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机车 作品

第86章 你是我不想错过的唯一

贺骁接了一杯温水,把药片一并递给他,“把药吃了,待会回被窝躺着,今天晚上先别洗澡了,把汗发出来再洗。”

周澄看了眼他手上的东西,神情静淡得接近面无表情,“我们能谈谈么。”

偌大的饭厅,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贺骁拧着眉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先把药吃了。”

他就那样站着,身上穿的是最简单的衬衣西裤,却矜冷得常人难及,气质这种东西,更像是与生俱来的恩赐。

他的话不容置喙,气氛一时间静默了下来,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僵持着,仿佛定格的画像。

半响,周澄才伸出手,把水和药接到了手里。

等他把药吃了,贺骁弯下腰,长臂刚伸到他背后,周澄已经单手撑在他的肩头,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垂着眼睑,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瞥及男人的脸,只漠漠道,“我自己走。”

贺骁看着他,额角在颌骨紧绷的瞬间,跟着绽幵一条青筋,突突的一下一下地跳动。

半响,他收了手,往后退幵一步。

周澄低着头,扶着椅背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他走得很慢,贺骁跟在身后,配合着他的步调,始终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回到卧室,周澄掀开被子在床上重新躺下,头重脚轻的,一躺下就舒服多了。

贺骁替他掖好了被子,又找了医药箱,拿出一张退烧贴给他贴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在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周澄低声问,“你想谈什么?”

他想谈什么,事实上根本无须这么问,两人都心知肚明。

下午的谈判最后以周澄情绪决堤告终,问题并没有解决。

贺骁心里很清楚即便他能逃避得了这个问题一时,也不可能一直逃避下去,按他对周澄的了解,要么这件事以周澄的妥协作为最终结果,否则,他绝对会孜孜以求,想方设法地从他身边逃离。

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彻底打消他这个念头。

周澄闻声,慢慢掀开眼,微微失焦的眼神在空中游离了一阵,最后定格在男人俊美的脸上。

实在难受得紧,他的眼神甚至是没有焦距的。

他想坐起来,却被男人眼明手快地制止了。

贺骁从床头拿下一个枕头,掌心托起他的后脑,把枕头垫在了原来的枕头上,然后才将他放了回去。周澄偏着头,烧得有些酡红的脸贴着柔软的枕面,额上的退烧贴传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他睁着迷茫的的眼,静了一会,才缓缓开了口,“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让我走?”

也许是生病的缘故,此时他看起来有种脆弱的感觉,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是楚楚可怜得很。

贺骁低垂着眉眼,一时间并没有作答,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把玩着周澄落在被子外面的手。

他向来是很喜欢这双手的,每一根手指都生得十分漂亮,不像女人的手那样娇小纤细,但很修长,白净中带着点男性才有的骨骼感,按在琴弦上的时候,有时更像是在撩拨人心。

“那我不妨也问问,”男人低缓而平静的嗓音淡淡的问,“究竟要怎么样,你才明白,我不可能放手?”

他给出这样的答案,周澄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冥冥之中已经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忽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悲凉嘲弄的苦笑,“有什么意义呢?”

他目视着男人俊美的容颜,“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一段只是用钱维持起来的关系......像我这样的人,也有很多不是么?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贺骁手上的动作随之他这句话落下,顿住了。

窗外的雪好像一直没有停过,北风呼啸的动静,就连紧闭的门窗也无法完全隔绝,在房间此时绝对静谧的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他擡起眸,迎上周澄半阖着的眼,薄唇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

“对你来说,我们之间,就仅仅是用钱维持起来的关系么?”

周澄蒙着一层薄雾般的眸子里,空洞的瞳孔几乎微不可见的颤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男人抱着他,说爱他的那个瞬间。

那个时候他全身心都被灌满了愤恨,怒火,只觉得说出这样的他,以及这句话都显得尤为可笑。

他从未想过,这会是真的。

在他陷入怔愣的时候,男人说出了这晚他们交谈的最后一句话,“周澄,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试错机会,所以你不会懂,到了我这个年纪,有什么东西非要抓在手上的话,就势必要抓紧了,因为要是错过了,大概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而你,是我这辈子不想错过的唯一。”

三天后,连着下了好几天雪的天气终于放晴了。

难得的晴天,久违的阳光让人感到身心愉悦。

贺骁在家陪了周澄一天,后来由于丧礼期间堆积的工作实在太多,也因着周澄第二天就退了烧,身体虽然还有些虚弱,但没什么大碍,他便回了公司。

家里多了个佣人,负责这段时间周澄的饮食起居。

当然周澄对此的理解,与其说是贺骁请来照顾他的,不如说是请了一个人形监控,以便随时他能随时掌控他在家里的情况。

说起佣人,他忽然想起来,他倒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林可可了,后来询问之下,才知道男人因为得知两人发生的矛盾,单方面让她不要再来了,不过,周澄知道这些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贺骁开始变得很忙,有时甚至忙得不能回来吃晚饭。

自那晚的谈话后,两人连着有好几天没说上话,男人早出晚归,常常深夜回到家里的时候,周澄已经睡下了,而第二天一早,又早早出了门。

周澄对这样的生活适应得很快,毕竟对他来说,这样的日子才应该是常态。

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开,无奈很现实的一点,贺骁叫了一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守在门外。

显然,如果他想要强行走出这栋别墅,是不可能的。

但贺骁并没有完全限制他的自由,只要他说一句想去哪里,甚至那个保镖会充当他的私人司机带他过去。

只是,这样的自由与他而言,也不过是放长了锁链的生活,本质上,和他被铁锁套着,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逃不开男人的手掌心,只要他还想维持这样的关系,他就只能配合。

吃完午餐后,周澄打算练会琴,然后小小的午休一会。

学校那边也快放寒假了,他没打算回去,一来这个时候回去也学不到什么了,二来,自从上次和姜帆分开,两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大概是心里都明白......就算联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对于姜帆,周澄甚至都不想见到他,以自己如此不堪的身份。

那个总是热情真挚的朋友,他害怕从他的眼里,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眼神......一首曲子拉到一半,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起铃声。

周澄放下手上的琴,走过去拿了起来。

他看着上面显示的号码,经过前面几次的印象,这次他很快就想起这是贺闵南联系他用的号码。

他眸色黯了黯,指腹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后,还是点了接听。

“哟,我还以为你不会接我这电话了呢。”通话一接通,无线电那端便传来男人伴着低笑的嗓音。

周澄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午后暖洋洋的阳光漫进透明的窗户,晒在他脚下的地毯上,安静美好的画面让人不禁心生暖意......如果电话那端没有响起男人的声音的话。

贺闵南兀自地接着说道,“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距离上次告诉你我那二叔要结婚的事已经有段时间了吧,听说前几天他一直没来公司,怎么,吵得这么厉害?”

贺闵南笑声里的那阵幸灾乐祸,大概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周澄低头看着自己脚边的光线,轻描淡写地回道,“我妈去世了,他帮我处理丧事而已。”

耳畔的低笑声戛然而止。

末了,才重新响起男人的声音,“抱歉。”

鳄鱼的眼泪,周澄向来不需要,他淡淡地问,“找我有什么事?”

他没就着刚才的事说下去,让贺闵南有些意外,冷峻的眉梢挑了挑,“没什么,就是闲得无聊,看着我二叔又在公司呼风唤雨,叱咤风云,觉得碍眼得很,想找你打发打发时间。”

他从办公桌上收回交叠的长腿,起身转身走到了落地窗边,一只手搭在玻璃幕墙上,看着窗外面的车水马龙,勾着唇角道,“话又说起来了,我听我爷爷说的意思,婚期就定在这个月了,你昵?还没想好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么?还是说,打算就这样让他养着?做只金丝雀?”

这话说的俨然尖锐,且不客气。

换做以前,周澄大概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挑衅而恼羞成怒,但也许是才经过大悲大恸,现在已经很少有能激起他情绪的事情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已经跟他摊牌了,但我走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