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机车 作品

第76章 真相总是残酷的

傍晚,贺骁像往常一样,准时准点从公司下班,驱车回到别墅。

映在日暮中的别墅,早已亮起了灯光。

他将车在外面的院子里停好。

一楼客厅没人,灯却亮着,路过茶几时,他看到上面放了盘草莓,电视停在某个搜索引擎画面,没关掉。

他扫了眼上面显示的字,眉心微蹙,长腿径直踩上楼梯上了二楼。

穿过长廊进了卧室,视线所及之处还是没人,倒是一旁的浴室门关着,透着光,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勾了勾唇,走过去靠着门敲了敲。

周澄站在花洒下边,任水流冲刷着身体,听到声音的刹那,神经本能地警觉了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进了屋里还会敲门的,除了贺骁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关了水龙头,从置物架上取下毛巾把全身擦了一遍,还没拿衣服套上,身后陡然传来门把手被拧动的动静。

“周澄?”男人的声音随着他的身影一并推门进来。

周澄眼里骤然一缩,饶是两个人早就做过更亲密的事,该看的不该看的,也早都看过了,他对男人这番举动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手忙脚乱把用来擦身体的大浴巾披在了身上,背过了身,“你怎么进来了,我还没穿衣服。”

贺骁身上还未脱下白天在公司的那一套行头,西装革履,一丝不茍。

站在水雾氤氲的浴室内,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听着周澄绷紧的声线,他唇侧不由勾勒出淡淡的笑弧。

他没走过去,就站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觑着周澄裹着白色浴巾的单薄身影,而后目光微落,扫过他光着脚站在地砖上笔直修长的腿。

黑眸一沉,喉结上下滚了滚。

“怎么不回话?”

“我穿好衣服就出去了。”

“那你穿好直接下来吃饭,”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手落进了裤兜,眼底漾着清浅的笑意,又看了眼他滴着水的头发,“记得把头发吹干。”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临走还不忘帮忙带上门。

周澄松了口气,从身上抽下浴巾,看了眼合上的门。

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贺闵南下午打来的电话......他眼里黯了黯。

两人像往常那样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各自活动。

深夜,贺骁结束一天的工作从书房回到卧室。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室的幽暗。

他手还搭在门把上,眉梢挑了挑,今天睡这么早?

平时他这个点回来,周澄通常还靠在床头玩手机,要么就是拿平板在看电影。

等他洗完澡出来,他才会安分在被窝里躺着。

虽然感觉很浅,但贺骁知道他在有意无意地等他。

他站在门口,盯着床上的隆起看了会儿,带上门退了出去。

周澄听着门扇重新阖上,一双黯淡落寞的眸在黑暗中缓缓打开,起身坐了起来。

听着隔壁客卧传来浴室的水声,他静坐在暗色里,有些失神。

次日,两人早上又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说情况有一点好转了,周澄一直悬着的心才松了松。

探望完,因为时间还早,周澄提议自己打车回去就行,怡好贺骁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赶回公司,只好随了他。

周澄没回别墅。

今天是周一,他上了车直接报了监狱的地址。

幵车的司机是个中年男人,很健谈,有一句没一句地找他搭话,周澄心里搁着事,答的心不在焉。到了后,司机说这一片不好打车,问用不用等他。

周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司机也没说什么,收了钱就走了。

再次来到这所监狱,周澄呆坐在探视窗口前,脑海中不断响起贺闵南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

一句一句,仿佛一个巨大的旋涡,将他卷入其中,难以自拔。

他知道他不该怀疑贺骁,毕竟他没有这样做的动机。

但贺闵南笃定的语气,又让他不得不过来求证这件事情。

只有听周鸿风亲口说了,这些事都不是真的,他才能安下心。

他知道晚上晚上辘转反侧,夜不能寐是什么样的感受,他不能让这件事一直硌在他心里,成为一根刺。所以他来了。

片刻,熟悉的身影被压着从铁门走了出来。

周澄从椅子站起身,直到周鸿风在铁栏和厚厚的玻璃那头坐下,他才跟着坐回了座位。

也许是逐渐适应里面的生活,男人看起来比他上次来时,不那么消瘦了,精神也好了些。

周澄拿起电话,“爸。”

周鸿风的声音立马通过听筒回了过来,“澄澄,你妈妈怎么样了?”

提起自家母亲,周澄脸色不由得黯淡了些,迎着周鸿风隔着玻璃殷切的目光,他顿了顿,才回道,“她......还是那样。”

果然,说完男人眼里就落寞下去,转瞬,又漾起几丝庆幸,“......人没事就好,你要多陪她说说话,多给她按按手脚,这样她才能早点醒,我听这里边有个狱友说,他老婆就是这样,年纪轻轻就中风了,躺了好几年......”周澄坐在椅子上,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搭在冰冷的大理石台上,指尖一片冰凉。

男人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他怔怔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却没进去多少。

末了,他出声打断他,“爸。”

周鸿风被他打断,又见他一脸的凝重,只好把剩下的那些话咽了回去,回问,“什么事?”

监狱里昏暗的白炽灯在周澄脸上复上一层冷白,衬得他白净的脸面无表情得厉害。

他喉间哽了哽,张着唇好一会才发出声音,“我......有件事想问你。”

他说完,想起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是骁叔的事。”

周鸿风脸上的神色忽然变了变,虽然只是很细微的一个变化,但周澄看到了。

他的心跟着沉了下去。

“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周鸿风问。

周澄怔怔望着他的脸,双唇麻木地张合,“我听别人说......你这次出事,跟他有关系,是真的吗?”

周鸿风似是没料到他会问起这个,脸色登时变得愈发难看,眼里肉眼可见地燃起了难以遏制的怒火,但还是没有当着周澄的面发作出来。

“你听谁说的?”

周澄脑子转了转,随口答了个人名,“圳伯伯。”

这人是在周鸿风出事前和他交情很好的另一个朋友。

说是他告诉的,周鸿风不会起疑。

果然,男人听完,脸色缓和了不少,“你问这个做什么?那个人心思深得很,你不要去跟他有什么接触。”

转而又想起上一次周澄来时说的,便下意识问起,“你上次说他借钱给你,还接你妈妈住院,现在还是他在帮忙?”

“嗯,”周澄没想隐瞒这一点,“所以我想问问你,圳伯伯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想把妈妈接走,你不再接受他好意。”

他这样说,也有自己的目的。

来到这里以后,他才想起自己上次来这里时,周鸿风说的那些话。

当时他不明白周鸿风为什么会说贺骁城府深沉,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然而现在,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意?”周鸿风在听筒那头冷嗤了声,嘴角勾了抹嘲弄的冷笑,“他那种人,没利益可图的事情他会做?好意,哼,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饶是早就有所预料,周澄此时的心还是沉沉没入了谷底,“什么......意思?”

“本来这件事我不想跟你说,就是说了,于你也无济于事。你现在还年轻,对上那些豺狼虎豹,讨不找什么好,还可能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现在已经吃了亏,不能让你再走我这条路子,所以你能离他有多远就走多远吧,切记不要和他有什么冲突,更别和他有什么瓜葛。”

周澄被他的话砸蒙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周鸿风脸色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轻叹了声,把自己惹上事的始末一一说了出来,字里行间,充满了对贺骁冷漠自私的控诉。

周澄把这些话一五一十地听进了耳朵。

和贺闵南说的基本无异,周鸿风因为想要顺利竞标正府最新批下来的一个项目,找贺骁搭了条线,好处断断续续地送出去不少,眼见事情马上就要成了,忽然冒出个经侦科,紧晈着他不放,眼见就要进公司查账了。

周鸿风知道这事包不住,打了不少电话给贺骁,他却只在最开始的一个电话回了他“爱莫能助”四个字后,就拒绝了他所有电话,到最后,哪怕他上门亲自去求,他也不肯露一面。

再后来,事情就变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周澄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胸口却像是被掏走一块,空洞洞地漏着风。

寒意窜进他的血管,游走在他全身,让他的指尖开始细细密密的颤抖,让他觉得冷。

脑子里蓦然间想起某个和男人耳鬓厮磨的时刻,他湛湛的深眸望着他,问他会不会怪那些没有伸出援手拉他父亲一把的人。

他那时觉得莫名。

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是因为,原来这个人,就是他自己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