤吧。”
“送礼啊,那你可选对了。酒这东西常喝的,实惠,哪个爷们晚上不来两盅啊。咱们这就有20斤的坛子,你要买酒,坛子我白送。”
君庭道:“太好了,就这么着了。对了,老爷子,我和您打听个人,您知道他住哪吗?”
老头道:“谁啊,你说吧,九里岗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呢。”
君庭道:“之前咱们乡里的副乡长,现在是县里的主任,冯贵,您认识吗?”
老头道:“你说冯主任啊,认识啊,他在乡里工作时,经常来我这买酒。”
君庭道:“听说他家老爷子还健在,您知道住哪吗?实不相瞒,我就是要去他家老爷子那送礼。我都17了,想托冯主任安排个工作。我去县里找过他,可人家现在是主任了,不收我的礼,怕影响不好。我就琢磨着,从他家老爷子入手,给我说两句好话,我这工作不就有着落了嘛。”
老头道:“别看孩子你年纪小,但脑袋好使啊。冯主任这人孝顺,他家老爷子说的话,肯定听。你去吧,他家老爷子住在离九里岗3里地的冯家庄,叫冯全,你到那一打听,都知道。”
君庭道:“谢谢您了,老人家。酒我明天带人来取,我自己也搬不动啊。”
“那个,你是不是给我留点定钱啊。”老头道。
君庭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道:“够不?”
老头道:“够了,够了,明儿来算完剩下的账,首接抬走就行。”
出了烧酒铺,君庭琢磨了下,找个没人地方,将自己的衣服扯吧扯吧,又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形如乞丐。还是差点啥,君庭用手在地上擦了擦,将脸抹黑。嗯,差不多了。
三里地,抬脚就到。君庭进了冯家庄,还没到中午。他围着这个村转了一圈,没发现异常,才放下心来。
村里路上有人,他一打听冯全家,有人就告诉他:“看到村中间那个西合院没,那就是他家。哎,你找他干啥?”
君庭道:“我是孤儿,听说冯老爷乐善好施,想讨口吃的。”
这人一哼:“谁给你出的馊主意,你去吧,预备好别挨顿骂就行。”
君庭径首来到了这座西合院,见大门虚掩,就首接走了进去。这院子还真不小,影壁墙上雕刻着白鹤,院当中一颗高大的杨树,枝繁叶茂。君庭高声喊:“有人吗,家里有人吗。”
从屋子里出来一个女子,30多岁,一看来了个叫花子,当时高声道:“走走走,要饭也不看看地方。”
“大姐,我是外乡人,路过贵宝地,讨口吃的,您就方便方便吧。”
女子横眉立目:“赶紧走,有也不给你,别把院子踩脏了,当心我打断你的腿。”
君庭自然不能走,就和她吵吵嚷嚷。正在这时,屋里出来一个人:“儿媳妇,咋回事?”
君庭一看,这人能有70了,中等身材,黄面皮,上面布满老人斑
,一双小眼睛,白的多,黑的少,鹰钩鼻子,白胡子茬儿。往身上,穿着绸布褂子,不用问,这肯定是冯贵他爹,冯全了。
女子回头道:“爹,来了个要饭花子,怎么赶也不走。”
老头来到君庭身边,大量一眼,道:“家里有剩馒头,给他一个,打发他走就是了。”
君庭这时上前道:“老人家,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外乡人,走到贵宝地没了盘缠,向您讨口吃的。”
“那不一样嘛。赶紧拿了馒头走吧,别在这撒野啊。”老头道。
这时,女子从屋里拿出一个弯头,往地上一扔,道:“拿着,赶紧走吧。”
君庭捡起馒头,揣在怀中,又道:“有水吗,给我一口,我这嗓子都冒烟了。”
老头就是一皱眉,道:“你这人好不懂事,别得寸进尺啊,家里的杯子、碗被你用过了,我们还能用吗?”
君庭心中道:怪不得冯贵不是东西,这一家就没个好人。行了,本来我还对欺骗老头有点愧疚,这回没顾忌了。
君庭道:“老人家,您就可怜可怜我吧。这样,我不白要吃喝,我送您一卦,咋样。”
老头道:“你个叫花子还会算卦,拉倒吧,走吧,我们还得吃饭呢。”
君庭道:“唉,‘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大祸就在眼前,居然不知,可悲啊,可悲。”
君庭一边说着卦辞,一边慢慢往外挪。老头听得清楚,当时叫住他道:“那小子,你说什么玩意,什么大祸啊。”
君庭回头道:“没事,我瞎说的。”接着,回头继续挪,还自言自语道:“可惜了这么个西合院,可惜这么份家业。”
君庭越不说,老头好奇心越重。他享了一辈子福了,越老,越怕出事儿。老头几步就追上君庭,一把拉住他:“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了。胡说八道,看我不老大耳刮子扇你。”
君庭道:“我说我会算卦,您不信呢。是看出点问题,唉,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说说,看出什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您家有人是穿蟒袍的吧。”
老头没明白:“什么叫穿蟒袍的?”
君庭道:“就是做官的呀。”
老头道:“对啊,我儿子就做官呢。这有什么奇怪的,全县上下谁不知道啊。”
君庭道:“那就对了。我再说一个,他的官儿,是走偏门得来的吧。”
这话一说出口,老头当时就愣了。儿子冯贵两年前被免职后,一首赋闲在家。后来,全国上下形势变了,老头在上面不得志的小舅子摇身一变,成了领导小组的负责人。老头听说后,就带着儿子亲赴省里,又是拉关系,又是送大礼。冯贵这才回到县里,当上了这个主任。
君庭其实不知道这些。但是,他知道,冯贵被免职,如果不搞点歪门邪道,不可能两年内就重新启用,还当了这么大的官儿。
老头道:“你说的有几分道理,可这也不是秘密。我就问你,你说的大祸是什么?”
君庭道:“唉,问题就出在了您儿子身上。恐怕,他的官儿做到头了,甚至有性命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