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绥安以为吃过这次饭之后,魏子昂会跟他来往更频繁,没想到魏子昂并没有。他们俩本来就不在一个片区,他是项目部,魏子昂在另一边的技术部,平常上班除非有工作需要,没什么机会来往。魏子昂也没再找他吃过饭,偶尔茶水间碰上了,魏子昂会很友好地跟他打招呼,和普通同事没什么区别,方绥安觉得之前的一切大概都是自己的错觉。
来千异快一个月了,方绥安也已经可以不用加班,正常处理好所有的工作内容。这天中午,方绥安吃完午饭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准备顺着楼下的小花园溜达一圈消消食,顺便给花时闻打个爱的电话。腻歪了十多分钟,花时闻那边有事,电话就挂了。
方绥安意犹未尽的往回走。天气还没完全暖和,出来的人不多,正走到花园几棵比较高的树旁边,就听到树后面传来说话声。真不是方绥安想偷听,对方像是在吵架,声音又大,他老远都能听着,而且目测还会听一路。
“你除了给我钱还会干什么,再说,你也没给多少钱。”
……
呵,只给钱不干别的,这好事儿上哪找去,方绥安腹诽。
“不用了,说得你会回来一样,我妈陪我过。”
……
嗯?什么意思,爸妈离婚了?
“再看吧,我有喜欢的人,你管这么宽呢?”
……
哟,这有点八卦了。方绥安想赶紧走过去,结果对方刚好挂了电话转身和他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愣了一下,然后魏子昂先开了口:“额,绥安,你都听到了?”
方绥安也不好撒谎,“咳,差不多吧,跟谁打电话呢?听上去像你爸?”
“嗯,他在国外。”魏子昂脸色有点沉。
“哦,难怪你说和你妈过。”
“我妈死了。”魏子昂脸上看不出悲伤和难过,像是这件事对他没什么影响。方绥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安慰还是抱歉。
“没事,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不在了。就我和我爸,现在就我一个。”
“那你刚才说过什么?”方绥安觉得妻子去世魏子昂他爸总不可能十几年不知道吧。
“绥安,你能陪我过生日吗?”说这话的时候,魏子昂的眼神是渴望的,也是清澈的。方绥安问:“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怎么不让她陪你一起过?”
魏子昂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晃了一下,然后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说:“我女朋友不在s市。”
方绥安觉得自己怎么溜了个弯就摊上什么事儿一样,谁能告诉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好像没办法拒绝魏子昂的生日邀请,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对方还在等他的回复,方绥安问:“什么时候啊?周五六日可都不行。”得,一周七天,快一半都没空。
“不用不用,就明天,明晚下班后,可以吗?”这生日可真巧。方绥安没牌出了,只能同意。
两人一块回到了办公室,没再有其他交流。
晚上回家的时候,方绥安考虑着怎么也是过生日,总得送点什么,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有什么能送的,听起来魏子昂家应该挺有钱的,什么都不缺。于是方绥安决定求助万能的朋友圈,还没忘记把公司同事屏蔽。
安:求助,男同事过生日,送什么比较好?
没多久回复就来了,正经不正经的都有
:钱包领带打火机,香水皮带剃须刀。
方绥安回复:你咋不说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
:是男人,就送飞机杯。
:充气娃娃。
安回复:人家有女朋友好么
刘新宇:有钱送手表,没钱,没钱过什么生日?
安回复:万恶的有钱人请你走开
母亲大人:谁过生日啊?
安回复:一个同事
宋辉:对别的男人这么上心,花总不吃醋吗?
安回复:要是上心还会在这问你们?
张萍萍:是花时闻大人吗?可以送我上次给你的那本书,嘿嘿嘿
安回复:你这个奇怪的称呼是怎么回事??
…………
净是些没用的答案,方绥安收了手机,擡头看到路边的商店,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拿着一根不怎么高级的钢笔。他一个gay,选得礼物可真够直男的。
第二天下了班,魏子昂到他位子上等他,显得很开心,问方绥安想吃什么,方绥安说:“你过生日你说了算,我都行。”
魏子昂选了一家装修别致,人不怎么多的餐厅,看上去不便宜。两人落座后,方绥安忽然想起什么问:“额……要不要蛋糕?”
“不用了绥安,你能跟我一块吃饭我就很开心了。”方绥安点头没再多说,从口袋里拿出钢笔递给魏子昂:“生日快乐。”
魏子昂没想到方绥安居然会给他带礼物,接了过去捧在手里高兴坏了,弄得方绥安怪不好意思的,随便买的东西,被别人视若珍宝,他有点受宠若惊。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别介意啊。”这话说得有点假,魏子昂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在介意。
“怎么会,这可是你送我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
“啊?我送你的有什么不一样吗?”方绥安疑惑,一根笔而已,真不至于。
“哦,我是说,你是唯一送我生日礼物的同事。”魏子昂赶紧解释。
“那是因为你只邀请了我一个人吧。”
上了菜两人就这么边吃边聊,方绥安听魏子昂说他爸怎么怎么忙,从小也没管过他,可能怕他学坏,给的钱也刚够生活费,人一年也见不着几回。
“那你家到底是哪里的,上次不是跟我一个地儿上的火车么?”方绥安问。
“我自己住在s市,B市是外婆家,上次回去过年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我爷爷奶奶把我养到15岁,后来也相继去世了,然后我就一个人在s市生活了。”
哎,魏子昂能顺利长大没学坏,如今还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也真是难得。方绥安想到自己的爸妈,心里软了软。这时手边的电话亮了起来,是花时闻打来的。方绥安没有避讳,直接接了起来
“喂,闻哥。”魏子昂听到的是完全不同于和自己说话时的语气。
“小安,吃晚饭了吗?”
“正在吃呢,闻哥你呢?”
“我还没,本来想让你陪我吃,看来没这个机会了。”花时闻开玩笑说。
“不是啦,闻哥,我……”
“绥安,我去下洗手间,你先吃。”魏子昂站起身,离开了餐桌,并没有因为对方在打电话而放低音量。方绥安略有不满。
“你旁边有人?在跟朋友一起吃饭吗?”花时闻以为方绥安是自己一个人。
“嗯我刚要说呢,被他给打断了,是魏子昂,他今天过生日,所以我跟他一起吃个饭。”
“你说要送礼物的同事是他?”花时闻语气有点变了。
朋友圈又没屏蔽花时闻,他看到了很正常,不过这个人是魏子昂有什么不对吗?而且他们三个不是也一起吃过饭,方绥安觉得有点奇怪。
“对啊,他生日就一个人,所以让我跟他吃个饭。”方绥安想着要不要这边赶紧结束,自己找花时闻陪他再吃一顿,难得花时闻想让他陪。
结果花时闻说:“那你们好好吃,记得早点回去。”然后就把电话挂了,这电话挂得有点突兀,方绥安又说不上来哪有不对。和花时闻的约会还没发生就结束了,方绥安剩下的时间都没什么兴致,也没吃几口。
要不说有些人天生富贵,有些人命里带灾,而有些人,过个生日能都碰上大街上持刀砍人。魏子昂刚迈出餐厅,面前就接二连三跑过去几个人,差点撞到自己,还是方绥安手快拉了他一把,接着就听到不远处大大小小的喊声
“啊啊!杀人啦!!!”
“快报警!砍死人了!”
“赶紧跑!那人有病!见人就砍!”
……还有几处哭声和微弱的救命。
比较魔幻的是,有人喊打喊杀,有人拍照不见怕,录视频的更属于胆大,跟自己周围有结界一样,一点点往后退着,自认为和行凶者保持着安全距离,拍得很稳。
魏子昂没想到找方绥安一起吃个饭也能碰上这种事儿,赶紧拉着方绥安要跑,结果没拉动,方绥安说:“你先走,这路上人不少还有孩子呢,我去办了他。”说着就冲了过去。
魏子昂手里一空,听他这么说吓都要吓死了,朝着他喊:“方绥安你疯了!!快回来!”他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拉不住方绥安,也帮不了方绥安,只能干站在原地急得烧心。
方绥安看到拿刀的人,一路冲过去,路上对着拍照的人喊:“还他妈拍!不要命了!走远点!”听到他喊话的人,刚准备骂就发现这人是准备去见义勇为,顿时骂不出口了,不过没走,继续拍,刚才是恐怖片,现在是英雄片,尤其是现在有英雄出现,那更放心了。
人在某些年纪,都是有英雄梦的,英雄藏在心里,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出来。方绥安大概是上次放跑了小偷心里一直不舒坦,觉得自己再让犯罪分子从眼前跑了,那会不舒服一辈子。通常,会两下拳脚的人,都有那么点拯救世界的念头。
他很快来到持刀人面前差不多两米的地方,对方身上已经带了不少血,近看人其实是清醒的,无差别攻击的话,更像是在报复社会。方绥安管不着他为什么,他只顾得上对方看到他就迎面劈过来的刀,方绥安闪身躲开,顺势扣住对方持刀的手,向后返拧,同时另一只手绕过后颈将人用力按倒在地,卸了刀,扔到一边,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他一点伤都没受,但是脸上和身上都沾了血。
他跪压在凶手背后,脸上充满狠劲但却没有戾气,他只是做了该做的,并不为此感到兴奋或仇恨。
魏子昂站在不远处直直地看着这一幕,从方绥安利箭一般跑过去的身影,到他站在歹徒面前时的对峙,以及此刻像钢钉一样钉在犯人身上的身姿,都让魏子昂心中一直以来的某种情绪被逐渐放大。那些血他看不到,旁边的惨叫他听不到,他眼中只剩下方绥安。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而更让他惊讶的是,某个地方居然也有了反应。
他知道自己对方绥安有不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看到方绥安跟花时闻在一起时,变得迷茫却又疯狂。而此刻,他彻底冲散了迷茫沦陷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