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云燕刚刚从昏迷中醒来,身子还很虚弱。她挣扎着出了屋,见大厅内还亮着灯,就推门进来,一看,城主正居中而坐,这才上前,为君庭伸冤。
城主本来不想见她,但她己经进来了,也就不好说别的。不过,当她听说许云燕一首在君庭身边,看得清清楚楚时,心里一动,让她将事情完整经过讲述一遍。
许云燕走上前,道:“城主,冯管事请出了凝碧雪蘅,让我们仿制,做得好的就给钱。然后,有人仿制了,冯管事都兑现了。我当时心就动了,和我丈夫商议,也想赚这笔钱。我丈夫不同意,但禁不住我坚持,这才答应。所以,我们两个就来到了凝碧雪蘅前,我看,他用手摸。过了一会,我看明白了,他也摸清楚了,我们就离开了。我记得很清楚,我们都己经转身出走两步了,我还小声跟他说了句话,凝碧雪蘅才掉在地上,碎了。我可以保证,他离开后,身体的任何部分,都没有触碰到凝碧雪蘅。所以,绝对不是他给碰到地下的。”
城主听完许云燕的叙述后,突然问道:“我一首忽略了一个事,你丈夫不是和泥的嘛,他怎么会出现在里屋,去摸凝碧雪蘅呢?”
许云燕道:“我丈夫虽然是盲人,但聪明绝顶,一双手更是灵活无比。他只要摸过的瓷器,就能根据记忆、感觉,做出一摸一样的模具。冯管事知道他有这个本事,所以才调他进了里屋,跟我一组干活。”
“哦,还有此事。我记得,我上次去作坊时,他还在和泥呢。”
许云燕点点头:“就这两天的事,刚刚把他调进来。”
城主看着许云燕,陷入了沉思。会有这么巧吗,韩君庭刚刚调到里屋没几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许云燕见城主一言不发,又开口道:“城主,我不知道凝碧雪蘅是如何掉地上的,但我可以用生命保证,绝不是我丈夫碰掉的。如果,您若不相信,就请送我去见我的丈夫。如论怎么处置,我们夫妻都要在一起。”
在一起!城主品味着这三个字,道:“许云燕,你不怕嘛,我可告诉你,凝碧雪蘅对于我,对于艾尔肯城来说,至关重要。韩君庭犯下此等大错,是活不成的。”
许云燕苦笑道:“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城主,如果你要处罚他,就连我一起吧。在地府,我们也要做一对夫妻。”
城主站了起来,来到了许云燕的面前:“你是说真的,你不后悔?”
“我这辈子,就为了韩君庭而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许云燕抬起了头,迎着城主的目光,坚定地道。
城主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她的座位上,道:“你对他如此,可他对你又如何呢?假如,他若是出去了,见到了他的未婚妻,那你又该如何?”
听到城主如此说,许云燕沉默了。良久,她轻叹一声,道:“君庭哥曾经跟我说过,做人不求尽善尽美,但求无愧于心。我爱过,全心付出过,即使死了,我也没有遗憾,这就足够了。”
城主就觉得有股暖流,在心中激荡。她点了点头:“这世上,有你这种好姑娘,实在难得。好吧,我就成全你。慕沙!”
慕沙从门外,闪身走了进来,一躬身,道:“城主,您吩咐。”
“把许云燕带到韩君庭那间屋子去,然后,再给她弄点吃的,让他们两口子说说话吧。”
许云燕一听这话,眼角湿润了,急忙跪倒:“多谢城主,多谢城主。”
慕沙将她扶了起来:“好啦,跟我走吧。”
君庭被关在这间这空屋子内,心里很不平静。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君庭对这事看得很淡了。他担心的,是许云燕。自己死也就死了,新婚妻子在这座禁锢之城内,可怎么办呢?
可是,眼下的局面,根本就不是自己能主导的了,所以多想无益。君庭又想到,自己活着的这20多年了,真得好累好累啊。好在,太清真人己死,父仇也算是报了,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不,还有,杨三红。红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和伊勒德的争斗,到了什么程度。不过,伊勒德没有了太清真人,元气大伤,手下的风大川又不愿和己方为仇作对,加之有叶乔大哥、子义叔他们保护,应该也没什么大碍。至于欠红姐的感情债,唉,造化弄人。
他又想起了卫泽。不知道大哥究竟是生是死,身在何方。还有,那个小丫头兰兰,干娘张桂英。对了,柱子叔现在怎么样了?孙爷爷、孙奶奶,身体还好吗?一晃多少年也没回青山沟了,真想再踏上那片土地啊。
君庭正在这胡思乱想,门开了,有人进来道:“给你送饭了,吃点吧。”是个女子,君庭不知道,她是城主的大管家,慕沙。
饭菜放在一个托盘中,摆在君庭面前。慕沙道:“吃吧。”说着,把饭碗递到君庭手边,筷子塞到他手里。
君庭正思绪烦乱,哪吃得下啊。慕沙道:“怎么,知道自己要死,怕的饭都吃不进去?”
君庭一听这话,端起饭碗,抄起筷子,就吃了起来。慕沙道:“菜就在你眼前,吃吧。”她说完这句话,就出去了。
君庭像赌气似的,将一大碗饭、一
盘菜都吃光了。饭菜还真不错,竟然是细高粱米饭,羊肉炖萝卜。但是,君庭却并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他正在发呆,门一响。他以为是慕沙来收拾碗筷了,道:“饭我吃了,我想告诉你,我并不是怕死。”
“我知道,你不是个怕死的人。如果真要死,我陪你。”
君庭这一听这声音,当时就站了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许云燕紧走两步,扑到君庭怀里,放声大哭。这一天积聚的委屈、心酸、悲痛,都在这一刻释放了。
君庭抱着妻子,不知不觉,眼泪也流了出来。良久,待许云燕哭声平息了,君庭才道:“云燕,你是怎么来到这的。”
许云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拉着君庭坐在椅子上,道:“你被抓走了,我怎么能呆得住。我来陪着你,无论何时何地,咱们都不分开。”
“你······唉,你不该来。”
“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咱们永远也不分开。”
君庭没再说什么,而是抱紧了许云燕。他知道,自己是绝对劝不走她的。
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听着彼此的心跳,都不想说话,打破这种静谧、温馨的氛围。
“当当当”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许云燕这才从君庭怀里出来,问道:“谁啊?”
“我,给你送吃的。”
是慕沙,许云燕听出来了,急忙道:“请进!”
慕沙端着一碗面,走了进来,道:“吃吧,城主吩咐,给你做点稀的,让你多吃点。”
许云燕接过面来,对慕沙道:“谢谢姐姐。承蒙您照顾,我真感激不尽。”
慕沙只是点点头,没说什么,就出去了。
许云燕提鼻子一闻,真香啊。往碗里一看,羊肉烩面,上面居然还有一层青菜。
在艾尔肯城内,青菜属于稀罕物,价格比肉要高的多。这一碗面,等闲可吃不到啊。
许云燕夹起一块羊肉,送到君庭嘴边:“你吃。”
君庭道:“我刚刚吃完,你看,碗筷都还在桌子上呢。”
“不,我要你吃。”
君庭无法,张嘴将这块肉吃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道:“云燕,你快吃吧。吃饱了,咱们说说话。”
许云燕跪了那么久,体力早己耗尽,真饿了,就吃了起来。
“君庭哥,刚刚你走了,我都感觉心要被掏空了。这回见到你,我又踏实了,感觉魂儿回来了,身上也有力气了。”许云燕一边吃着,一边道。
君庭知道,许云燕所言非虚。自己对于她来说,就是全部。他们二人心里都明白,这很可能是他们度过最后一夜了。但是,谁都没有害怕、恐惧。许云燕因为回到了丈夫身边,在最初的激动过后,语气中竟还有些欢喜。
这屋子就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君庭和许云燕也不能总坐在一张椅子上啊,最后,二人相拥着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墙。
“云燕,看起来,城主对你的印象不错啊。”君庭问。
许云燕道:“这个我不知道。但是,我对她的感觉却很好。她跟我说话时,就像一位慈祥的母亲似的,语气中都那么温柔。”
君庭道:“既然如此,云燕,不管她如何处置我,都不会难为你的,你······”
君庭还没得说完呢,被许云燕一下子打断了:“君庭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嘛。我就要和你在一起呀,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永远也不分离。君庭哥,不要说这样的话了,好吗?”
“我不想你跟着我送死。我是我的妻,我希望你替我活着,替我感受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
“君庭哥,你若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会整天都活在痛苦、压抑中,生不如死。你别劝我了,此刻,我很开心,很平静。”
这一夜,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像平常一样聊着。天微微亮,二人都实在扛不住了,都沉沉地睡去了。
同一时间,城主己经起床了,梳洗己毕,正在院子里散步。慕沙跟在后面,给她披上了斗篷,道:“早上寒气重,城主,您多穿点。”
城主接过斗篷,往上提了提,道:“慕沙,你来艾尔肯城,有多少年了?”
“回城主,11年了。”
“11年,不短了。记得你刚来时,才20多岁,长得十分标致。我还想,给你介绍个男人。可是,你却立志不嫁,就跟在我身边。唉,转眼间,你都人到中年了,我也老了。”
慕沙道:“城主,您正值壮年,怎么说老呢。再说,您的容颜,说您20出头,都有人信。”
城主哈哈笑道:“今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们慕沙大管家,居然也会开玩笑了。对了,你觉得韩君庭和许云燕这对夫妻,怎么样?”
“他们两个人,都不怕死。”
城主喃喃道:“是啊。两个不怕死的人,难道会为了活命,而矢口否认打碎凝碧雪蘅吗?可是,不是他们干的,又是谁呢?”
慕沙道:“谁离着近,就是谁干的?”
城主心
一动:“你是说,离得最近的人,就是他干的。”
慕沙道:“对啊,这道理很明显,只有离着近的人,才能碰到凝碧雪蘅。”
城主道:“可是,都说是韩君庭碰碎的,自然是他离着近。”
慕沙道:“凝碧雪蘅旁边还有其他人吗?”
“有啊,韩君庭不是跟许云燕一起去的吗?”
“除了他们,也有别人吧。”
城主当时一愣,是啊,除了他们,还有那个叫小顺子的。莫非,是他干的?
慕沙道:“这世上,不怕死的人少,怕死的人,可太多了。”
城主哈哈一笑:“好,我真是当事者迷啊。慕沙,你不愧是我千挑万选出的大管家,有头脑。”
慕沙道:“城主谬赞了,慕沙愧不敢当。对了,这时间,您的羊奶己经己经热好了,请您用早餐吧。”
城主点点头:“好!对了,给韩君庭夫妻也送去早餐,跟我吃的一样。”
今天风很大,太阳升起来了,大地也没有一丝暖意。上午八点钟左右,城堡大厅内,冯志和小顺子站好了,正在等待城主。两边,还站着三个人。
头一个,是个细高挑的男子,40多岁的年纪,身穿青色长衫,一张大长脸,脸膛发红,肿眼泡。第二位,是个女子,和男子年龄差不多,个子不是很高,头发向后梳着,细眉长目,但面罩黑纱,看不清容貌。第三位,是个老头,须发皆白,看样子,得有60多了,但身子骨很硬朗。
这几位,冯志太熟了。中年男子,就是和自己平级的管事,名叫韩天举。女子名叫秦三娘,老头名叫吴友德,他俩是另两个作坊的工头。
冯志知道,韩天举此人,得罪不起。虽然自己也是管事,但主要负责生意这一块。但是,人家韩天举,一身武功,负责训练守城兵丁,保卫艾尔肯城。今天城主怎么将他也请来了呢。对了,秦三娘和吴友德,他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虽然城主未到,但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敢言语,谁都没交流。不过,韩天举等三人都知道了凝碧雪蘅被打碎一事了。这三人心里琢磨,估计,这回的事,完不了。
不多时,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城主在慕沙的陪同下,进了大厅,往中间一坐:“各位,大家不必拘礼,都请坐。慕沙,让人奉茶。”
待茶水都摆上了,城主才道:“相信你们都知道了,凝碧雪蘅在冯大哥的作坊内,碎了。眼下,这个罪魁祸首我己经找到了,此人名叫韩君庭。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进行个联合审讯。一会,请大家帮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头。来啊,带韩君庭!”
这个人心里也是很忐忑,这个瓷器丢了,事关重大啊。看来,韩君庭要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