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如同炸雷一般,将所有人都惊动了。大家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抬头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君庭脑子转得飞快,瞬间就明白了,完了,肯定是凝碧雪蘅掉地上了。许云燕一回头,见瓶子碎的满地都是,顿时也吓傻了。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小顺子叫嚷了起来了。
这时,工人们有几个走了过来,但都没敢言语。凝碧雪蘅碎了,每个人都知道,后果很严重,严重到不敢想象。
现场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人们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正在此时,门口有人道:“我说小顺子,你吵吵什么呢?”
是冯志。他一推门,走了进来,一见地上碎着的瓷瓶,当即大声道:“哎呀,我的天呀,凝碧雪蘅怎么碎了。”
小顺子急忙道:“是韩大哥。刚刚,他来摸凝血雪蘅,走的时候没注意,胳膊带到了瓶子,给碰倒在了地上。”
冯志几步就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照着君庭脸上就是两个巴掌。君庭一是看不到,二是没想到冯志能动手,焉能躲开。这两巴掌,结结实实抽在脸上,给他打得一趔趄。许云燕不干了,挡在君庭身前,大声道:“你干什么,怎么打人。”
“打他,杀了他我都不解恨啊。你知道吗,凝碧雪蘅是整个艾尔肯城的圣物,是城主的心肝宝贝。他给弄碎了,我怎么向城主交代。哎呀,没准,城主一生气,我就得脑袋搬家了。哎呀呀,可坑死我了。”冯志狠狠地道。
许云燕一听这话,也吃了一惊,她并不知道凝碧雪蘅的由来,自然也就不了解这瓶子会如此珍贵。
“冯管事,这瓶子,不是我弄倒的。”君庭此时从许云燕身后转了过来,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缓缓地道。
冯志哼了一声:“不是你,难道是我啊。韩君庭,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君庭道:“冯管事,刚刚我摸完了凝碧雪蘅,转身就离开了,身子任何部分,都没有再和其接触。在我手离开瓶子时,它并没有倒,我也没对它用力推或拉。我都己经转过身,迈了两步,它才倒,所以,跟我并无关系。”
冯志道:“好一张巧嘴啊,真会说。啊,那瓶子好好的,还能自己往地下掉?肯定是你眼神不好,转过身没注意,身子碰到了。要不,这么多人来看瓶子,还上手摸,怎么就你来的时候出问题。小顺子,刚刚你在旁边,你说什么回事。”
小顺子道:“冯管事,您说的一点不错。刚刚,韩大哥的确是没注意,胳膊肘扫倒了凝碧雪蘅。我在旁边,想用手接,但是没来得及。我也有责任啊!”
许云燕不干了:“你胡说,刚刚,我和我丈夫一起离开的。我看得清清楚楚,他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没有碰到瓶子。”
“我没胡说,我也看得清清楚楚,就是韩君庭碰的。”小顺子开始辩解了。
君庭道:“冯管事,我可以保证,我绝没做过这样的事。你想,那么沉的瓶子,如果给他碰倒,得需要点力量吧。如果是我碰的,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猜想,肯定是小顺子不慎弄碎了瓶子,然后嫁祸于我。”
君庭在事情发生后,又听小顺子如此说,第一反应,就是小顺子胡说,将责任推到他的身上。
小顺子却道:“韩君庭,我守着这瓶子这么长时间了,能不知道轻重吗?我可以明确地说,这么长时间了,我都没碰过它,怎么能是我干的。冯管事,你得给我做主,我真冤枉啊。”
冯志阴沉着脸,道:“韩君庭,小顺子,你们各持一词,我应该相信谁?在场的人,你们觉得,是谁干的。”
大家虽然都没言语,但都看向了君庭。的确,这种情况,君庭的眼盲,成了最关键的一个点。人们都愿意相信,是君庭因为看不到,不慎碰倒了瓶子。
冯志道:“韩君庭看不到,但许云燕你总看到了。你瞅瞅大家的目光,那神情,都相信谁?这事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来啊,把韩君庭给我绑上,一会运到城主那里,听她老人家发落。”
小顺子找了条绳子,跟另一人上来就把君庭五花大绑了。许云燕急的眼泪都流出来了,道:“冯管事,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丈夫吧。我们赔钱,要多少钱,您说个数。”
冯志道:“钱?凝碧雪蘅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接着,冯志就将其来历,详细说了一遍,然后道:“这瓶子,不说价值连城,也差不多吧。更主要的,它是咱作坊的祥瑞所在,是城主的心头之宝。你要赔,你赔得起吗?”
许云燕彻底傻眼了,原来,凝碧雪蘅竟然有如此来历。君庭也听明白了,但是,他不甘心,对冯志道:“冯管事,此事真不是我干的。我韩君庭虽然身有残疾,但也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果真是我,杀剐存留,悉听尊便。”
“行了。我管你是什么样的人呢,你有话,就跟城主去说吧。来啊,套车,带他去城堡见城主。”
小顺子等人要带走君庭,许云燕自然不能答应。她像疯了一样,拦在君庭身前,推开旁人,道:“冯管事,求求您了,放过我丈夫吧,求求您了。”
冯志
撇嘴道:“我放过他,谁放过我啊?凝碧雪蘅怎么回事,你也知道了。这么个宝贝没了,能瞒得住吗?城主要是问起来,我怎么交代。”
许云燕一听,也是这么回事。她又道:“冯管事,你带我一起去吧。是死是活,我也要和他在一起。”
“胡闹!你闪开,别在这撒泼。”
许云燕抱紧了君庭,说什么也不撒手。冯志气急了,道:“过来两个女的,把她给我拉开,快。”
他这一声喊,下面的工人们,谁也没动弹。冯志觉得很没面子,厉声道:“怎么,你们想包庇韩君庭?我可告诉你们了,韩君庭打碎了凝碧雪蘅,是他个人的事。如果,你们要是帮着他和许云燕,就是大事了。城主一生气,哼,有你们好果子吃。”
他这么说,有人害怕了。过来西五个女工人,七手八脚地将许云燕给硬拉开了,嘴里还说:“大妹子,你冷静下,别一下子搭上两个,把自己也害了。”
就这样,许云燕就拉到了一旁。她想动,却动不了,这几个女工怕受株连,死死按住她。最后,许云燕脑袋一歪,昏迷了过去。
君庭此时己经被拖了出去,小顺子和另一个小伙子架着他。君庭心中愤怒,厉声质问小顺子:“我真没想到,你居然敢做不敢为,将责任都推到我上。看来,我瞎的一点都不冤,枉我还当你是个好人。”
小顺子却道:“韩大哥,这你可就怪不得我了。凝碧雪蘅,本来就是你打碎的,怎么能赖到我头上。你啊,省省力气吧,一切由城主发落。没准,你命好,城主不能杀你呢。”
跟着旁边的冯志一瞪眼:“你胡说八道什么,闭嘴。”
小顺子点头称是,不言语了。
马车就在院里,现成的。这个作坊,每天都得去拉原料和水,所以有两辆大马车,西匹马。
有人很快套上了车,小顺子和那名小伙子将君庭提上了车,冯志跟着上去了。赶车的一甩鞭子,马车就出了大门。
这一路,君庭心里盘算,一会见了城主,该怎么说呢?冯志不听自己的辩解,希望到时候,城主明察秋毫,弄清事情经过。不过,对此君庭半点把握都没有。
马车一路赶的飞快,不多时,到地方了。冯志下了车,跟守门的人打招呼:“二虎,城主在吗?”
二虎一看,急忙跑过来道:“哎呦,冯管事,您可好长时间没来了。”
“可不嘛,现在负责作坊了,抽不开身。兄弟们挺好的?”
“托您的福,都不错。城主在里面呢,您等会,我给你通报。”
冯志道:“有劳了。你就说,冯志有重要事,要禀告城主她老人家。”
二虎撒腿如飞,进去送信。功夫不大,他回来了,道:“城主让您进去呢。不过,留神啊,悠着点,我看城主今儿神色不大对劲,好像生气了。”
冯志心说,这才叫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城主一生气,韩君庭的脑袋,肯定搬家。
他迈大步,在前引路,小柱子和同伴押着君庭,跟在后面。
到了正厅前,冯志一摆手,让小顺子等人押着君庭在外等着,他进去汇报。
果然,城主今天是真有点不高兴啊,坐在椅子后面,目光阴沉,真有点冷若冰霜的意思。
冯志迈小步来到城主前面,一抱拳,深鞠一躬,道:“城主,冯志不才,给您请罪了。”
城主一听这话,愣了,问道:“冯大哥,好好的,这是为何啊。赶紧坐,不必多礼。”
冯志没敢坐,道:“城主,供奉于咱们作坊后院的凝碧雪蘅,被韩君庭打碎了。唉,我管教不严,特来向您请罪。”
冯志多年来混成了老油条,最懂得城主的心思。他知道,城主喜欢乖乖认错的人,所以也不多说什么,进来先请罪。”
城主腾地就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凝碧雪蘅碎了?它不是一首放在后面的香堂供着吗,还派专人看着。韩君庭一介书生,他怎么可能会进入后面的。”
冯志:“您说的没错。凝碧雪蘅那是咱艾尔肯城从无到有的象征。同时,它又是关雪蘅大师的遗作,更是珍贵无比。是这样。我们作坊,最近生产的瓷器质量差点。所以,我就要求工人们,干活儿时要仔细点,多出精品。可是,有些人多年来都僵化了,技艺非但不进步,反而还有退步的意思。所以,我就擅自做主,将凝碧雪蘅请了出来,放在屋子中间,供大家参观、学习,然后让大家试着仿造。本来,事情进展的都挺好的,但韩君庭是个盲人,什么都看不到,非得要用手去摸摸。其实,瓷器这东西还真不怕摸,越摸越亮,所以我同意了。可是,韩君庭离开时,身体不注意,碰到了凝碧雪蘅,摔个粉碎。城主,请您降罪于我吧,我心甘情愿,受您责罚。”
城主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紧扶住椅子的扶手,过了老半天,才将神色缓和了一些,道:“冯大哥,这事不怪您。您的出发点是好的,结果如何,不用想它了。来啊,把韩君庭给带上啦。”
有人下去,将君庭给架了过来,往旁边一扔。君庭坐在地上,鼻子里闻着那股特殊的香味,知道这是上次见
城主的那座大厅。
“韩君庭,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碎我的凝碧雪蘅。我告诉你,那瓶子是无价之宝,意义非凡。哼,我岂能饶你。”
君庭急忙道:“城主,那瓶子不是我碰到地上的,是这么回事。”他又把对冯志说过的那几句话,向城主解释了一番。
冯志一瞪眼:“韩君庭,巧言吝啬。事实证据都摆在那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城主,他这是拉小顺子当替罪羔羊,不能放过他。”
城主目光又落到小顺子身上,问道:“你说,怎么回事,你是当事人。”
小顺子道:“城主,我看着凝碧雪蘅都好久了,从来没出过差头。韩君庭那是诬陷我,他想脱罪。您明察,给我做主。”说着,他竟然跪下了。
城主点点头:“这事再明白不过了,韩君庭,你还有什么话说?”
君庭苦笑声,摇了摇头,道:“难道眼盲,就得要被人误会吗。城主,做没做过,我自己心里清楚。但是,您不知道。我如果因为此事送命,太让人想不开了。城主,眼下,我没有说服你的办法。但是,我就没做过。您若不信,随便吧。”
通过半年多年君庭和许云燕不畏死的举动,城主对君庭的印象很深,知道这是个有气节的人,不怕死。但是,就是有点迂腐。所以,这事究竟是不是他干的?
城主沉吟了半响,道:“来啊,把韩君庭关进去,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冯志有点失望了,他以为,城主能当场处死君庭,可是,就是关着,算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