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86章 穷追不舍
夜幕下,近万骑兵减缓了速度。虽然已经很是疲惫,但西安将军瓦尔喀却没有下令休息。
甘陕激变,从甘肃迅速蔓延到陕西,绿营官兵纷纷哗变反叛,明军也从甘肃和汉中加紧进军。
西安将军瓦尔喀和安西将军赫叶眼见局势崩坏,已经难以维持。便率驻防西安的八旗将士,以及八旗家眷,弃守西安,取道山西,向京畿地区撤退。
虽然极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畿,但家眷众多,却是很大的累赘。沿途还时不时遭到反叛的地方绿营的袭击,更不断地拖慢着他们的脚步。
“大人。”副将军胡礼布掩不住脸上的疲色,看着瓦尔喀建议道:“将士和家眷很是疲惫,战马也需要休息,不如宿营一晚,明日再启程出发。”
顿了顿,胡礼布又解释道:“贼寇缺乏骑兵,叛兵只会偷袭,不敢与我军大战。离京畿还有很长的路程,不能一直这么跑下去的。”
瓦尔喀也想好好休息,可总觉得还不够安全。主要是家眷拖累,尽管一路上已经不断地强令减负,扔掉了很多箱笼物件。
想了想,瓦尔喀无奈地接受了建议。胡礼布说得也有道理,这般赶路,人受不了,战马也要累垮。
已经过了临沂,再有两天就到太原,山西这边的情况要好些,一些地方官府还能勉强维持。
主要是山西的绿营本就不多,战斗力也马马虎虎。这样的部队,反倒不会给八旗造成什么麻烦。
休息的命令一下,浑身的疲惫便涌了下来。八旗将士除了少量警戒人员外,连带着家眷,都毫无形象地或坐或躺,再也不想动弹。
瓦尔喀强撑着,赶去与断后的安西将军赫叶会面,对下一步的行动进行商讨。
火堆闪着光亮,映得二人的脸上忽明忽暗,周围传来熟睡的鼾声,还偶尔有啼哭声响起,气氛压抑而沉闷。
“没想到,形势竟然急转直下。朝廷已经做出了出关避祸的决定,人心已经难以收拾。”
赫叶把一根树枝扔进火堆,沉声说道:“当初为了稳定人心,驻西安的八旗,连带家眷都没有迁走,看来实在是一大失策。”
瓦尔喀无力地摆了摆手,说道:“说这些已晚了,谁也想不到运河一线这么快便抵挡不住。若是早迁家眷,说不定绿营更加离心,叛乱更会提前。”
赫叶苦笑了一声,说道:“现在确实是晚了,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瓦尔喀对面于赫叶的悲观也深有同感,叹了口气,凝视着火堆,半晌无语。
作为西安的驻防八旗,本来就是以少数人弹压监督多数的甘陕绿营。
并不是说在战力上有多大的差距,而是清廷未露颓势,或是颓势不显,甘陕绿营才俯首听命。
说到底,是清廷一边维持着表面上的强势,一边用粮饷供养,才能保证甘陕绿营能为己用。
但形势在不断变化,从川北与明军对峙,到逐渐处于劣势。江南失陷,漕运断绝,粮饷的供应一下子窘迫起来。
人心也在随着形势而不断改变,这是瓦尔喀和赫叶等满人将领所能觉察到的。所以,才没对有通敌嫌疑的张勇、王进宝等人采取强硬措拖。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大势滔滔。局部的维持,终于还是在全局崩坏下,变得非常脆弱,以至难以收拾。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不是强撑着防线,恐怕连一年的时间也没有。
“贼寇应该没有多少骑兵。”赫叶终于打破了沉默,缓缓说道:“就算甘陕绿营反叛,能给其增加上万匹战马,仓促之间,也难成军。”
“利用甘陕绿营的降兵来穷追,也不太现实。况且,若论骑战,八旗兵将也不畏惧。”
清代的马场主要分布在口外(指张家口、独石口)、伊犁、甘肃等地。当然,在此时还没有伊犁马场。
东北地区的马场反而有限,一般只是为皇帝祭祖时提供马匹,不是马匹的主产地。
清代的马分为四种,一是御马,即皇帝御用之马,这类马数量少质量高;
二是八旗官马,这类马主要是口外马场和巴里坤等处马场产出,质量上乘;
三是绿营马,主要由陕甘一带产出,品质略低于八旗官马;
四是驿马,这类马来源广泛,品质也较低。
陕甘地处西北,大部分是肥沃辽阔的暖温带草原区,河谷阶地,水草丰茂,山地丘陵,森林茂密,绿洲地带,宜农宜牧。
陕甘产马量大,但品质不算上乘,主要供应各省绿营骑兵。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86章 穷追不舍
其中最著名的就有凉州、肃州、西宁三处马场,以及乾隆二十六年才设置的巴里坤马场。
清代的八旗兵中骑兵数量占比较高,一般是五五开以上;而各省绿营或三七或二八,骑兵的数量明显不及八旗。
根据后世的统计资料,各省绿营中马匹的数量以甘肃为第一,达到了两万匹;直隶近一万,陕西七八千。最少的省份是江西,只有一千七百多。
可以看出,陕甘二省的绿营骑兵占比最高。这主要是因为陕甘二省的绿营兵数量多,骑兵占比高也是情理之中。
赫叶是按照传统思路来估计的,骑兵不是一天两天练成的。
甘陕绿营或许能成为明军马上就依靠的骑兵力量,但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未必能马上就与八旗骑兵进行正面交锋。
或许这也是自我安慰,要赫叶抛弃八旗家眷,显然是做不到的。
瓦尔喀轻轻点着头,不管是不是安慰,他也做出了决定。万一明军追上来,那就拼死作战。不战而逃,实在是做不出来的事情。
“山西还没有叛乱四起,有些地方的绿营兵将,应该还是能起到些作用的。”
瓦尔喀缓缓说道:“只要守住城池,不给敌人就地因粮的机会,哪怕拖延些时间,也是好的。”
赫叶露出无奈的神情,淡淡地说道:“聊胜于无。沿途还要尽量搜集骡马,以加快行进的速度。或许,在太原留些人马断后,坚持个两三天,更加稳妥。”
壁虎断尾求生,赫叶的意思也是牺牲部分八旗兵将,迟滞明军可能的穷追。有八旗官兵弹压监督,太原城能阻挡明军一两天的时间,差不多也够了。
否则,就这么一路急逃,人疲惫不堪,马力也消耗巨大。敌人追上来,拿什么与敌人冲杀交战。
瓦尔喀对此表示赞同,说道:“留一千人马,可战可走,就这么定了。”
战斗未必发生,两三天的时间,明军不能追上来,自然万事大吉,拍马即走;但万一交战,想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瓦尔喀和赫叶心中都清楚,但战争必然就有死伤,存不得妇人之仁。舍小就大,也是常用的手段。
………………
同样的夜幕低垂笼罩,三万多骑兵稍事休息之后,便又重新上路。铿锵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马宝一身轻甲,面色严肃,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率领的骑兵团兵不雪刃地进入甘陕,又利用甘陕绿营的战马,以最快的速度装备起一万多枪骑兵,再加上归降的绿营骑兵一万。
同时,河南的八旗兵将弃守,也使中路明军能够长趋而进,步骑混和,紧蹑着八旗逃跑的脚步,向京畿加速推进。
不管是运河一路,还是中原一路,都因为主要是步兵的原因,就算推进迅速,在速度上也不比骑兵。
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追杀逃敌,并且直捣京畿地区的,就只有他手中的这支人数最多的混合骑兵了。
“北伐至今,嗯,或者说从归降开始,并没有象样的功劳。这场国战马上就要打完了,机会可是不多啦!”
马宝垂下眼帘,任由战马随着大队向前驰奔,脑海里的思绪又翻腾起来。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西安八旗携带家眷向京畿逃窜,在速度上肯定要比骑兵慢。追赶而上,痛击逃敌,希望还是很大的。
不知不觉,天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一个破败的小村子也出现在视野之中。
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马宝收起思绪,皱紧了眉头。
这又是一个被逃窜的八旗部队摧残过的村落,看到有焦木还冒着袅袅青烟,马宝冷笑起来。
这帮王八蛋,逃跑的路上还不忘抢掠,稍遇反抗就要烧杀泄愤。
“已经越来越接近了。”马宝作出了判断,却一眼瞟到几个百姓呆呆地坐在一处废墟旁,目光呆滞地看着昂然前行的骑兵,已经是了无生趣。
马宝收回目光,对旁边的亲兵交代道:“给他们点干粮,告诉他们王师很快就到,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亲兵答应一声,纵马离开大队,直奔那几个百姓而去。
追击的骑兵全部都是轻装,只穿着皮甲和绵甲,但却携带着二十余斤的干粮和五六斤料豆,干粮也就是挂面,能够保证十数天的饭食。
马的饲料不好携带,只好吃野外的青草,再加点料豆。
沿途村镇有时候也能得到点干料,马宝估计着再追上四五天,再不能得到补给,也就差不多到极限了。
我真不是朱三太子第586章 穷追不舍
四五天的时间,马宝估算着,下意识地挟紧了马腹,提高了马速,向前快步奔驰。
不干掉逃敌,怎么也不甘心。哪怕逼得敌人放弃家眷,也能让将士们出口气。
…………….
太原城。
由于一直处在后方,守卫的兵力基是绿营,也只有一千多。
绿营游击贺保是半夜被叫醒的,匆匆赶到府衙,他看到的是十来个正大吃二喝的八旗兵。
“西安将军正率部携同家眷转进京畿。”
知府面色沉重,把贺保拉到僻静处,低声介绍道:“这是提前赶来知会,要咱们准备好热水吃食,还有干粮,最晚明天黄昏时便能赶到城下。”
贺保赶忙问道:“有多少人马?身后可有追兵?”
知府叹了口气,说道:“兵有七八千,家眷也差不多的人数,总共有一万五六千吧!至于追兵,可能是有。否则,也不会如此着急赶路。”
贺保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然后呢,他们吃饱喝足,拍屁股走人,咱们等着明军杀过来砍脑袋?”
知府面带苦色,摊手道:“那怎么办?不支应好,脑袋得提前搬家。这个时候,估计都急红了眼,稍有不虞,就要杀人。”
贺保也算是知府的心腹,说话没那么多顾忌。末日临头,也是同病相怜,惺惺相惜。
“没想到兵败如山倒,竟然这么快。”贺保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厅堂的方向,骂道:“都这么狼狈了,还在咱们面前神气个屁。”
知府愁眉苦脸,连连叹气,说道:“你带人加强城防,本官动员百姓做饭烧水,赶紧送走这帮大爷。本城不受摧残,也算本官尽力了。”
贺保神情变幻不定,可一想到八旗兵将有上万,明军追兵却还不知道在哪,顿时又泄了气,耷拉着脑袋走了。
就凭这一千守军,他实在是没有底气造反,也只能这么憋屈地忍着。
知府看着贺保的表情,也猜到他想干什么。可望着贺保远去的背影,他只能万般无奈地叹了口气。
………………..
清晨,太阳从地平线跃起,把光和热再次慷慨地赐予人间。
辽东,锦西。
伴着呜呜的号角之声,一队队鞑虏开出营寨,摆开阵势。一场激战的紧张气氛,顿时笼罩下来,让人感觉,阳光都有些黯淡。
康亲王杰书在将领和侍卫的围护下,立于大旗之下,瞭望着远处敌人的阵地。
随着他一声令下,楯车在前,甲兵于后,然后是弓箭手和火铳兵,如一道缓缓推进的铁墙,向前压了过去。
炮兵推着火炮移动到位,刨挖着泥土,构筑着炮垒。火炮射程不够,只能冒险前推,炮垒之间也隔开数丈距离。
明军阵地上旗帜招展,可能看到战壕和胸墙后晃动的人影。但枪不鸣、炮不响,死寂般的沉静,反倒给了鞑虏不知虚实的感觉。
杰书有些紧张,手中晃着马鞭,不时地轻抽在马靴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