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擦火柴点火的样子,所以我就让他来点。他好像是来我家才第一次看到蚊香,一副觉得非常新奇的样子。
用啤酒干杯,我就感叹地说:「这才是日本的夏天啊~」
他不发一语地看着我的脸。
「虽然在机场对你发脾气,可是带你来也许是个好主意呢。玩得开心吗?」
「嗯。」
「这样啊,那就太好了。」
过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我出门扫墓时,在回程路上的便利商店买了烟火。虽然袋子非常孩子气,不过我非常期待。
施放型的烟火虽然的确很华丽、漂亮,可是线香烟火又有另一种魅力,这也许是类似思古幽情般的情感,会让人回想起许多过往云烟,然而,今晚应该也会为创造新回忆助上一臂之力吧?
我们随意穿上在鞋柜中找到的人字拖,走到院子里。
拴在仓库的力丸即使看到他也不再吠叫,只用力摇着尾巴。
我在水田和农田前的宽敞空地打开装烟火的袋子。点起蜡烛立在盘子上,还准备好装了水的水桶,最后才让他拿着第一根烟火。这是会迸出水蓝色和粉红色的火化,简单而漂亮的类型。
当他在前端点火后,很快就开始迸出淡蓝色的火花。他一开始吓了一跳,不过之后好像就很开心地看着漂亮的火花四散,进而燃烧殆尽的模样。
我也在他身边点起自己的烟火。
迸出黄色的火花,不久后变转为粉红色。
在我的烟火消失时,他正点着第二根。
虽然平凡,但非常美丽。
而我最感到开心的是,他像个孩子似的陪我一起点着朴实的烟火,玩得不亦乐乎。
我们两个人一起把所有买来的烟火点完。
点到后来只剩下线香烟火,不过他说他最喜欢这种。我也有同感。烟火的魅力始于线香烟火也终于线香烟火。
最后一根由我跟他一起拿着。
我让他拿着烟火,而我则把手叠在他手上。
接着,我们一起静静看着一个火花绘出纤细的花型,再慢慢燃烧殆尽的过程。
当最后的火花悄悄熄灭时,我擡起他的脸,印下热情的一吻。
明天起就会再回到他的宅邸,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
我思考着,下次返乡的时候要再带他一起来,重新跟双亲介绍他。
译注
1筑前煮:日本乡土料理,以鸡肉搭配各种蔬菜炖煮。
2线香烟火:用彩色和纸撮成的日本传统手拿式烟火,和台湾的仙女棒略有不同,多半是倒着拿。
错过
最近,茅岛氏很冷淡。
为什么呢?怎么了呢?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他一边进行整理庭园的工作,一边在意着这件事,烦躁不堪。虽然数度告诫自己,不要在工作中烦恼私事,但只有这次无论如何都难以顺利转换心情。不断反复地在猛然一回神时,发现自己满脑子都在想那件事,确定在茫然状态下拔的杂草中,没有混杂重要植物后才松了一口气。真是没用啊。
自夏天的尾声后,就感觉茅岛氏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虽然无法明确地说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过应该是在盂兰盆节两个人一起造访他的老家,过了一段有点奇妙的假日后不久吧?
他完全想不到是怎么一回事。
两人并没有吵架,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会惹茅岛氏生气的事。就连一开始甚至还打了茅岛氏一巴掌,打算对其任性作为采取强硬态度的盂兰盆节事件,最后也是他让步。打了巴掌后,茅岛氏也没有闹别扭的迹象,之后的两天内他应该也不顾正和自己的双亲处于同一个屋檐下,相当大胆地疼爱过茅岛氏了才对。他觉得茅岛氏也渡过了一个不同于平日的夏天,玩得很开心。他感受到彼此心意清楚相通的感觉。
应该是这样才对。
到底是哪里不满,茅岛氏的态度才会突然变冷淡呢?
茅岛氏的改变非常明显,以前只要有空就会出来阳台,但最近几乎看不到他露面。就算偶尔想一起吃早午餐,也会被用「我有本书看到一半,所以等一下再吃。」之类的理由拒绝,以前明明都那么晚睡,现在有时却会跟他说:「我今晚要早一点休息。」
其中最明显的变化是,晚上的亲热三次中会拒绝他一次。这让他十分困惑。有时当他问:「你不想做吗?」茅岛氏就会边略带犹豫地回答:「因为我累了。」这是根本无法想像会从以前的茅岛氏口中听到的回答,如果隔天早上从一早起就有什么预订的话也就算了,但似乎也不是这么一回事的样子。所以他确定那种回答只不过是借口罢了,有种无法释怀的感觉。
至今也有过很多次小争执。
因为他和茅岛氏都有莫名爱逞强、不愿退让的一面,所以常常发生之后回想起来只是笑话一场的小吵架。
如果这次的事件也是其中之一的话,他不会那么烦恼。
但这次的状况明显和那种小争执不一样。
总之,跟茅岛氏谈一谈吧。
他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抓住茅岛氏好好问个清楚。昨天和前天茅岛氏都到深夜才回家,听管家波多野说,他好像是连续接受晚宴邀请的样子。
「这真是难得呢……」波多野偏头这么说。波多野自然也察觉到茅岛氏的态度跟平常不一样,当然,波多野不会深入打探他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尴尬的事,但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内心非常担心。
今天茅岛氏也从下午起就带着小泉外出,不过听说预计晚餐前会回来。
茅岛氏依照预定,出现在晚餐席上。
他不知道茅岛氏什么时候回来的,但至少相隔了三天后又能同桌吃饭,所以他松了一口气。
「好久没跟你在餐桌上见面了呢。」
听到他的话,茅岛氏只回以「嗯」一声冷淡的回答。
茅岛氏的话本来就很少,虽然他对茅岛氏简短的回答有所不满,但还是忍气吞声没有表露在脸上。
「你白天去哪里了啊?」
他觉得茅岛氏大概是去古董店看商品,或是在书店找封面漂亮的书之类,不过想不到其他可作为对话契机的好话题。打从一开始,他感兴趣的就不是回答的内容。
——但是。
「跟你没关系。」
当茅岛氏边用优雅的动作使用刀叉,边维持微微低头的动作,以不带情感的声音这么回答的时候,他也不由得一阵恼怒。
没想到会被一句「跟你没关系」打发。
他有点不高兴,觉得自己傻傻地想讨好茅岛氏的行为非常愚蠢,自己什么都没做,根本不需要处处忍让明明连一句拌嘴都没有,却单方面采取冰冷态度的茅岛氏。随便你好了。
茅岛氏任性妄为,无视本应是恋人的他的举动,重重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他会兴起坏心的想法,都是茅岛氏的错。
他语气一转,改为不输给茅岛氏的冰冷口气。
「喔,是噢。的确不干我的事啦。」
茅岛氏的手指陡然一颤,发出银制餐具和盘子相碰的声音。茅岛氏提起本来专注于餐盘上的视线,用疑惑的表情静静望着他。茅岛氏就是茅岛氏,看样子似乎不懂他突然不高兴的原因。这点又更令他生气了,就算茅岛氏是个再怎么特殊的人,也应该再更敏锐一点地观察别人的情绪才对。即使周遭所有人都对他十分宽容,只有他不打算以「因为他是茅岛氏」的理由原谅茅岛氏。
「抱歉问了不必要的问题,你有你消磨时间的方法。就算是在我不知道的地方跟谁见面,我也无权过问啊。」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茅岛氏将本来拿在手上的刀叉放到盘子上。苍白的脸之所以微微泛红,是因为动怒的缘故。
真是的。
要生气的是我才对。
他故意叹了一口气。
「是你自己说跟我没关系的吧?」
接着他狠狠瞥了茅岛氏一眼,这回换成自己装作若无其事,开始埋首于餐盘中。虽然感受到茅岛氏如针一般的视线,但他故意不擡头。
「只是去画廊看石版画而已。」
茅岛氏迟来地这么说道,这回答基本上没有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他早有预料,反正应该差不多是那样吧。
他像是没听到茅鸟氏说话似地无视于他。
虽然深知这样非常幼稚,但他对一开始被以「跟你没关系」打回票一事相当耿耿于怀。心情处于「现在挽回已经来不及了」的状态。
因为他连一句应和声也没回,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很沉重。
双方都不发一语,之后也只继续吃饭。宽敞的餐厅中回荡的只有餐具相碰的声音,还有波多野来换餐盘时,简单说明菜色的声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