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道成叫他们一起回去,总不可能就为了吃一顿饭,这一点,周澄心里还是有数的。
他也能猜到,两人在书房大概谈了些什么,至于谈得怎么样......贺骁闻声,视线从笔记本屏幕移到了他脸上,看着他皱巴巴的眉头,低醇的声线夹杂了几分笑意,“很担心?”
周澄捕捉到男人眼里的戏谑,嘴唇抿了抿,不知怎的,一下就不想知道了。
他撇过头不去看男人的脸,望向窗外的风景,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下一秒,脸就被男人伸手掰了过去。
两人的脸一下挨得很近,吓得周澄心脏一紧,连忙看向前面开车的司机。
司机没什么动静,依旧专注地开着车。
周澄伸手抵在男人胸前,害怕面前的人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生气了?”贺骁睨着他又惊又羞的脸,眼神暗了一瞬。
“没......”周澄答道,很快便挣开他的手,回到了原先的距离,只是脸颊还是烫得厉害。
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还停留在自己脸上,他又回过头,问道,“怎么了?”
贺骁盯着他看了会儿,黝黯平静的眼泛起点点流光,“还有点事要处理,这件事回去再跟你详细说,嗯?”
周澄点点头,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不自在。
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就都没话了。
回到两人之前同居的别墅,熟悉的环境让周澄先前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了下来,想到贺骁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他又有点犯困,就想先去楼上睡一觉。
结果才进门,就被男人从身后抱住了。
后背紧贴着男人厚实的胸膛,微凉的薄唇伴着仿佛要将人灼烧一般的鼻息,沿着他的耳廓细细密密地烙下。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自然而然,两人身上的衣服沿着沙发的方向散落了一地,偌大而空旷的客厅充斥着冬日的冷空气,以及两道此起彼伏的喘息声。
被强硬进入的瞬间,周澄疼得皱起了眉,内心却为这种真实的痛感而感到无比踏实。
一室旖旎。
再睁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
客厅没有幵灯,只有路灯透进来的几缕光线显现出周围的轮廓。
周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沙发其实够大,但两个人躺在上面,终归是挤了点。
男人的手臂搭在他的腰上,身体也严丝合缝地贴着他,完全是一个自发热的火炉,难怪身上只盖了一张毯子他也没被冷醒。
许是这段时间太过劳累,眼前的睡颜看着有几分疲惫,下巴上的青茬冒了一截都没剃掉,摸上去刺刺的,刮着指腹。
周澄很享受这一刻的寂静,奈何没享受一分钟,男人的眼睛就缓缓睁开了。
贺骁拿下在脸上作乱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刚刚睡醒的嗓音低沉而沙哑,“饿了?”
周澄看到他又阖上了眼,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吵到你了?”
回应他的,是男人喉间溢出的轻笑,以及再次复上来的亲吻。
眼见燎原之火就要再度燃起,周澄只好推开身上的人,微微喘息着说道,“我饿了。”
贺骁挑了挑眉,随即起身下了沙发。
周澄上楼洗了个澡,回到楼下的时候,餐桌上已经摆了好几道菜。
房子里的暖气已经开了,他单穿一件浴袍也不觉得冷。
厨房里,男人的身影还在忙碌着,周澄走过去,双手从他身后环了过去,额头抵在他的背上。
贺骁手上的动作没停,笑着出声问道,“怎么了?”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会没事?”
虽然他不明白商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门道,但有些事情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眼前的人现在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里,已经没有再去追究的必要了,周澄也深知这一点,尤其是在经历那些事情后,他已经看清了自己,对他来说,现在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就可以了。
但怎么说呢,人总归是感性和理性.交织的动物,要他完全释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又做不到。
贺骁将做好的菜装盘,听到他这么问,手上的动作顿了下,旋即放下手上的东西,转过身,“你介意?”
周澄被他的眼神烫了下,下意识撇开了眼,声音不自觉地更低了,“没......”说介意实在严重了点。
要真介意,他就不会跟他回到这里了。
贺骁看着他低垂的脑袋,叹了口气,大掌忍不住摸了上去揉了揉。
“我是一个商人,澄澄,每走一步不可能只顾着眼前,这么说,你明白吗?”
周澄擡起头,语气不自觉地透着委屈,“那我呢?你连我都骗?”
他其实不想追究什么,但话说出口,那股埋怨的味道就溢出来了。
贺骁弯下腰和他对视,语气很轻,透着一股无奈,“我说了,你会站在我这一边吗?”
“我……”
周澄想说当然,可仔细一想自己那时候的状态,这两个字就噎在了喉咙里。
贺骁看着眼前逐渐泛红的眸子,凑上去吻了吻,唇角微挑,“况且,看到你为我担心,我还是很满足的。”
周澄发现挑起这个话题简直是在自虐,不仅没有释怀,自己反而更憋屈了。
“担心?有吗,我不记得了。”看着眼前淡笑着的男人,他撇撇嘴道。
听到这个回答,男人先是轻笑了两声,便俯身去他脸上偷了个香,“嗯,在牢房里哭得比谁都大声的那个肯定不是你。”
周澄直接转身离幵了厨房,“懒得理你。”
吃饭的时候,周澄想起贺闵南,便问贺骁打算把他怎么办。
早上那一出戏,贺道成是动了真格的,但这么痛下狠手,更多是想保护贺闵南吧。
毕竟他要是不先下手为强,这件事于贺家,就不是他一个人挨顿打这么简单了。
作为一家之主,贺道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叔侄阋墙,把一个家弄得不成样子。
“我爸拿我和你的事作为交换条件,不让我插手,估计会让他去日本待几年,怎么,你想报仇?”贺骁往他的碗里夹了个块排骨,一个多月没见,又瘦了不少,那腰用点力都能掐断了。
周澄咬着筷子,咕哝道,“我才不想报什么仇,如果可以,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贺闵南那一肚子坏水他算是领略了,每次跟他接触就没什么好事发生,像这样的人,他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玩的。
只是......如果不是他,姜帆也不会认识贺闵南,两个人现在更不会纠缠不清......不知道姜帆怎么样了,贺闵南被打成那样,估计一时半会也顾不上他,待会得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有我在,他翻不起什么浪。”贺骁盛了碗汤,放到他面前,很淡然地说道。
周澄看着他安静的眉眼,心里止不住地涌起一股暖意。
这一个多月,因为整个人太过焦虑,他整晚整晚地失眠,也吃不下什么东西,整个人就像是一条绷紧的弦,无论做什么,都放松不下来。
现下,他紧绷的神经好像终于松开了,看着男人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内心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定。
只是,一时有一时的烦恼。
他们现在的关系算是确定了,周澄知道,今天贺骁带他回贺家也是这个意思,如果没有其他意外,他们应该就定下来了,毕竟贺家当家人的这个最大的阻力现在也已经解决了。
但是,他爸爸那边......至今对他们两人的事情一无所知,周澄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这个口。
而且他很肯定,贸然告诉周鸿风这件事,他绝对会反对。
想着想着,周澄就有点吃不下了。
贺骁看他低头在碗里捡着米粒吃,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出声问道,“怎么?没胃口?”
周澄叹了口气,摇摇头,擡头迎上他询问的眼神,欲言又止了一番,最后还是支支吾吾问了出来,“我们现在这样......我该怎么跟我爸说?”
贺骁一挑眉,似是没料到他在想这个,“他不是还有段时间才能出来?”
“我知道......但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我不想让他太受刺激。”周澄这话越说越心虚。
自己儿子和男人搞在了一起,那男人还是之前称兄道弟的朋友,这事搁谁身上,恐怕都会被气得吐血身亡。
周澄就是知道这事外人看来太过离谱,才会这么担心,他也做好了周鸿风会反对的心理准备,甚至他觉得,这事被周鸿风知道了,他挨一顿打都是轻的。
见他两道眉毛拧得跟麻花似的,贺骁知道这事要不给他捋好,这顿饭是吃不成了,遂放下碗筷,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叹气道,“过来。”
周澄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怔愣了下,放下碗筷走过去,然后就被男人搂着腰抱上了大腿。
他刚洗完澡,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清香,一个多月没理发,头发的长度盖过了眉毛,他的发质比较细软,半干的状态下全都耷拉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在细碎的发梢下瞧着人,显得十分乖巧。
贺骁没忍住,掐着下巴就吻了下去,但亲没两下就被推开了。
周澄皱着眉,气息不稳地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
贺骁喉间溢出低笑,薄唇贴着他的脸颊,嗓音略有些沙哑地呢喃,“你怕他不同意?”
周澄被他弄得有些痒,只能缩着脖子躲来躲去,“不是怕他不同意,我是怕他难过,怕他接受不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既然你是他儿子,只要你不放弃,他迟早得接受这一事实,只不过我能在此基础上增加你的筹码,让他更快地接受,甚至双臝,只要他愿意。”落在耳边的声音低哑而磁性,如同魔鬼低语-般。
男人的手不安分得很,周澄只能在逐渐迷离的思绪里勉强维持清醒,“什么意思?”
“你爸爸是一个商人,他出来后要是还想走这条路,说实话,很难,但如果我愿意提供帮助,那就不一样了……”
男人话才说完,他身上浴袍的带子就被拉开了,白色的袍子一下子从身上滑了下去。
周澄的手挂在男人脖子上,人已经迷糊了。
不过贺骁的话,他还是明白的,以周鸿风唯利是图的个性,让他接受贺骁是自己儿子伴侣这层身份或许很难,但如果贺骁能提供有利于他的价值,那又大大不同了。
周澄很早就见识过周鸿风那些不堪的阴暗面,就算将来他真的为了利才承认贺骁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也不会感到惊讶了,或许还能松口气,至少能省掉很多矛盾。
就这样吧,只要能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一顿饭吃成这样俨然是吃不下去了。
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周澄靠着男人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就不能等我把饭吃完?”
男人低头看他,俊美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意,“放心,不管在哪吃,我都能喂饱你。”
周澄闭上眼,内心欲哭无泪,可是他的腰真的好酸呐......【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