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六人,只剩四人出了墨家密殿,而严彻轻还紧追在后。
四人只知道没命地往前跑,背后已经隐隐地听到了严彻轻追来的脚步声。
莫麟突然就停下了飞奔的脚步。
“唉老了,我跑不动了,你们跑吧,我……歇会。”莫麟说着,边拿出了双刀。
“师父(师祖)!!!”其余三人大叫着,心惨烈地抽搐,疼得要命。
“唉没办法,自己立的fLAg哭着也要把它收起来,刚刚你们一定是忘给小明和小红拔旗了。”莫麟边无所谓的说着,一边牙齿不停地打颤,用了全身的力气才能握住了双刀。他矮小的身躯在烛火昏暗的照映下显得更加的瘦弱渺小,那拉长的影子在斑驳古老的砖瓦墙上摇曳不定、忽闪忽逝。
“好歹我也是你们师父,当然要起一点作用嘛!”
池冶敬三人已经混乱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同伴在自己眼前一个一个地消失,他们却如此还不能停下离开的步伐!
别说他们打不过严彻轻,要是在这里多耽误一会,他们就会被集结起来的士兵直接围死在地宫里!
三人表情扭曲了继续头也不回地跑,连那血条都不敢去看。
然而,一分钟不到,莫麟死亡。
“师父啊啊啊啊啊!!!”在极度的悲伤之中三人竟是感受到一股奇异的滑稽,说要起一点作用,就真的是一点作用啊!师父你不是去拖延敌人的吗,说得那么壮烈,还在感动中呢,怎么拖了个一分钟就扑街了!还说好歹是师父,有你这么废的师父嘛!要你何用啦!
真叫人哭笑不得,三人痛苦地跑着,竟然都笑了出来,伴随着那带着哽咽的笑声,鼻涕泪水哗啦一下地喷涌出来,洒满衣襟!
这真的是他们家师父的风格,耍宝卖萌搞笑样样精通,在师门里,一直都是徒弟徒孙们负责赚钱养家,而他们的师尊负责貌美如花,整天刷挂件、刷宠物、刷外观,徒弟徒孙们就是负责陪刷副本挂件、陪蹲点等宠物、双手奉上精力值、体力值被黑,练满级神农、庖丁喂饱师父的宠物和马驹……
可是他又会在你伤心难过的时候让你不经意间就笑得喷饭,他会故意嘴欠地凑上来让你扇两巴掌解气,他会笨手笨脚地拿些大道理劝人……
还能在这种让人痛苦不堪的时候硬是逼得你笑出来。那种边笑边哭边狂奔的场景让人气都喘不上来,胸腔好像漏气的鼓风机一样一喘就疼。
“呵,这师祖真的是能笑死我。”一直不茍言笑的苗一吟此刻脸上带泪带笑,突然也停下了脚步。“师父师叔你们赶紧跑,我好歹有盾护盾舞盾墙盾立,怎么说也比师祖能抗多了!”
“……”池冶敬都快麻木了,一定要这样吗?只能这样吗?如果一定要这样,为什么不是我留下,为什么不是你们走?我不想留在最后,太痛苦了,太难受了,一个又一个同伴的死亡画面密密麻麻的塞满他的一切思考,下一秒脑袋就会被这胀痛撑爆,无法忍受,无法忍受!
池冶敬是带着必死的觉悟来的,但他没想到是这种死亡——看着同伴的死亡。
“师父别傻了,你是最有可能带着大橙武回去的人,听话,快走。”苗一吟似乎能看穿池冶敬的想法,远远冲着他笑了一下,既带着安抚,又带着怜惜。
真是很想摸摸师父的头啊……苗一吟看着自己的手很是可惜地想着,然后握住了盾刀。
苗一吟一直是说到做到,他说他比莫麟能抗很多,他就确实地扛了很久。
久到那一刀刀的攻击在苗一吟身上开了无数的口,一连串的流血Buff能从视野左边一直排到右边,绵长而压抑的疼痛痛到苗一吟忘记了怎么呼吸,只知道一味地拦阻严彻轻想快速解决他、继续追他的同伴的想法。
苗一吟视线模糊地想起了那时一只小花萝在路边捡起了一只被野怪打死的小盾萝的场面,想起了两人互相卖萌yy一见全是爷们的场面,想起了自己卷入帮会纷争、那只小花萝变身大喵姐帮他一个一个地暗杀敌人的场面……
还有半年前他师父挥着拳头鄙视他们“胆小鬼”的场面。
他确实是胆小鬼,不敢让他的师父死在他前面,他承受不起那种恐怖的痛苦,所以他选择了让他师父承担。
好歹我也是你徒弟,让我任性一次吧。
苗一吟想着很多很多事情,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又一个临死之前进入无他之境的,真是怪事。”严彻轻喃喃自语,脸上、刀上沾满了苗一吟的鲜血,莫麟、易顾与宋玄铭留下的血迹已经发黑,他就像从炼狱里走出来的恶鬼,带着令人绝望的恐怖。
……
那地宫的路真的是很长。
来时参观着那些雄伟的兵马俑没注意到时间的流逝,走时才知道这路究竟有多长,长得需要四个人的鲜血铺就,昏昏暗暗的走道在疾跑的摇晃中恍惚了逃命之人的神智,天旋地转,没有尽头。
最后的两人终于接近了通往长安茶馆的那口井,只是这井不同于传送,是要玩家自己攀上去的。
没时间犹豫,宣友于突然就抢先了一步,站在井底下朝池冶敬伸出手,池冶敬握住他的手,立刻就被宣友于托了上去。
然而在池冶敬看到宣友于朝他伸手的那一刻,心中冒出了一丝不安,他迟疑了一瞬,本能地抗拒着,潜意识极其强烈地在告诉他不能伸出手回应他。
可是情况是那么的紧急,这个想法就只是在脑中一闪而逝,宣友于猛地伸长手握住池冶敬停顿住的手,用力得把他带了个趔趄,然后池冶敬就在这瞬间的茫然中被托了上去。
池冶敬爬出了井,立刻伸长了手去接应井下的宣友于,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心头没由来地慌成了一片!
井下——
……
井下再没有人回应他的手。
“友于?宣友于?宣友于!”池冶敬探长了身子,固执地伸着手,似乎只要这样伸着手,总有那么一刻宣友于就会搭住他的手,他就能拉他上来。
“宣友于!!!”池冶敬狂吼着,泪水都流不出来,他脸就这么贴在冰凉的石井边上,手就这么徒劳地伸直着。
“你快上来呀……”池冶敬声音低低的,像是一只无助的幼兽发出了凄凄的哀鸣。
他真的,真的只剩了他一人,承担了失去所有人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