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一上车就感觉季殊容身上的气压不太对劲,没由来地问道:“怎么了?”
那两个人已经走了,路边只剩枯树枝在风中摇晃。季殊容转头对他笑笑,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什么怎么了?”
“没什么。”江景挠挠头,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他系上安全带,将车窗降下一道缝,身上跑出的汗在冷风中迅速蒸腾。
没一会他又关上窗,从书包里翻出一瓶汽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季殊容看他一眼:“少喝汽水。”
江景还在接着喝,偏头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杀精。”季殊容说。
杀什么?
片刻后江景蓦地反应过来,差点被汽水呛死,他捂着嘴咳了好一阵,双眼泪汪汪地锤了季殊容一下:“下次说这种话麻烦提前打个招呼。”
季殊容被锤得很开心,弯着嘴角道:“下次一定。”
江景把汽水扔向后座,歪着头跟他说话。
说今天有好多没写作业的人,气得老师差点把高跟鞋踩断,说食堂的饭还是老样子,最后一份鸭腿饭被别人抢走了,说下午窗外停了几只鸟,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
都是些寻常小事,他讲得绘声绘色,事无巨细地说给季殊容听。
车子在一处红灯前缓缓停下,季殊容转头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江景话说到一半,突然被捏着下巴吻住,脑子直接当机,想说什么全忘了。
季殊容没吻太久,绿灯亮起前直起身子坐回去。
江景的下唇被灯光映得波光潋滟,他下意识舔了舔,眯眼凑近季殊容:“搞偷袭?”
季殊容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看上去就像是在心无旁骛地开车:“这么光明正大不叫偷袭。”
江景一噎,被他的无耻给震惊到了。片刻后他眸光一动,搭在腿上的手鬼鬼祟祟往旁边伸。
“……”季殊容淡定的表情成功裂了一瞬,他抓住大腿上那只胡作非为的手,目光从眼尾瞥过去。
江景撞上他的视线,笑容里满是流氓气:“我就跟小季打个招呼。”
招呼不能白打,季殊容十分懂得礼尚往来的道理。下车的时候江景腰间围着校服,脸色别扭地进了酒吧。
杨潇好奇道:“怎么了这是?肚子疼?”
江景飞快地看了季殊容一眼,神色复杂中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羞耻:“有点,我先去趟洗手间。”
杨潇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问季殊容:“看上去挺严重的,要不要给他买点药?”
季殊容抵着鼻尖,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不用,待会就好了。”
论在意江景,没人能比得过季殊容。杨潇“哦”了一声,摁灭烟低声道:“你记得留意一下勾引他的那个男狐貍精,上次我旁敲侧问,他怎么也不肯说。”
季殊容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微妙:“……男狐貍精?”
“可不。”杨潇有理有据:“你想想啊,就小江那个脾气,要不是鬼迷心窍怎么可能主动追人?”
季殊容:“是么?”
杨潇点头:“是啊。”
“为什么叫男狐貍精?”
“小江说那人长得又帅又温柔,不是狐貍精还能是什么?”
空气诡异地安静两秒,杨潇咽了口唾沫,莫名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季殊容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忽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江景这趟厕所去得够久,出来后一个眼神都没给季殊容,绷着脸从他面前经过。
季殊容调完酒,抱臂靠着吧台,守株待兔地等他过来。
酒吧人太多,过道闹嚷嚷的,江景挤不过去,只能从吧台前面绕。他加快脚步,即将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被人一把拉住。
“还没消气?”季殊容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
江景一声不吭,却没挣扎。
“好了,是我不对。”季殊容的手往下滑,握住他的手腕,“本来就想逗逗你,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撩。”
江景:“……”
眼见他又要炸毛,季殊容借着灯光暗下去的一瞬间牵住他的手,低声哄道:“下次让你弄我,好不好?”
江景半信半疑:“真的?”
季殊容:“千真万确。”
江景哼唧一声,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
他明目张胆地偷起懒,跟季殊容并排靠在一起,垂在身侧的手十分自然地伸进他的口袋。
季殊容低头看了一眼。
江景面不改色:“手冷。”
大衣的口袋很深,江景还没伸到底,就被一只温热干燥的手掌握住。
季殊容偏头一笑:“给你暖着。”
江景本想顺着口袋闹他,现在计划破灭,只得悻悻挠了挠他的掌心。
两只手紧紧相扣,热意顺着手指的神经末梢一路窜到心脏,江景深吸一口气,想把那躁动的心跳压下去。
季殊容忽然问道:“你的校服呢?”
江景神色一言难尽:“不小心弄脏了。”
至于为什么会脏,两人心知肚明。
季殊容嘴唇一动正要说什么,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许劭。
酒吧里太吵,他拿着手机推门出去,原地只剩下江景一个。
江景低头发了会呆,听见杨潇的脚步走了过来。
杨潇走路就跟个大爷似的,背着手,拖着步子,慢慢悠悠地晃过来,手里还端着一杯酒。他往周围看了两眼,问道:“老季呢?”
“出去接电话了。”江景说。
杨潇“哦”了一声,抿了口酒悠悠问道:“你跟那男狐貍……男心上人怎么样了?”
“狐貍?”
杨潇一顿,心想我日,怎么就说漏嘴了。
江景说:“我家不养狐貍,只养猫。”
杨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猫崽还都活着么?”
江景凉飕飕地看他一眼说:“活得好好的。”
说起猫,杨潇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道:“其实老季之前也养过猫,你有啥不懂的可以问他。”
江景有些意外:“他养过猫?”
之前他曾问过季殊容,当时季殊容一口否认,江景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杨潇点头,回忆道:“养了好多年来着,后来那只猫死了,他就没再养过。”
江景听着他的话,愣了好一会儿。
他这才意识到季殊容还有很多秘密没有告诉他。
门这时被拉开,冷风钻着空子长驱直入,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江景看着逐渐走近的季殊容,刚才涌起的失落忽然就烟消云散了。
没关系,他想。
这段感情才刚刚开始,未来还有很长。
那些我不曾参与的过去,我想听你慢慢讲。
关于猫的事江景一句话没说,他并不是不好奇,只是觉得这件事对季殊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他不想主动揭季殊容的伤疤。
江景依旧每天跟他睡在一起,明明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就是没到最后一步。
江景没少背着季殊容看片,看得他蠢蠢欲动,很想亲身实践一下。
他这个年纪热烈又放肆,做事不计后果,谈个恋爱恨不得把一切都给对方。
奈何季殊容不为所动,任他怎么胡搅蛮缠,最后都能用一句“睡吧”把他强行摁回去。
江景憋屈,闹了两天情绪不搭理季殊容,连去上学都是冷着脸。
赵瑜翘了课间操去小卖部打游戏,回来的时候一身清爽,其他人则跑得浑身是汗。
江景本来也想溜,结果半路被班主任抓个正着,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赵瑜溜之大吉,跑了两圈回来整个人都木了。
他把校服衣领掀到后背,里面的衬衣被汗印湿了一块。
教室门窗大开,深秋的风又冷又急,没过一会身上的汗就冷却了。他仰头喝了几口冷饮,指尖沾了化掉的水露,正想把校服穿好,身后赵瑜忽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嚷道:“江哥你脖子怎么了?”
江景一脸莫名:“什么怎么了?”
“这儿。”赵瑜毫不见外地伸手一点,戳在他颈侧稍下的一块皮肤上,好奇道:“这是被什么东西咬了吗?”
江景摸了摸,接着想到什么,脸色微变。
他最近跟季殊容厮混得太爽,身上留下不少痕迹,脖子上这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的。
这场恋爱对他来说隐秘又刺激,充满了背德的快感。现在被人窥见一角,江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他没急着拉起衣领,捏着冷饮的瓶身问道:“很明显吗?”
“是啊。”赵瑜俯下身,凑近端详一阵,嘀咕道:“奇怪,怎么那么像人咬的?”
塑料瓶被捏得窸窣作响,江景静了片刻才说:“嗯。”
嗯。
嗯???
赵瑜瞪大了眼,他本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江景还真承认了,顿时一脸震惊:“不是,这……谁咬的?”
谁那么胆大包天敢咬他江哥?!
赵瑜脑中闪过几个人名,都跟江景不太对付的人,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太对劲。颈侧这种位置,打架不可能往这咬吧?
倒是这痕迹,怎么看怎么有点说不出来的……暧昧。
赵瑜还没想明白,江景已经把衣服穿好了。
“骗你的。”江景说,“我家猫咬的。”
上一秒还说是人咬的,这会又成猫咬的了。赵瑜隔着布料也没办法再看一眼,糊里糊涂地回到座位上。
今天是周五,两周一次大休,放学时门口围了一群人,本就狭窄的马路直接堵死,拖着行李箱的学生鱼贯而出,涌向四面八方。
江景伸着脖子扫视一圈,终于在人群外看见熟悉的身影。
他拎着书包挤过去,站在季殊容面前说:“今天怎么没开车?”
“被陆宴借走了。”
季殊容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书包,揽着他避开车辆,沿着回家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走。
正是晚高峰的时候,天色暗淡低垂,街角路口人来人往,车流穿梭而过,喧闹声和喇叭声交织成片。
两人又去了那条小吃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晚风冰凉,呼呼地刮过大街小巷。
在走进一条无人的小路后,季殊容悄然牵住了江景的手。
江景顿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四周。
小路安静昏暗,只有路边的枯树在黑夜中沉默着,零星的光从前面的马路照进来,连地上的影子都是浓重模糊的一团。
他跟季殊容十指相扣,嘴角翘起的弧度一直没下来过。
前面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这处无人之地昏暗、隐秘而又暧昧涌动。他们牵着手慢慢走,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寂静,季殊容停下脚步,把袋子放在地上,接起电话道:“喂?”
陆宴的声音隐约传来,随即被风吹散。
季殊容一直牵着他的手,说话时还捏了捏他的手指,脸上却一副正经的表情。
那头的陆宴绝对想不到,他在冷风中被秦警官拒之门外,这俩人居然在一起腻腻歪歪。
没一会季殊容挂了电话,见江景直勾勾地盯着他,笑着问道:“怎么了?”
江景实话实说:“有种地下情的感觉。”
“刺激。”他又低声吐出俩字。
季殊容把手机装进兜里,挑眉道:“这就刺激了?”
他俯身靠近,江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捏起下巴吻住。
江景吃了一路的水果软糖,嘴里还残余着清甜,季殊容稍稍擡起头,舔了下嘴角说:“葡萄味。”
江景侧脸微红,借着夜色看不出来:“好吃吗?”
“好吃。”
“……”
江景突然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往下一扯,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