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余峰的祈祷有了作用,还是双儿身体本就好的缘故,一行人在村里又停了一天,第二日他的病开始好转,除了尚还昏沉些,身上也不发热了。
苏永悦裹了披风出屋,感受到照在脸上的阳光,微眯了眯眼睛,昨日几乎在屋里闷了一天,躺的他骨头都有些酥。
一片阴影投在脸上,帮他挡去过于浓烈的光线,他转头看眼汉子,擡手将他的手掌推开,没再去直视阳光。
院外马车旁的几人已经将东西收拾的差不多,常乐小跑着过来告知已经能出发了,下晌时应该能到之后的镇子。
村长一家上前与他们告辞,言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再来此,他们依旧愿意招待。
余峰笑眯眯的应下,谢过他们这两日的照顾,自己这一行人也算是给人添了麻烦。
他与人说话时,苏永悦侧头看了眼站在后面的小双儿,伸出手朝他招了招,示意人过来。
方小果微微一愣,下意识擡手指了指自己,见对方点头,才擡脚上前了几步。
苏永悦手探进怀中摸了摸,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盒递到人跟前,这是汉子给他备的脂膏,这盒还未用过,昨日小双儿帮自己擦身时,瞅见他的手上有冻疮,这东西或许能让他好受些。
瓷盒看着精细,方小果一时不太敢接,直到对方又向前递了递示意,他才犹豫着伸出两只手,带着些冰凉的盒底碰上他的掌心。
余峰跟村长几人说过话,转头看向他们这边,勾唇笑了笑没有多言。
双儿被人揽着出了门,上车前回头看了眼,捧着瓷盒的方小果下意识对人笑了笑,对方垂眸点头,收回视线钻进了车厢里。
他将捧着脂膏的手收在胸前,看着马车从门外远去,难怪能有那般体贴疼爱他的汉子,因他本身,亦是有魅力之人。
晃晃悠悠的马车出了村,支腿坐着的余峰侧头看着自家的夫郎,笑道:“永悦很喜欢那个小双儿?”
微闭着眼睛养神的苏永悦闻言侧眸看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倒称不上喜欢,只是同为双儿,知道他过的艰难,不免就多几分关注罢了。
见他不答自己,余峰刻意的叹了口气,往他跟前凑了凑,“回想方才临走前小双儿看你的眼神,若你是个汉子,人家怕是都想嫁了。”
苏永悦侧头瞥他,眉头拧的紧,说的什么胡话。
余峰垂眸发出轻笑,不再逗弄他,伸手将人揽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你若精神还不好就睡吧,不用强撑。”
苏永悦没跟他客气,挪了挪头在他肩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合上眼睛继续养神,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果真是有几分道理的。
一行人比预计中要更早到达镇子上,不过才刚过晌午,顾不上旁的,大家的肚子均是饥肠辘辘,先寻了处饭馆用午餐。
这个镇子相比先前那个稍大一些,各种铺子店面也多,单看着便要热闹几分,想来也是临近一座城的原因。
余峰还担忧双儿的身体,寻了客栈也没下马车,嘱咐梁升先去安排着休息,让常乐驾车带他们去寻医馆。
中途问了几次路,尚算顺利的寻了一间当地较为有名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天冷多病,里面的人不少,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排上号。
坐诊的大夫看着四五十岁,神情淡淡也不多言,让人坐下便将手搭在脉上,微垂着眼眸半晌无话。
余峰同常乐站在一边也不敢出声打扰人家,只将视线放在大夫脸上,默默等人诊完。
松开搭脉的手,大夫观察几眼双儿的脸色,擡眸直接对他道:“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天冷着了凉,再加上舟车劳顿身体疲乏才得了病,现已是好转就不用开药了,多吃些滋补的汤水便是。”
听他这般说余峰才算彻底放下了心,向人道过谢,差常乐去付诊金,自己扶起双儿到一旁等待。
苏永悦早表示过自己无甚大碍,他的身体他清楚,往年生病也是来得快去得快,非得这般麻烦跑一趟医馆。
看见他不以为意的神色,余峰牵住他的手捏了捏,道:“便是小病也需注意,看过大夫方能放心。”
汉子也是关心自己,苏永悦倒未曾反驳他,点点头算是应了。
常乐很快折返回来,三人出了医馆,小子凑上前询问此时天色尚早,可要四处逛逛?
余峰笑道是不是他自己想玩儿,被对方否认后也不信他,那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心中没点小九九才怪。
他没急着应下,转头询问了双儿感觉身体如何,若是尚有不适,明日瞅个空再逛也可。
在村中闷了一日,今天又一直坐着马车,苏永悦也有心在外透透气,此刻除了脑袋涨涨的倒无其它不适,点头应了他。
常乐这才一脸喜气的露出笑,嚷嚷着说方才问路之时听说前面那条街最是繁华好玩儿,他们可以去看看。
余峰一弹他的脑门儿,道他怕是早就打算好了,让寻个医馆,瞎打听什么玩乐之地。
常乐揉揉头,扬头说他这是相信少夫郎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什么事,提前打听好了让他散心,只有身心都舒坦了那才是真舒坦。
看人说完话怕再挨揍直接蹿出几步远,还招招手美名其曰跟他们带路,余峰笑着摇摇头,一堆歪理。
倒是苏永悦听他这般说,转头瞥他一眼,心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主必有其仆。
这般腹诽余峰自然是听不见的,看他盯着自己还当是催促,便牵住他的手跟上了前面蹦蹦跳跳的小子。
不说旁的,常乐在其他地方不靠谱,玩闹上还是在行的,打听的那条街确实热闹非凡,还有不少杂耍,被人群围着,远远的便能听到叫好声。
叫住路过的一个糖葫芦小贩,余峰买下了两根,一根塞进夫郎的手中,另一根递给了早等着的小子,他自己是不爱吃这种甜食的。
苏永悦手执糖葫芦,无言的看他一眼,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给了他错觉,总拿这等小孩子的玩意儿哄自己。
常乐倒是开开心心的一口一个很快干掉了整串,转头看他也就咬了一颗下来,也不如何热衷,凑上去道:“要不要我帮你啊少夫郎?”
冬天吃这玩意儿冷冷硬硬的着实不好下口,苏永悦看他凑过来,伸手便递出去,但还没等人接就被人截了道。
余峰见两人都转头看自己,咬了颗圆滚滚的果子进嘴里,鼓着腮帮子道:“个毛小子,我夫郎咬过的东西你还想吃。”
常乐吧唧吧唧嘴回味自个儿糖葫芦的味道,也没敢反驳,直道不想不想。
苏永悦看他那副幼稚模样,很无奈的抿抿唇,伸手在人腮帮子上戳了一指头,汉子立刻换了面含着几口咬碎。
余峰帮着他吃掉了糖葫芦,正好看见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这东西热乎乎的也不大甜,双儿应该会喜欢。
照例买了两包,一包塞给了贪吃的小子堵他的嘴,自己拿着另一包帮人剥了一颗,这玩意刚出锅有些烫,而且一碰粘手,就不让他摸了。
热乎的栗子肉放进他嘴里,咬碎了是满嘴的香,带着些微甜,苏永悦还算喜欢。
他一颗一颗的给人剥栗子,间或自己也吃一颗,前面的常乐却又看见了烤红薯的摊子,咋咋呼呼的跑了过去。
没多大会儿便捧了有三四颗个大又胖乎的回来,挥挥手中的几张油纸,让他们挑了包着吃。
余峰挑拣了一颗不那么大的包好,剥去了一半的皮递到双儿手里,他们吃完饭没多久,多了容易胀肚。
等他们挑完,常乐才随便扒拉了一颗拿着啃,几口下肚微摇着头道没他们自个儿在村里弄的好吃。
余峰笑骂他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嘴,心里倒也不禁想着,若是此番不来都城,估摸着他们这会儿便是围坐在堂屋的火炉旁,从炉膛里扒拉出几颗红薯来吃。
他摇头又笑笑,在家的时候总是嫌弃这嫌弃那,出来的时候就觉着哪里都好,连不利口的粗粮饭也是美味的。
扭头看向微垂着眸没什么多余神情的双儿,用没碰过吃食的手背挨了挨他的脸,对方转过头,唇角还沾着红薯碎屑,他顺手便用指节蹭去。
他收回手时苏永悦也下意识擡手摸了摸,没再摸到什么食物残渣,转眸又看眼汉子笑眯眯的眼睛,也不知在傻乐些什么。
他们一路上逛逛走走,物件什么的没买多少,倒跟着常乐这个饭桶吃了不少吃食,直到傍晚时肚腹中都是饱饱的,倒省了顿晚饭。
回到先前的客栈时天色早已经暗了下来,气温随着下降,风吹在脸上刺人的很。
常乐将马车交给伙计去停,自己问了掌柜的梁升定的房间在哪里,许是被嘱咐过,对方一听便唤来了小二带他们上楼,还询问用不用准备饭食送上去。
拒绝了掌柜的好意跟小二上楼,余峰摆摆手让常乐也赶紧回去休息,明儿还要接着赶路,留着点精力。
梁升这人比较细心,应是算准了他们傍晚就会回来,早早让客栈的人点了暖炉,这会儿屋子里暖烘烘的,祛了满身的寒气。
桌上还摆着个小巧的铜炉,温着一壶茶水,隐约能嗅到丝丝的茶香,余峰翻转过扣着的杯子,倒了两杯茶。
苏永悦已经取了身上的披风,看人倒完茶朝他伸伸手,示意他将披风脱给自己。
余峰没拒绝他的好意,脱了递过去看人走到一侧架前挂起来,顺手拍了拍将毛抚平整,待回来时递了杯茶过去。
苏永悦接过茶在凳上坐下,送到唇边喝了一口,香味在唇齿中蔓延开,暖流亦顺着滑进胃里,让他稍稍舒服了些。
探手过去抚在人的肚子上,被拍了下,余峰委屈的缩缩手却没放开,“我帮你揉揉。”
那般神情又让苏永悦暗道了声幼稚,倒也没再抗拒他的动作,跟着常乐那小子逛街,总少不了买各种吃的,便是每样尝上一口也用多了,这会儿略有些积食。
“就说了不能惯着他。”余峰手上不急不缓的轻揉双儿的肚子,看他神情舒缓才开口。
低头喝茶的苏永悦瞥他一眼,没多理会,对方年纪还小,贪玩儿嘴馋些无可厚非,偶尔陪他闹一回也就闹一回了。
见他不理自己,余峰揉着他肚子的手往后一探,揽住人的腰便将双儿拽过来,安置在自己腿上,“往后有了孩子可不能这般惯。”
一时不察被他按坐在腿上,苏永悦下意识看了眼门口,而后皱起眉推推他肩膀,让人赶紧把自己撒开。
余峰才不呢,箍着他的腰就是不放手,还凑过去将脑袋埋在他颈间,“你说我是不是言之有理?”
汉子轻轻的蹭他,发丝扫过有些痒,苏永悦擡手推推他的脑袋,不愿应付他这突如其来的黏糊劲儿。
顺着他的动作擡起头,余峰在人的嘴角上亲了口,“有没有理?”
这是打定了主意跟他借题发挥,苏永悦无言的撇撇嘴角,终是顺了汉子的意点头。
余峰这才露出笑来,凑近了抵在双儿的额头上,揽着人晃晃身体,茶香缭绕在周围,似是裹挟着丝丝暖意,染了眼角眉梢。
许是被这份暖触动,苏永悦擡手抚上他的脸,难得的靠过去,将浅浅的吻落在汉子的眼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