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碧海安顿好儿子,蓝京在秦铁雁陪同下看望深居省一院警卫重重的老干部疗养区的念松霖。
进门时警卫板着脸挡住去路,秦铁雁掏出工作证晃了晃:
“省厅的。”
警卫眼睛一瞥随即放行,秦铁雁连走边解释:
“应该新换的,我隔三岔五就来,这边警卫都认识……对了,思思搬家没?”
蓝京道:“春节前那位保姆回家过年此后就没来,思思委托中介把那套房子卖了,在附近重买了一套,换换晦气吧。”
秦铁雁点头道:“更为安全考虑,防止心怀不轨的宵小打主意,哎,你难得有空出来,这趟想不想悄悄探望一下焦糖?”
“唔……”
蓝京敏感地瞅瞅他,“你想看从没见过面的儿子?我可以陪你,但你夜里说梦话吗?被赵医生听到,你的下半生(身)就完蛋了。”
“我陪你看焦糖,”秦铁雁还嘴硬,“胜男那边不去!”
“咦,当初谁信誓旦旦绝对不打扰她俩,怎么才一年不到就忍不住?”蓝京道。
低头闷闷走了段路,秦铁雁突然叹了口气:
“蓝京,咱俩都年过四十了,大概人到中年,心肠也变得柔软起来,总觉得……觉得衡芳那边有牵挂,不去亲眼看看放心不下……我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帮不了什么,更不能给予什么,可……可毕竟曾经……”
蓝京被他说得也有点酸酸的,停下脚步沉吟良久道:
“孟龙、昊林都到紫寺了,临走前将重任托付给了瞿千帆,千帆做事不如孟龙细致周全,应变不如昊林灵活机敏,又缺少呼应,咱俩如果真的过去必须提一万个小心。”
“只要你答应,剩下的事都好商量,”秦铁雁压低声音道,“我带几个兄弟暗中布控,做好应急,势头不对立马掩护咱俩撤退。”
“逃跑就逃跑,还撤退,假洋鬼子。”
蓝京瞪了他一眼骂道。
秦铁雁讪讪道:“好歹俩厅级干部,不能表现得太狼狈嘛……”
来到病房——已不是病房的概念,客厅、书房、卧室一应俱全,墙上则是当时外面还比较少见的壁挂式超薄液晶电视,念松霖正由护士扶着在阳台边晒太阳边来回踱步。
“啊呀小蓝真是,紫寺工作那么忙还跑来跑去干什么?”念松霖见到蓝京虽然嘴上埋怨,却掩饰不住的笑意。
蓝京搀着念松霖回到客厅沙发坐下,道:“正好到这一带办事,肯定要抽空看望舅舅,最近精神好些了吧?”
来的途中秦铁雁透了底,从书泽湖畔山庄转到碧海一院后,专家们面对念松霖总压不住的高烧同样一筹莫展,没能拿出比花嫒高明的招数,只能拿大剂量抗生素强行压制,且在秦铁雁面前坦言这样会折损元气,也就是中医所说的“伐”,但眼下无暇顾及太多。
但病根到底是什么?碧海顶尖专家都查不出来?蓝京略带焦躁道。
秦铁雁指指心口说病根在此,你有办法?
蓝京顿时无言。
此时念松霖微微笑了笑:“精气神没了,劲也提不起来,就这样养养身体吧……三厂改制有头绪?下岗工人送到城北新区干活都消停了?玄通7.6亿股权谈妥没?”
“通过背后做工作,以及省委、玄泽市委关照,玄通集团原则上同意我的思路,等下个月召开临时董事会通过即可,”蓝京道,“我再三强调黄砬省委、紫寺市委、钢铁三厂、建材集团,都没想从这样的股权运作中捞取任何经济利益,唯一目的是让玄通集团脱身,顺利拿到7.6亿现金!我的说法获得七泽省委领导的认同。”
念松霖点点头:“只要坦坦荡荡为了工作,很容易获得对方理解,小蓝在这方面向来做得不错,当然铁雁现在也进步了,前几天跟碧海省纪委领导聊过,都称赞铁雁的办案能力和水平。”
秦铁雁笑得合不拢嘴:“过奖,过奖。”
“昨晚燕志毅跟我通过电话……”
才说了半句,秦铁雁立即警觉将护士赶到外面,念松霖却道,“没事没事,都是些场面话,让我安心养好身体,回京都后到燕家大院坐坐之类,我说有生之年大概都不会去京都了……”
蓝京与秦铁雁迅速交换眼色,均想念松霖这般说话是丝毫不给贵为四号的面子,可见内心深处还是介意的。
“他听了怎么回应?”蓝京问道。
“他只笑了笑,说那就等有空到碧海来看望我,然后又客气了两句就结束通话。”
念松霖淡淡道,显然并不在乎得罪燕志毅。
蓝京道:“他分管人大,打电话问候您是应尽的职责,后面如果登门看望也是应该的。”
“对,这是他的工作,但我不一定非得配合,”念松霖道,“我已请了长期病假,等到大换界自动离任,不会继续赖着不走。”
“关于燕家,反正我无法理解其做法,”蓝京道,“我跟容小姐谈过好几次,柴市长也专程跟燕志祥有过交流,都琢磨不透背后玄机。”
念松霖闭着眼睛沉默良久,道:
“背后玄机很简单,这是燕家大院依势而为的最佳策略,站在燕老爷子和燕氏兄弟角度肯定合理,却不是我的、你的、明舟的理。”
“请舅舅明示!”蓝京恭敬地请教道。
秦铁雁也瞪大眼睛倾听一直以来堵在心头的疑问。
不料外面有人敲门,紧接着白发苍苍的专家带着几个博导进来查房,蓝京和秦铁雁百般无奈只得站到走廊间等候,偏偏刚才被赶出去的护士似报复般道:
“别干等了,查完房开始输液,治疗期间不准会客!”
“好好好,我们滚……”
两人灰溜溜离开,下楼时不禁感叹处处都有权力,小小的护士就能将两位厅级干部拒之门外,到哪里说理去?
傍晚时分抵达书泽,看时间再赶到衡泽有点晚了,蓝京也想认真地陪陪郁杏子,遂建议明天上午动身。
秦铁雁脱口而出:“好,今晚养精蓄锐。”
蓝京侧过脸打量他:“你这个精与锐用在何处,给我解释清楚!”
秦铁雁顿时语塞,支吾道:“就是好好休息的意思,不要多想。”
当晚悄悄掩入秦中区府宿舍大院,郁杏子的奶水太足了,让蓝京喝了一遍又一遍;郁杏子暗藏的名器也灿然绽放,令得他如痴如醉,每次都想努力到极致每次都心有不甘地倒在名器奇异销魂的包裹与颤栗之下。
清晨郁杏子才有力气说话,第一句话便是:
“你功力大不如前,是不是在姬小花身上消耗掉了?”
唉,每场考试单单及格都不行,还要达到优秀才算过关,蓝京明知不是姬小花的锅,只能让姬小花先背着,叹道:
“她到万泉是工作需要嘛,正治清算很可怕的……对了,京都层面已启动大换界的各种动作,路省长能不能抢在你爸退下来前更进半步?”
“都很想,但未必如愿。”
郁杏子简洁地说。
蓝京道:“左卓文更不可能了?”
“难说,”郁杏子道,“这种选择题哪怕亲生女儿都不会透露,因为……以前路叔叔有意无意在我面前提过,每次全退的局委员至少有一个指标,但指标的轻与重、大与小都不确定,关键在于与五常的关系以及老领导、老同志的风评,也算是对他在任期间的综合打分。”
“所以你爸自己都不确定,”蓝京道,“推左卓文一把,路省长以后就没戏;让路省长上,左卓文也到此为止,现实非常……非常残酷嗬。”
郁杏子默然良久,轻轻道:“春节我跟爸爸说过能否退下来前把你弄进省委常委,他说你级别太低没法运作……”
正厅领导在局委员眼里“级别太低”,也真是无语。
蓝京又是感动又是惭愧,轻抚她的俏脸道:“为了我,你真的豁出去了……你该想想自己。”
“我无所谓,你才是最重要的……”
郁杏子说着依偎到他怀里,他也懂了她含蓄的肢体语言,又俯身下去衔起尖尖的峰头吸吮香甜的奶水,很快掀起新一轮鏖战……
上午九点十分,蓝京匆匆钻进车里,秦铁雁板着脸道:
“电话打了八百回,短信发了上千条,大清早的干嘛手机静音,不怕三厂下岗的钢铁工人闹事?”
蓝京突然握起双拳唱道: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
每日每夜忙碌不停,嘿!每日每夜忙碌不停,高楼大厦拔地而起,铁路煤矿接连不断,改变了世界,让它焕然一新!
嘿!机器发动,轰隆作响,铁锤挥舞,叮当作声,打造农具,助力生产,制造枪炮,支援前线!
哎嘿哎嘿嘿呀!
然后道:“听到没有?我们钢铁工人在蓝书记英明领导下有了新任务,每天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哪有工夫闹事?闹事能拿工资?作为一个城市的市委书记,敢于手机静音就是自信与优秀的体现。”
秦铁雁冷笑一声:“我只听到六个字——每夜忙碌不停!蓝京,注意保重龙体!”
蓝京单手掩嘴打了个呵欠,道:“很理解积蓄了一夜精力无处宣泄的老男人的愤怒,但我们胜男同志不是好惹的,希望回来路上铁雁同志还能笑得出来。”
“我就很好奇一点,焦糖飙车时会不会说脏话?哈哈哈哈……”
两人一路上斗嘴斗个没完,倒也不寂寞,两小时车程很快过去,穿过衡泽城市主干道后悄悄潜入衡芳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