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澄单肩背着背包,女孩叫他的时候,他正弯着腰换鞋。
他站在玄关,回过头,见女孩静立在他身后不远处,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不喜不怒地盯着他。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长裙,对比上次来时的装束,一看就知道是精心装扮过的,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不算出彩的五官看起来似乎化了淡妆。
中午他和贺骁在一楼享用午餐的时候,女孩遵照男人说的,在二楼打扫。
他刚才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她似乎刚打扫完客厅。
周澄看着她,只觉得有些莫名,“有什么事吗?”
林可可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他面前,深深吸了口气,似是鼓足了万分的勇气,“你和贺总是什么关系?”
这话,俨然问的不怎么客气。
稍微有点职业素养的保洁员,应该不会用这样咄咄的语气跟活动在雇主家里的人说话,这是最基本的。
而且,他是什么身份,这对于一个只是每个星期定期过来打扫的清洁员来说,很重要吗?
周澄听到她这话,下意识地皱起眉心,女孩质问的语气让他本能觉得不悦,声音顿时冷了几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似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回答,林可可脸上端着的神情出现一丝裂缝,嘴唇抖了两下似乎有什么话就要脱口而出,却又生生忍了回去。
她平复了下起伏的胸口,脸上恢复方才的冷静自持,但眼里仍是逬射着不善的色调,“这位先生,请你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对我而言很重要。”
“所以?”
周澄不觉好笑,嘴角扯了下,扬起一抹不怎么真切的淡笑。
他转过身,面对女孩站得笔直,眼神不闪不避,从容地迎上她的视线,“对你很重要,我就一定得回答?你是我什么人?你家里没教过你有求于人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放低身段?”
林可可只觉得全身的气血瞬间在血管里奔腾了起来,被他毫不客气的回击,让她头一次觉得或许她是该好好审视眼前这个男孩。
之前,他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长相皮囊好了点的男孩子,只是他出现在这里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而已。
结果那天临走前,贺骁在书房说的那些话,让她忽然觉得......这个男孩的身份或许有点特殊。
不然,为什么之前从来没见过他出现在这栋房子里,而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鲜少表露情绪的男人,会那样为他说话。
可如果不能从贺骁那边得知这人的信息,她就只能自己来找他。
哪怕,男人明令禁止过,不要接触这个人。
“我不是在求你,”她神情似是有些绷不住了,呼吸时快时慢,像是要用尽力气去压制什么,“我只是在问你。”
“既然如此,相信我也有选择不回答的权利。”
周澄冷冷收回视线,转身把手搭在门把上。
“/rfj /t^f-”果不其然,身后立马响起女孩的声音。
他没做停留,毅然而然地压下把手,推门出去了。
脚才刚踩下第一个台阶,女孩就推幵门追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
深秋午后的阳光从头顶晒下来,已经不那么炽热。
周澄站在灿烂的阳光下,明亮到刺目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仿佛渡上一层光晕,从林可可的角度看过去,还是必不可免地被闪了下。
人就算再怎么不喜欢一个人,但对于好看的事物,本能也无法否认。
周澄从阶梯上回过头,因阳光刺眼而微微眯起眼睛看她,“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不问他本人?”
“我自然是问了,”林可可站在屋檐下,手指攥紧了身上的白裙,抿着唇有几分不甘地低声继续道,“他没回答我。”
周澄不以为然,“你就这么想知道?”
林可可抿着唇没吭声。
“那不如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你。”
她拧了下眉,“什么问题?”
周澄踏上阶梯回到屋檐下,清隽的身形行至她面前,平静的语气毫无平仄起伏,“不妨说说......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看样子,你并不是专门做清洁工作的保洁。”
“保洁?”
女孩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眉眼间尽是不屑又觉得可笑的神色,“我当然不是保洁,我是他公司里的员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周澄眉梢扬了扬,“这有什么好告诉的?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行为不像一般的清洁工人能做出来的,产生了好奇所以才问。”
林可可方才还挂在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了,她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一一你并没有重要到能让人提起的地步。
她撇了撇嘴,“那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周澄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亮,眼神暗了暗。
没有谁愿意把自己不堪的一面露出来给人看,他也一样。
只是这本就是事实,就算不告诉她,她每个星期都会过来打扫,发现真相也是迟早的事情。
隐瞒就没有必要了。
尽管内心在抗拒,他表面上却极力表现得风轻云淡,散漫而随意地脱口道,“哦,他是我的金主,我们现在是同居关系。”
林可可脸上所有的表情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喃喃道,“你说什么?”
她看着很平静,既没有表现出惊讶,也没有不可置信,只是周澄还是捕捉到她眼里剧烈颤动的瞳孔。
他面无表情地重复道,“我说了,他是我金主,我被他包养了,我们现在是情人关系,这样说,还不够直白?”
“怎么可能......”女孩脸上这才慢慢呈现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震惊得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嘴,踉跄着身体往后退了几步,眼神慌乱地看着他,不断地小声呢喃,“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周澄漠漠看着她,接着转身便走了。
这一次,女孩没再叫住他......傍晚,天边被夕阳染红的云团宛若橘色的棉花糖,一层一层地铺满了整个天际,绚丽而壮观。
贺骁为了兑现中午许下的诺言,提早结束了工作,回到别墅。
房子里灯都已经亮起来了,他将车子停在门外的草坪上,在驾驶座上看了会这既熟悉隐约间又多了一丝陌生的屋子。
以前每天的这个时候,对着一栋乌漆嘛黑的房子也没觉得有什么。
现在看着这一室的明亮,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淡淡的思绪,陌生,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暖意。
也许就是人们常常称之为牵挂的东西。
他注视了一会,便推开车门,往大门走去。
男人推门进来的时候,周澄下意识从手机屏幕上擡起头,看了过去。
下午从医院回来,女孩已经走了,他练了一会琴,也许是心情烦忧,练得不得要领,索性下楼看电视,顺便等男人回来。
贺骁没料到他会坐在客厅等他,眉梢眼角染上清晰可见的笑意,“在等我?”
周澄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玄关换好鞋子,边向自己走近一边脱下西装,随手搭在沙发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
“没,就是有些无聊,下来看会电视。”
男人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视线落在播放着财经新闻的电视上,语气淡淡又仿佛夹杂了嘲弄,“没看出来你也关注这些。”
周澄也看了过去,好吧,他承认打开电视后,压根没关注过上面播的什么,看电视只是个借口。
贺骁自然看穿了这一点,但他已经习惯看破不点破,时刻给自己的薄脸皮小情人留一点面子。
“我去做饭,要不要来帮忙?”
周澄放下手机,起身咕哝道,“我还能拒绝?”
哪怕他刀工烂,好歹也能把菜切开,男人就一只手,除了炒菜其他的什么也办不了,没有他帮忙,这顿晚餐能做成?
贺骁跟在他后边走进厨房,薄削的唇始终维持着淡淡的笑弧。
他没说刚才他是自己开车回来的,也没解释昨晚那点伤于他而言其实没那么严重。他就是喜欢看着那张小脸想拒绝他,又只能因为这一点而屈服他的样子,嗯,很有趣。晚饭后,周澄勤快得像是个新婚妻子,把碗筷和桌上的剩菜都收拾了。
当然,碗还是洗碗机洗的,他要做的只是把碗放进去。
等做完这些走出厨房,却见到男人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去二楼的书房处理工作。
见他出来,男人朝他看过来,招了招手,“过来。”
周澄走过去,隔着茶几问道,“你今天不用工作吗?”
男人却答非所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坐。”
周澄咬了下唇,迟疑了一瞬,还是过去了。
刚坐下,腰就被男人的长臂锁住,整个人被压向沙发。
他以为男人会吻下来,事实上他也确实吻了下来,只不过吻落在他的手心上。
贺骁退开了点,一双黑眸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举动。
周澄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将手从他脸上慢慢松开,“我......我刚吃完饭,还没刷牙。”
“嗯,我不在意。”
周澄刚想说可是他在意,就见男人的俊颜再一次在眼前放大。
这一次他甚至来不及躲闪。
两人唇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