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的杨桃 作品

第1951章 瓦纳斯城攻城战(下)

眼看着距离攀上石墙仅有一步之遥,先登勇士们结束休息,老埃里克带领伙计们背负圆盾气势汹汹冲向土坡前,此刻摆在他们面前的的确是一条直通城墙的胜利大道了。

“老大。”有战士问道:“就看起来上面一个敌人也没有,会不会有埋伏?”

“只有神知道。反正我们浑身披甲!等会儿进攻的时候走得紧凑些,当心别跌下去。等上了城墙也要随意散开,我们得为后面的兄弟打开局面。”老埃里克对着伙计们嘱咐道。

威伯特又带着他精心挑选的重步兵走来。

老埃里克审视这位狂躁的年轻贵族,以及身后那一群同样狂躁的南特重步兵。

“你准备好了吗?”他问。

威伯特没有直接回答,他眯起双眼眼神锐利,与老埃里克相视一下,然后走近土坡。

老埃里克摇摇头,他左手持盾,右手的钢剑扛在肩膀,然后双双看向大道的末端,等待着雷格拉夫的进攻命令。

他们没有多等,随着支援步兵就位,弓弩手就位,突然鼓号齐鸣,战斗开始了。

只见老埃里克操持着家乡的诺斯语怒吼道:“盾墙!”

圆盾互相堆叠,先锋第一排的六名战士组成密集队形,钢剑搭在盾上,他们率先走上土坡。后面的战士推动前面的兄弟前进,确保友军脚下不打滑。

同时弓弩手开始对空抛射,肩扛飘杆的士兵也开始向着城内投掷石块,他们全力支援先登部队,在队伍刚刚开始攀登突破时,无数石块、箭矢劈头盖脸砸向城内。

与此同时,意识到今日就是最后一战的守军士兵,其中所有的勇敢者纷纷涌向正被集中攻击的东门。他们将各种款式木盾举过头顶以免被流矢击中,一批人就近躲入一些草垛房中,警惕地看着天花板,祈祷着围城军抛投的石块不要砸穿草垛房顶。

前些日子持续吃了大亏,现在的确没有守军敢再在城头上晃悠。他们深知城墙根本守不住,那还不如藏起来,等敌人真正进城后与他们打巷战,就算战死,死前至少能一换一。

老埃里克和他的老伙计们排成非常密集的队形,他们喊着号子步伐一致谨慎推进,攀登期间围城军没有遭遇任何抵抗,甚至盲投的石块都未出现。看起来进攻就该理所当然的顺利,就是总觉得事情不会简单。

“当心有诈,进入城墙听我命令再分开。”他再奋力嘱咐道。

不仅正在被击中攻击的东门静悄悄,其他城门处也一样的安静,城墙上没有任何敌军晃动的身影,好似守军已经放弃了城墙防线。

于是,战斗开始还没多久,未遭遇任何抵抗的先登部队就登上了已有数百年历史的罗马古墙。皮靴脚踩的是坚实的石板地,仔细看来城墙一定是梯形剖面,唯有这种稳定结构才能屹立数百年不坍塌。

兄弟们还是第一次站在高处俯瞰一座城市,城中有着大量的茅草屋,这与很多见过的法兰克城市一模一样。一些石头建筑照例位于城市的核心,尤其是那有着尖顶钟楼的大建筑,必然是本城的修道院所在,看到它后兄弟们浑身痒痒,巴不得冲过去找到地窖,将臆想中的金山银山全部搬空。

然而老埃里克遏制住兄弟们的狂暴,手持圆盾的诺曼战士一贯听身经百战老家伙的安排,这下纷纷蜷曲身子,将圆盾抵在身前,对付一定程度分散开警惕地观察空荡荡的城墙,以及过于安静的城市街巷。

南特重步兵晚一步走上城墙,威伯特看到诺曼人居然集体停步,顿时大呼不解:“喂!你们怎么停下了?继续走啊!”

“威伯特!太安静了。我担心有诈!”老埃里克好心提醒。

“算了吧!”说罢威伯特一声怒吼,高举钢剑号召自己的部下:“兄弟们!复仇!捣毁所有建筑,杀光所有敌人。跟我冲!”

明明还想劝说一下,奈何年轻气盛的威伯特已经带着一批重步兵几个箭步冲下石阶梯,后面的南特重步兵见状立刻跟进。

对于土坡之外待命的军队,他们看到先登部队行动过于顺利,一双双眼睛都期待着雷格拉夫下令全面进攻。

难道还有诈?怕是敌军早就吓破胆,己方攻击才如此顺利。弓弩手的支援已经结束,继续射箭只怕会误伤自己人呢?

“兄弟们都已经冲进去了,我们也全面进攻吧。”布鲁诺大声敦促道。

雷格拉夫目光如炬,命令待命的旗队战士:“放弃长矛,全体拔剑,我们走。”

此刻全面进攻终于开始,士兵如潮水般冲上由死尸、泥土、石块等乱七八糟拼成的土坡,除却那些堵住各个大门的佯攻部队,主攻兵力超过两千人,他们开始蜂拥冲上土坡,不可避免的推搡挤压发生了,很快就有倒霉蛋被同伴挤下,然后打着滚掉到泥地,又不甘心地爬起来继续行动。

威伯特和他的部下完全进入复杂街巷,当暴怒的士兵开始检查一间间草垛房,突然间虚掩的木门纷纷打开,一大群埋伏起来的守军带着五花八门的武器冲杀出来。

顿时!逼仄街巷化作野蛮战场,一大群披甲士兵冲撞在一起,一时间战斧、铁剑、钉头锤或者干脆是一根棒槌,他们带着乱七八糟的武器打斗在一起,乱糟糟的械斗现场毫无组织章法,乱战的士兵甚至难分敌我。

谁打了自己,那就是敌人!然后抡起武器加倍奉还。

那些反叛的南特骑士带领他们的扈从都已做好必死的决心,他们一直掩藏在暗处,结果大家不可思议地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居然是兰伯特的小儿子威伯特。

兰伯特与其长子已死,家族里仅剩威伯特有着爵位继承权,只要杀了这小子,然后兄弟们想办法将雷诺的儿子护送出城,一切还有机会。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反叛的骑士们必须杀死威伯特本人。

误入陷阱的威伯特考虑到很多民房藏有敌人,岂料暴起的敌军又多又杂,他自己立刻身陷囹圄,就靠着一身重甲艰难抗争着。乱战中鲜有部下会帮助他战斗,靠着一把钢剑一把手斧,威伯特如野兽般作战,将男人的暴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穿着锁子甲和厚实皮衣,不一会儿他浑身就已经被钝器砸得青一块紫一块,手掌还被割出外伤,鲜血浸染剑柄,多亏了柄末的那根绳带打结捆在自己的手腕,钢剑才没有脱手。

见到友军居然深陷乱战,大吃一惊的老埃里克没法再犹豫,他带领兄弟们冲下石阶,抓紧时间拼装出盾墙。

“盾墙!推!”

老埃里克和三十多名老伙计威压上去,依靠着盾墙又推又撞,混乱局面终于有了些秩序。他们集体弓着身子,依靠圆盾护住绝大部分驱赶,然后高举钢剑,剑锋直指前方。到底南特重步兵的身上缠有一些布条,哪怕那些布条纷纷开始染血,要在乱战中分清友军并非难事,只是战士必须冷静。

他们放过友军,就算杀红眼的南特兵对着盾墙又砸又砍,持剑的金发老兵都不刺上致命一剑。倘若是撞到了敌人,就致命钢剑一剑封喉。

先登部队已经全面加入战场,尽在城下的战场中他们并不占兵力优势。

随着越来越多的士兵冲下石阶,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再骁勇的反叛骑士们三拳难敌四手。守军没有第一时间杀死威伯特,结果自身难保,局面正迅速失控随时崩溃。

终于!最骁勇的守军战士全部被杀!逃跑者纷纷后背中剑被刺死。

雷诺的儿子,一个勉强十六岁的少年突然被反叛骑士们推举为首领。反叛南特的骑士们的确又背叛了丧失斗志的赫伯格伯爵雷诺本人,奈何刚刚掌握一定权力的少年就只是过把瘾,在决战当天第一次见识到真正的战争,也是最后一次见识。

一位年轻贵族莫名其妙战死,他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不知是谁杀了他,可怜他死得泯然众人。

威伯特一时间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伤痛,见敌人大势已去,他大喜过望,不顾右手的伤口,拎着钢剑直指城市核心的石头建筑。“南特人!我们走,活捉雷诺!”

他倒是想一下子活捉雷诺,气喘吁吁的士兵向着伯爵宅邸和修道院狂冲不已。

城内真正的防卫力量已经崩溃,被突击武装的民兵全都吓破胆,数百人就算放下武器,杀进城的士兵也不会手下留情,围城军全体得到的命令就是鸡犬不留。

他们野蛮地杀死放下武器的民兵,很多士兵考虑到最丰厚的财宝一定被贵族们,尤其是那些真正的金发诺曼人,安茹和香农的民兵都已经被参战摧残得心狠手辣,他们扔掉良心杀死全部不抵抗者,接着就在被占领的民房细节财物。这就是国王雷格拉夫许诺的,进城之后所有战士凭本事劫掠,唯一禁止的就是分赃不均而互相戕害。

威伯特不必思索就能判断雷诺的居所,可惜他毕竟一身伤痛动作慢人一步,当他真正冲进伯爵宅邸,才发现整个双层的罗马风格石建筑已经被自己的部下占领。

“雷诺呢?被你们草草杀死!”他骂骂咧咧登上二楼,呵止正翻箱倒柜的部下,随即抓住一人,继续追问:“发现雷诺了吗?”

大吃一惊的战士只好指指倒在血泊的死尸。

“那是谁?”威伯特继续追问。

“也许……是伯爵夫人。”

“雷诺呢?!”

“不……不知道。”

一屋子乱窜的部下的确没找到任何的男子,他们也没有对雷诺的女眷留情。绝望的伯爵夫人死得非常痛快,她的侍女们也都被士兵草率处决。

在伯爵宅邸旁的修道院,老埃里克高高兴兴冲进来,结果看到的是空荡荡的宣礼堂,本想着排布规整的长椅也已经扔了个乱七八糟。“糟糕,有人先洗劫一遍了?”

他的忧虑完全正确,恰恰就是雷诺本人在处决全城教士后就把修道院财产据为己有,危难之中雷诺还是有些智商的,一批钱财作为佣金交到民兵手里,最多的钱财则是交给敢于死斗的士兵,尤其是那些反叛骑士手里。或者雷诺也没得选,他们已经合伙儿做掉了所有教士,反叛南特的骑士们要巨额钱财,雷诺若是执意不给,骑士们也可二度反叛。

城市就要灭亡,留下银币毫无意义。老埃里克找到的地窖,看到的只是空空荡荡的地坑,“可恶,我们洗劫的是一个穷酸修道院?教士呢?全都逃了?”

其实钱财并未消失,只要检查那些死尸总能搜罗到一些银币。

老埃里克带着伙计们开始到处搜罗,他们在城市广场徘徊,看到了高悬木杆上的死尸。

甩干血迹的钢剑插回剑鞘,气喘吁吁的老埃里克白胡子都满是血迹,他抬起头眯着眼看那些灰黑色的死尸:“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怎么死的。”

“肯定是被雷诺处决的。”有战士吹着口哨附和道。

“处决?死者有罪吗?”

“不好说,反正与我们没关系。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下。”老埃里克说着就坐在石板地上,即不顾头顶的狰狞死尸,也不关心耳畔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和惨叫声。

气喘吁吁的先登战士们见状干脆纷纷坐下,有人询问老埃里克是否放弃寻找雷诺。

“雷诺?算了吧。”老家伙摆摆手:“我不知道那家伙的长相,你们知道吗?”

大家被这样一问面面相觑。

“让威伯特去搜吧。反正现在是他的战争,我一把老骨头没义务给那个家伙效力。”

大家深以为是,最英勇的诺曼老兵集体单方面脱离战争,他们一旦摆烂、精神一旦放松就迅速变得疲惫,反正已经无仗可打,身边乱窜的尽是披着白底黄纹布袍的友军,不少老兵穿着沾血的重甲,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竟迅速呼呼大睡了。

仿佛雷诺人间蒸发,其实不然。

城市内有多口水井,战争完全进入垃圾时间后,杀戮过甚的战士都想找到水井喝些清水。冰凉的井水恰到好处,结果……急于解渴的南特士兵,竟看到黑洞洞的水井

仔细一瞧,那怪物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绝望颤抖着——是一个人!

大吃一惊的士兵立刻拔剑,对着洞口又骂又叫。直到有战士找到一些短矛,威胁不愿爬出来的敌人立刻戳杀,又是一番对峙这才将井口里的家伙逼出来。

平民总体面黄肌瘦一些,贵族普遍养尊处优,但就当今时代拙劣的生活条件,鲜有贵族把自己吃成胖子,纵使雷诺也是比较干瘦的。贵族还是在精气神上远强过领民,雷诺突击乔庄打扮一下,不同的气质还能靠粗糙袍子掩盖,可一双考究结实的尖角皮靴彻底暴露了他的身份。

雷诺穿得是一双尖角翻皮马靴,反观民兵无力从鞋匠处购买高级货,只能穿最劣等的圆头单皮鞋。

被捉上来的雷诺立刻被痛打一顿,面对逼问他根本不敢暴露身份,捂着脸扭曲得好似一只虫子硬抗暴打。

“都别打了!这个老家伙看着不寻常,该不会是……”当有战士暗示一种可能性,拎着木棍的士兵都愣住了。

“你是说,他是雷诺?”

当有人提到“雷诺”一词,只见蜷缩之人突然浑身一哆嗦,眼神尖锐的士兵还发现这家伙的眼睛,正透过捂脸的指头缝警惕观察兄弟们。

“万一真是雷诺,伯爵大人会大赏我们。不管了!反正此人不一般,不要打死他。咱们打断这家伙的腿省得混蛋逃跑,然后……”

带头的战士立刻动手,其他兄弟也就高高兴兴抡起木棍暴打此人的双腿。

雷诺的确没有自曝身份,结果被打得嗷嗷乱叫根本受不了剧痛,“别打了,我是雷诺!我是赫伯格伯爵雷诺,你们这群下等士兵,不准打我。”

其实很多战士已经预判此人就是雷诺,兄弟们不过是泄愤罢了。雷诺杀死了兰伯特父子,还侮辱死者尸体,在场的战士本来也是效忠兰伯特的,现在只能效忠其唯一的儿子威伯特,他们为战死的老伯爵复仇合情合理。

所以听到被打的家伙自称雷诺,战士们非但没有停手,非要抡起木棍将雷诺的双腿打成肉泥,于是好端端的马靴也被打得面目全非,里面的腿脚都成了碎骨碎肉了。

雷诺浑身抽搐剧烈喘气,见到他大有被乱棍打死的风险,才有战士挺身而出:“兄弟们住手吧!打死了我们就不好领赏。趁着雷诺还没有断气,我们拖着他去领赏。”

高高兴兴的南特士兵立刻找来绳索,就是故意捆住雷诺那已成烂泥的腿,像是拖死狗般向伯爵宅邸移动。消息不胫而走,报捷的战士风一般冲到因找不到雷诺本人气急败坏的威伯特面前。

“啊?雷诺找到了?!”威伯特高兴得蹦起来,不及部下继续描述,喜上眉梢的他大手一挥:“走!我要抓住雷诺,亲手烧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