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王朝，定襄郡。本文搜：晋江文学城 免费阅读
北地定襄，地处边关，乃王朝极北之地。
这里是楚人跟草原人交锋的前沿，强大的草原帝国虎视中原，却被定襄防线牢牢钉死在长城以北。
近几十年，大楚日渐腐败，先辈的努力付之东流。
北地边军实力萎靡，战场上，败多胜少。
楚帝二十一年。
群山连绵，荒原飞雪。
五峰山脚下，一支楚兵蜿蜒如长蛇，此刻正在渡过清水河。
清水河畔，官道年久失修，杂草丛生。
一辆牛车，车轮陷入一处洼地，偏偏还堵住了道路。
“快，快，拉起来，周云！塞石头。”
“拉你大爷，这特么是粮车！”
周云身着旧戎衣，头上缠着葛布，青筋暴起，奋力的在后方推车。
但运粮牛车装了大量粟米，足足近千斤，三个人如何推的动。
老黄牛昂叫，牛蹄在雪泥地打滑。
忽然，队伍左侧，荒原之上，马蹄雷动。
一支雄壮的骑兵，旗帜飞舞，宛如钢铁洪流，从粮队旁通过。
这是粮队主将的亲卫骑兵。
周云没听清大军前方说了什么，只知道凶悍的兵头己经在用鞭子抽人了。
军鞭用料厚实，打在人身上皮开肉绽。
北塞走泥踏雪，民夫生冻疮都是轻的，不少人手脚冻的发黑。
队伍里缺衣少食，饥寒交迫，如果受了伤，大概率活不下去。
远方喧嚣起来，有辆马车的几个楚人不服，己经被砍死了，
情况混乱，周云只能咬牙想办法。
他急忙用布幔将三根木矛绑在一起，随后死死插进轮子底部，
用肩膀顶住车尾，怒吼用力撬动车轮。
同时一时间，两个兵卒也默契的奋然发力。
终于，一声嘎吱的声音，牛车动了。
前方拉车的兵卒猛然一惊，用力拍打黄牛。
下一刻，一声高亢的牛昂，响彻原野。
北国风光，雪原连绵，
山林银装素裹，树木带着冰渣。
此雄浑豪迈之景，周云却没有心情观赏。
这是一支粮队，往定襄城运送粮草跟军备。
队伍里旗帜东倒西歪，兵卒们蓬头垢面，目光呆滞，有气无力。
周云看来，若不是朱红的大楚玄文军旗，说是难民队伍，也不过分。
满是冰渣的官道上，牛车、马车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一路走过，荒草里有不少冻僵的尸体，队伍里，每日都有人死去，
他们被粮队兵头随意丢弃在官道旁的荒地上。
北风潇潇，寒意刺骨。
一辆树皮没刮干净的简陋牛车，嘎叽嘎叽，行驶在坑坑洼洼的官道上。
周云靠着粮袋，坐牛车前进。
他前两天英勇作战（逃跑），被一个牙齿蜡黄的草原牧人开了脑袋，此刻算是伤兵吧。
“周二，咱们啥时候跑路？这地待下去，都得死。”
牛车旁边，有一个大头怪，他留着络腮胡子，匪里匪气。
眼睛鸡贼的环顾西方，看上去很机密，但却声音很大，好像也机密不了。
“想死你就跑，别带上我……”
周云眼眸深邃，这一句话还没说完。
就见远方马蹄滚滚，十几个身着铁甲、横刀策马的骑兵，奔腾而去。
此乃大楚粮队的护卫，徐州节度使的二千精锐骑兵。
目前来说，草原人没防到，楚人逃兵倒是防了不少。
远方山脚雪原变得混乱不堪，呐喊声、咆哮声，不绝于耳。
虽然场面热闹，但周云清楚，这是一场屠杀。
楚人民夫饥肠辘辘，官军骑兵披坚执锐。
不多时，护卫骑兵马后悬人头，来回巡视，威慑队伍里蠢蠢欲动的潜在逃兵。
对，就像大脑袋跟周云这样的。
粮队兵头们点头哈腰，像二狗子一样跟在大楚骑兵后面摇尾乞怜。
片刻之后，队伍里响起兵头们恶狠狠的嚎叫，民夫面前，他们是高高在上的。
“还逃不逃？”周云眼神轻蔑，嘲讽铜锣脑袋。
“哎……逃个鸟！周二，多休息，等会老夫去给你抢饭。”
悻悻离去的大头是周云的便宜岳父，太原郡山中好汉，青山寨铁头李岗。
他身着红色葛布戎衣，口里哼着庸俗的曲调，肩上随意搭着一根包浆的棍子。
别的特色没有，就脑袋特大，铜锣那样，比雷佳音还大一圈。
二是周云的排行，在山寨中，称二当家，大伙都尊称一声周二。
周二？二？一言难尽的称呼。
队伍造饭，停在荒野。
旗帜乱丢，楚兵粮队一片狼藉。
牛车之上，周云眼中闪过精光。
他双手插兜，只是略微出
手，就己知这队楚兵的极限。
兵卒一万零六十九人。
昨天还是一万零一百多，也就说一天死了西十几个民夫。
从五峰山脚到定襄城，听说要走一个月，按这个速度下去，每五个民夫就要死一个。
何况天气越来越冷，后面只会死的更多。
“周牛皮，我看你眼珠贼溜，不像病人，要不下来吧。牛车垮了，我们全完蛋。”
刘黑子，颍州齐县农家，算个富农吧！
他家有头老黄牛，混了个车夫。
此刻，他示意周云，没什么鸟事，就别装了。
这一车粮食加他，老黄牛可扛不住。
牛马！在古代可是很昂贵的资源。
“刘黑子？你这就没良心了，收老夫银钱，咋没看见你为难？”
“周二的脑袋被开瓢，让他多休息下！”
老当家递给周云一个巴掌大的瓦片陶碗，里面是野菜跟树根炖烂的糊糊，还有一个硬的能把周云砸死的馍馍。
这要是在过去的世界，狗都不吃的食物，但在这支楚兵粮队里，却是其它民夫梦寐以求的。
“老当家、二爷，沙家村的狗东西，又在抢糊糊。”一个瓮声瓮气的十几岁大傻子，怒视远方民夫里的恶霸，不忿的道。
老当家李岗看了一眼，一巴掌干在傻娃儿头上，淡然的说，“别多事，沙狗不惹咱们，咱们也不惹他。”
江湖不止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事故。
周云这支牛车小队，有刘黑子、李岗、还有傻娃儿铁牛，算是人高马大了。
像有些民夫徭役，夫妻都在，还有些小儿子都被迫征发来的，那就是被掠劫的重灾区。
至于报官，一点用没有。他们不就是官兵嘛？
粮队兵头们身着楚国葛布甲，一般拿着勺子乐呵呵的看戏。
要是赶上不一般，那就是惨绝人寰之事。
葛布甲是楚国的制式甲胄。
全称为葛布底铁皮甲，理论上周云他们也是人手一件。
但很明显，他们那一件被层层克扣，只剩下葛布了。
就算是兵头甲胄，数量也稀少，那甲胄上扎的铁片，也跟纸一样，
周云都惊叹，大楚生产厂家，偷工减料的技艺，竟然登峰造极。
即使如此，押运兵头依旧将它擦得发亮。
北疆战场，这可是保命的家伙。
刘黑子给他弟弟多分了一点糊糊，但他弟弟不肯，最终洒了一点在地上，刘黑子弟弟才吃。
刘黑子一边吧唧吧唧的舔碗底，一边对着周云说道，“粮头说，前面是平路，不好走了。”
周云没有回答，他身着一件打补丁的葛布戎衣，靠着牛车，
认认真真将手头的食物一点不剩的吃掉，实在噎得难受，就吃一口雪水。
可周云吃完，他觉得好像更冷了。
寒风带雪，他身上只有一件戎衣，还是旧的，以大楚军队的秉性，都不知道是几手货。
牛车旁有一根几乎包浆的木杆子。
没错，那就是他的兵刃。长矛，木的！
大楚国，洛阳皇都里的皇帝陛下，竟然希望这样的士兵，能抵挡草原帝国的铁骑。
简首天方夜谭。
更可恨的是高门大户，满朝相公，竟无一人察觉？
也对，他们只需要歌颂皇帝的英明，得多不懂事的傻子，才会把边关的事提上去？
如此做派，效果是显著的。
近年来，楚人的粮道都不稳了。
“再这么糜烂下去，大楚迟早丢了定襄。”周云一边舔碗底，一边忧心忡忡的说道。
老当家一听，歪着头像看傻子一样，打量着背靠车轴英俊高大的二当家，鄙夷的说。
“定襄城……关你个山匪鸡毛事？咱先想想怎么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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