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寨散人 作品

第1314章 各方努力

省网信办出手全网删贴,只是阻止话题发酵和蔓延,知道都已知道了改以各种隐晦或隐蔽方式传播、热议;省委宣传部内部明令未经衡泽、佑宁两级正府允许不得擅自进行采访调查,也只能阻拦七泽体制内新闻媒体记者,挡不住外省以及很多自媒体源源不断前往。

与此同时乐师承等老干部已来到市府大院反映情况,状告蓝家无理霸占公墓公共土地、指使石匠打伤乐家小伙子以及佑宁警方慑于权贵不作为等情况——其时庄咏诗已紧急介入此事,加之县公安局这才恍然知道“老头儿”竟是前县长蓝京的父亲,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大拐弯。

副市长孟龙客气而冷淡地接待这些昔日老领导,说了三点:

第一相信佑宁警方客观公正地处理此事(市里不会过问);

第二事情本身并不复杂,责任也一目了然,要以警方或官方结论为准,在此之前不得擅自发表种种言论将事态扩大化;

第三老干部老同志要拿出觉悟来,自觉维护佑宁形象和品牌,不要做有损于地方发展的事情。

然后一摆手,两名秘书随即将乐师承等人送出市府大院大门,没办法,只能灰溜溜乘车返回。

下了高速,乐师承等人惊讶地发现全程都不准停车,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停着警车,发现有车辆降低速度意图停到路边立即驱赶,稍有反抗立马罚款!

途经花岗公墓附近更为过分,前后五公里都围着警戒线严禁任何人员靠近,路边竖着告示牌:

公墓内部修葺,闲人莫入!

乐师承一掠而过看到不少背着旅行包,身上挂满长枪短炮的记者无奈地在外围与保安交涉,全部被拒之门外。

“看看,看看,这就是他妈的权力!”

乐师承指着窗外气得全身发抖,贾晙、赵怀石均没吱声,印会实更是萧瑟而低落——十分钟他已接到庄咏诗亲自打的电话,态度恶劣地警告“给我安分点”,“不怕人家翻旧账么”,暗示多年前铁桥案蓝京实际上放了印会实一马,不然扣上“同谋”帽子早已下监狱了!

唯独在庄咏诗面前,印会实硬不起来,作为耿啸林的铁杆亲信,他深知这个女人的权势与能量,得罪蓝京或许还有缓和的余地,得罪了她,基本注定无法再在佑宁立足。

回到县城,乐师承想先去县人民医院探望宝贝孙子,孰料住院部已被封锁,任何人出入须凭证件。

本来乐师承自诩“老子这张脸在佑宁就是通行证”,然则此次封锁的就是他这张脸,眼睁睁看着其他探望人员亮一下身份证就进去,偏偏他的证件“必须提交领导审核”。

乐师承暴跳如雷,但心里清楚远在紫寺的蓝京已经出手,一张无形大网正悄然张开。

气呼呼到了位于城南的别墅,县委办、正府办主任已在家里等着,脸上带着微笑,口口声声“老领导”,话里却带着刀锋:

“我们已查过公墓原先分布格局,您老,还有其他几位老领导的应该不在现有位置,到底什么原因民正部门已按县主要领导指示进行调查;其实在与不在都是次要的,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动火、伤了和气,您说对不对?”

“警方得到的口供是公墓管理员在人家面前打包票可以操作,双方发生斗殴时人家又不在场,是石匠挨了几拳后按捺不住打伤人,怎能莫名其妙牵扯到如今已在外省工作的前县领导呢?不同意围栏可以通过合法渠道申诉嘛,您老能第一时间拿到人家签字的东西,还愁找不到民正部门领导?”

“目前警方准备定性为互殴,石匠也做了检查脸部、手臂有擦伤,这样发展下去您孙子要留案底,他还年轻,以后影响进一步发展可划不来?县里的意思是主动撤案,那边把公墓恢复原状,这边跟石匠签订和解协议,这事儿就算翻篇了。”

“对了有个信息向您老通报一下,事情发生后到酒店落实签字并向您老提供复印件的两名民警已被停职,协助您老发贴的网吧停业整顿,您孙子单位正在调查工作日出外有无请假手续等等,哎,这些都不算问题,县主要领导由衷希望事情能有圆满解决的结果。”

乐师承颓然坐在沙发里,久久没有说话。

当年骚扰田甜没得手罢了,副县长斗不过县长也罢了,乐师承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如今蓝京远在千里之外,自己主场作战依然斗不过他,真让他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两办主任也不着急,静静坐在客厅里等,墙上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外面车辆声、小孩嘻笑声恍若在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大概隔了十分钟,或许更久,两办主任交换眼色后道:

“如果您老出行不便,我们请公安同志过来特事特办,撤案手续可以在家里完成,您老觉得呢?”

又隔了长长的时间,乐师承仿佛听到自己从地狱里深深叹息,似乎应了一声,又似乎没应……

直到傍晚时分,田甜在东吴的学校同事无意间在网上浏览到关于祖坟的帖子,赶紧打电话告之,田甜方知公墓加工添彩的事捅了大篓子,匆忙从娘家回到县城酒店找到悠闲地站在烧饼铺前排队的蓝维朴。

详详细细一说,蓝维朴到底饱读史书之人顿时醒悟此举不妥以及汹涌舆情背后的蹊跷,硬着头皮拨通儿子手机。

蓝京苦笑。

再恼火,儿子也不能责怪老子,何况此事错不在蓝维朴,而是诸般巧合之下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并放大,说到底还是四个字:

官场险恶。

蓝京叹了口气,缓缓道:“目前事态基本平息下去了,待会儿警方会找您配合完善撤案程序,之前签的字的材料全部退回,您仔细清点核实一下不能有少页缺页以免又带来后患。”

蓝维朴苦恼地说:“上午民警同志拿了一叠材料让我签,他指哪儿我签哪儿,也……也没细看……”

“呃……”

蓝京滞住,想了想道,“您注意查看材料之间的衔接性即可,或者翻到一半突然停下来问——是不是少了一页,等等,如果对方脸色有异就说明耍了手脚。”

“还能这样啊!”

蓝维朴惊叹道。

蓝京无语,半晌道:“这是基层最常见的手法,跟爸爸在学校对付天真未抿的学生不一样……对了,千帆和昊林正在县城西北那边挑选墓地,准备连夜迁坟,届时需要爸爸到现场做些仪式。”

“什么?”

蓝维朴失声道,“好端端迁啥祖坟?这已第二次迁了,而且花岗公墓是众所周知的风水宝地!”

蓝京低叹道:“爸爸,这件事一出,那里已不是咱蓝家的风水宝地!今天开始花岗公墓封闭一周,可它能封闭十年、二十年吗?我们蓝家都不在佑宁,保不准有人隔三岔五搞破坏,防不胜防;还有讨厌的记者挥之不去,总琢磨着拿祖坟的事儿做文章,不如搬了清净,那边风水也很好,空间还大,围栏、石柱什么的都行,用云文石也可以,最主要是清静。”

“这……”

蓝维朴一时委决难断。

“堂叔他们几十年前来的,根本记不清祖坟位置,反正明年清明把事儿办得既低调又风光就行了,我们都是唯物主义者没必要计较太多,爸爸!”

蓝京劝慰道。

低调又风光,蓝京说这五个字是有底气的,就在十分钟前已与孟龙通过电话,约定明年清明蓝家大批人马返乡扫墓时,由孟龙代表衡泽市正府出面接待,佑宁这边由郭昊林等过来打前站,县领导孟云峰负责地头服务,全程保密而不张扬,但仪式要搞得正式而隆重。

“那也只好如此了。”

蓝维朴深深叹息道,内心十分庆幸多年前果断离开佑宁的决定,一个根本不值得留恋的是非之地啊!

瞿千帆和郭昊林效率相当高,傍晚在城西北新建的公墓选好位置后连夜施工,然后经蓝维协同下迁移祖坟,迅速砌好水泥、封填等等,凌晨三点多钟全部结束。

花岗公墓腾出的墓地也联系好一位当天火化的死者亲属,天亮时便进行了安葬,竖起墓碑,那个位置从此不再姓蓝。

虽说蓝京及其部属在此次事件当中表现惊人的行动力,庄咏诗也给足面子,然而祖坟到底还是迁了,而且与上次整体搬迁不同,真正从县城东首风水宝地移到别的位置,微妙间还是产生深远的、似玄非玄却不能不信的影响……

是的,深远影响。

然则运气或者说气合这种东西是命中注定的,即便没有蓝维朴无心之下招惹出麻烦,也会在别的方面体现出来,正应了那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缘到有时终须有,缘到无时莫强求。

两天后蓝维朴一行三人返回东吴,临行前给蓝京打了个电话,没多说而只喟叹佑宁这边明年清明后短期内不会再来,以后爸妈百年就葬在东吴有山有水也不错的,没必要非回老家云云。

蓝京心烦意乱道爸爸没事说这么不相干的干嘛,您二老身体健康,美好的日子长着呢,别尽往坏处想!

蓝维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就想着这个,大概……大概生老病死是历史规律,谁都无法避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