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茅岛氏。
但教人意外的是,茅岛氏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虽然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真要说起来甚至可以感觉他很享受席间的气氛。御木本只能再次感叹茅岛氏是个谜一般的人。
“我就知道,果然有科罗拉多蓝云杉啊。”
“是我说不论如何都想要,坚持请人种下的。一看到那仿佛闪着灰蓝色光芒的叶子,任谁都会出声赞叹呀。”
“嗯,因为那是针叶树之王嘛。它最原始的模样就已经是不需任何装饰的华丽圣诞树了。在云杉类当中,它也是少数具有高度经济价值的树喔。”
“不过价钱也很不得了呢。”
“从树苗开始自己享受栽培之乐就可以了啊。”
两人的对话似乎漫无边际。
茅岛氏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后,倏地挪开椅子起身。
他暂停和加寿子的对话,擡头望向茅岛氏。
“我要去庭园。”
茅岛氏秉着一如往常的态度简单丢下一句话,从客厅的落地窗走向阳台,就这么往下走入草坪。
“您不用追上茅岛先生吗?”
加寿子调侃似地询问,他顿时沉下表情。
“您知道了吗?”
面对轻轻一笑点了点头的加寿子,他第一次回以显得很害羞似的柔和表情。御木本陷入一种觉得他们是在用外语说话般的错觉。
“我总是会在深夜醒来,昨天睡得特别不安稳就走出房间喝水。这里的墙壁好像意外的薄,不过一开始没事先这么说明是我的疏忽,所以还请您不用介意。话说回来,您要不要跟茅岛先生一起看看我们家的庭园呢?”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失陪了。”
他也放下餐巾循着和茅岛氏相同的路线走到庭园中。
御木本的思绪这时才终于赶上,觉得至今想不通的几个疑问都一口气冰释。
“原来是这样啊……”
“这是秘密喔,御木本先生。”
加寿子做了个非常有魅力的眨眼动作。
“也不需要跟父亲报告了,我想你应该懂吧。”
“是、是的,那个……”
加寿子边静静凝视御木本极为困惑的表情,边用清晰的口吻继续说道。
“凭我实在很难跟那个人相处呀,虽然对父亲很不好意思,可是你不觉得能当得来茅岛先生伴侣的人少之又少吗?”
御木本一时答不出话来,露出慌张的表情。
“……原来您也早就知道老板跟我刻意筹划这次的事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
加寿子有点无奈地立刻回答,接着又觉得很好笑似地笑了出来。
“因为不管是父亲也好还是你也好,心里在想什么都会如实的写在脸上嘛。其他人倒还不一定,不过我是不会被骗的喔。可是,算了,这种个性也不错啦。”
“咦?”
御木本听不懂她最后补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迟钝耶!”加寿子这么说着,生气似地鼓起脸颊。
“其实我平常的时候都睡得很好呀。因为都一觉熟睡到天亮,所以不会在深夜醒过来。可是你想想,我为什么只有昨天睡不着呀?”
御木本只觉得十分困惑,连一声附和都答不出来。
“不就是因为你在隔壁房间吗!”
加寿子终于说了出来,一反平时地胀红了脸。
“加寿子小姐……”
“我忍不住呀。”加寿子轻瞪了御木本一眼,有点生气地说道,“一走到走廊就传来茅岛先生跟他把床弄得嘎吱作响的声音,而你又是个根本不会想到要没礼貌地闯入我房间的人!”
“加寿子、小姐!”
“因为就算是我,也没有胆子大到可以一个女孩子家做出夜袭这种不端庄的举动呀!”
“您该不会是知道我的心意了……?”
“嗯,我知道。”
加寿子用力别过头。
“真不敢相信……”御木本边低喃边呆呆地望着加寿子。
“我喜欢像你这样好懂的人呀。”
加寿子再次面向御木本,这回清楚地告白。
“今晚可要机灵点喔。居然让我说到这一步,我觉得之后应该要换你表现啰?”
御木本虽然还无法完全抛弃迟疑,但仍鼓起勇气用自己的手指触向加寿子轻轻放在桌子上的手。御木本略带犹豫的手指费了一阵子才紧紧握住加寿子的手,而加寿子则是一直耐心地等待着。
“说你喜欢我嘛,崇先生。”
“我一直……很喜欢你。”
御木本挤出最后的勇气后,加寿子便默默环住御木本的脖子。
穿过绿荫步道后,那里有个攀满玫瑰藤蔓和铁线莲的景观凉亭。
茅岛氏在稍有点距离的位置看着该处,即使他往自己正后方走来也没有回头。直到他伸手环住茅岛氏纤细的腰,从背后紧紧搂住自己,才终于叹了一口气倚向他宽广的胸口。
“那个白色的蔓性玫瑰是一种叫温德洛许的花,象牙白的花色很漂亮吧?”
“……那个不是山茶花啊?”
茅岛氏一副怎样都无所谓似地说出那句话,惹得身为园丁的他轻轻一笑。那的确是花蕊呈黄色且花瓣为单层的品种,所以没有一般所谓“玫瑰”的感觉。
“它的茎生长得很快,所以容易像这样攀附在围篱或拱门上,也不容易生病,就算是初学者来培育也不会太辛苦。”
“这样啊。”
他收紧抱着茅岛氏的手臂。茅岛氏则就这么静静地把身体靠在他身上。
“铁线莲的品种则是杜兰,紫色铁线莲和白色玫瑰的搭配,其实是很普通的配置方法,不过配色鲜艳看起来很漂亮吧?园艺最重要的就是色彩规划,还有表现出四季不同的样貌。”
“你看过那棵树了吗?”茅岛氏像是突然想起昨晚的对话般这么问道。
他点了点头,将唇凑到茅岛氏耳边吹出热烫的气息,茅岛氏的身体陡然一颤。
“我刚才去看过了,你也想在庭园种那个吗?”
“可以种吗?”
“种是很简单,重要的是整体造景的平衡啊。”
“我不久前就一直在想……”
茅岛氏非常谨慎地开口说道。他好像不是很愿意插手管庭园的事,这么做似乎和很久以前的漠不关心不一样,而是为了不伤到园丁们的职业自尊。
“是不是差不多可以改变那个附锁且用砖墙围起来的庭园的设计了呢?不是指全部一次改,而是一点一点慢慢来。”
“当然可以啊。”
他用手指撑起茅岛氏的下巴让他擡起头后,弯下脖子就这么堵住茅岛氏的唇。
“啊!”
茅岛氏扭动身子,改变姿势与他面对面。
吻也因此变得更加深入。
他将舌头探入口中,舔弄敏感的上颚内侧、享受茅岛氏滑溜的舌头触感后,十分依依不舍似地嘟起唇,印下一个轻啄般的吻后才离开。茅岛氏似乎有些发愣的样子,双眼微微湿润就是他正燃起情欲的证据。
“坐下吧。”
他轻抚茅岛氏后脑勺,边用手指缠绕发丝玩弄,边弯腰在凉亭内的花园桌椅组上坐下。凉亭内侧点缀着种在悬挂式花篮中的娇艳花朵。
“这是个相当有意思的庭园,找我过来真是太好了。”
“这样啊。”
“你的回答感觉很冷淡呢。”
“没这回事。”
茅岛氏脸颊微微泛红别过头去。
“面向我嘛。”
他拉起茅岛氏的手。
茅岛氏用心不甘情不愿的态度重新面向他。
“明明昨天就那样哭着攀在我身上。还是说,其实只要能拿换洗的衣服来,是谁过来都无所谓呢?”
“不是。”
茅岛氏以尖锐的视线瞪着他。
“我想让你看这座庭园……觉得这样一来也许就能消除前天的尴尬。”
他轻抚茅岛氏的脸颊安抚他的情绪,笑着说:“我知道。”他怎么也改不掉偶尔这样欺负茅岛氏的坏习惯,因为他最喜欢表露出情感的茅岛氏,想多看一些这种反应。
如果这里不是受邀前来的庭园,他真想现在马上压倒茅岛氏。因为觉得最好还是克制一下这么大胆且失礼的行为,所以他一直忍耐着,不过茅岛氏好像也在想着差不多的事,变得有些坐立不安。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决定回厨房泡杯红茶。茅岛氏也像是在说“这样也好”似地点点头,说自己会在这里等。
他返回别墅内。
加寿子和御木本的身影已从餐桌边消失。因为他烦恼着不知可不可以自行泡红茶,打算先跟他们说一声,四处寻找两人的身影。
他们位于面朝南方的日光室,亲密地并肩坐在沙发上,额头靠在一起正深情凝望着对方。
啊……他搔了搔头露出苦笑。
心想,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他没有打扰那对情侣,就这么走向厨房,倒了水并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