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还有比焦糖永远离开自己更糟糕的消息吗？蓝京没多想随口道：
“什么？”
容小姐道：“高楚天调到紫寺工作！”
“啊！”
蓝京惊讶得手机险些脱手而飞，失声道，“高楚天？他他他……他到紫寺干嘛？”
“紫寺市长。”容小姐道。
“我才是紫寺市长，目前暂代市委书记主持全面工作！”蓝京激动地大声叫道。
容小姐轻叹口气：“我表述得不严谨，据了解目前对他的任命是市委副书记、副市长，就是做好接任市长的准备，正如你准备接任市委书记；如果你接不了书记，他可能直接一步到位，干得好不如生得好，现实就这么残酷。”
蓝京很快冷静下来，沉思片刻道：
“目前市委已有十一位常委，他加入怎么办？”
“也有对策，抽调紫寺警备区吕和平参与筹建千亿军工项目基地，在此期间不再兼任市委常委。”
容小姐道。
“为了给他保驾护航，组织部门真是煞费苦心啊，”蓝京挖苦道，“浑然不顾造成紫寺三位市委副书记的事实。”
“别这么说，蓝京，”容小姐道，“市长上任半年多时间再给半年时间考察市委书记，以前有过吗？不能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正式任命何时下达？”蓝京收敛心神问。
容小姐道：“这是最绝密的第一手消息，目前黄砬省委都不知道，所以……你要尽快做好应对，蓝京！”
“我在衡泽打听焦糖下落，她突然失踪了，”蓝京解释道，“我最快乘坐明天最早的航班回去……他到紫寺当市长的目的是什么？”
“焦糖失踪？莫胜男呢？铁雁也在吧？”
容小姐略显惊讶地说，“这件事来不及处理的话，我明天飞过去！”
蓝京的心微微一宽，之所以故意将焦糖和高楚天相提并论就是试探她的反应，说实话，他隐隐怀疑此事与容小姐甚至燕家大院有关。
“这会儿铁雁去胜男住处了，今晚应该有答案，否则明天真得请你跑一趟。”
容小姐这才说：“高楚天当紫寺市长的目的很简单，第一夺取胜利果实，因为显而易见城北新区大开发以及一系列项目落地必然拉动地方经济，三厂改制成败又与他无关；第二遏制你的上升势头，让你处处受限施展不开手脚，最好，能在紫寺将你一举拿下——以高楚天的风格完全可以设置很多陷阵，铜关那次不是险些栽到他手里吗？”
新仇加旧恨！
蓝京脸颊肌肉绷得坚硬，手指关节捏得格格直响，半晌道：“我让他有来无回！”
“他是紫寺班子成员，你的搭档，在工作上肯定要相互配合，不管愿不愿意，”容小姐提醒道，“他拆你的台，他照样混得很好；你拆他的台，就是拆自己的台，你要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
蓝京长长吸了口气：“面对这样无理的人事任命，燕家大院居然没有办法？你叔的排名还在骆广庆之上！”
容小姐也叹了口气：“请问无理在哪里，蓝京？人家是沿海的省城区委书记调任落后地区地级市市长，副厅提拔正厅，又没挡你的路，燕家大院凭什么阻挠？如果反过来，你是市长，让他当市委书记，那肯定会全力狙击，是这个理吧？蓝京。”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说了，”蓝京无奈道，“目前除了燕家大院，外界绝对无人知晓？”
容小姐沉吟道：“骆广庆和高楚天肯定知道，但红头文件没发之前都有可能产生变数，不敢乱说，除此之外应该没有。”
“我知道了……”
通完电话蓝京眉头紧锁久久沉思，瞿千帆刚刚在旁边大致听出端倪，心知老领导这回碰到前所未有的硬茬了，屏息静气不敢多言。
等啊等啊，一眨眼两个小时过去了，秦铁雁始终没回来。
瞿千帆含沙射影道：“秦队大概陷进去了吧？”
“唔，陷得很深，难以自拔。”
蓝京附和道，仍在屋里一圈接一圈地踱步，应在苦思对策。
厂办主任殷勤地送来盒饭，蓝京只看了两眼却没动，实在没胃口也没心情。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加起来快五个小时了。
瞿千帆不时抬腕看表，喃喃道：“马拉松都应该跑完了，秦队还……”
“马拉松中途不准休息，秦队可以，”蓝京道，“总之再晚我俩都要回省城，明早飞回黄砬。”
“我开车送两位领导，”瞿千帆道，“秦队太累肯定开不动，老领导要考虑大事。”
蓝京想了想没拒绝。
凌晨一点二十分，秦铁雁总算踉踉跄跄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居然戴着宽檐鸭舌帽和口罩，衣服则很奇怪地整齐，很明显与去的时候大不相同。
“上车，回省城。”
蓝京简洁道，秦铁雁有些惊讶地晃了晃身体，瞿千帆则上前体贴地扶着他轻声道：
“老领导遇到麻烦，必须明早赶回去。”
上了车，蓝京和秦铁雁坐在后排，瞿千帆亲自开车娴熟地驶出工业园区拐入大路。
“什么麻烦？”秦铁雁嗡声嗡气问，一付中气不足的模样。
“化装什么知识分子！”
蓝京毫不客气一把扯掉口罩，秦铁雁脸上赫然有几道血痕，一看便知指甲划破的，此外还有几处掐痕、抓痕。
“嗬，第三次世界大战啊，”蓝京幽幽道，“身经百战的铁雁都险些hoLd不住。”
秦铁雁瞥见瞿千帆从后视镜打量，赶紧又戴上口罩：
“注意保密……说说什么麻烦？”
蓝京道：“我和千帆干坐了六个小时，就想听你一出来就提问？快说收获，不然我真要翻脸了！我心情很差！”
秦铁雁道；“这不正在重新组织吗，有点乱……有点乱……”
瞿千帆冷不丁道：“应该说乱套了，今天秦队没带套吧？”
知识分子流氓起来真是黄死人，蓝京纵使满心烦恼也忍不住莞尔一笑。
秦铁雁恼羞成怒道：“再乱扯我不说了……哎，这事儿有点复杂，蓝京……”
周三晚上，焦糖没象以前约莫胜男到园区羽毛球馆打球，心事重重到她家闷闷不乐看电视，东扯西拉，等孩子入睡后突然没头没脑道：
“下午有两个人到办公室找我，要我立即出国。”
莫胜男猛吃一惊：“什么人？背后是谁？凭什么要求你？你答应没？”
焦糖道：“那种人永远不会暴露身份，但很明显属于情报系统的，不清楚哪个派系——应该不是上次追杀那支，否则直接动手即可，根本没必要当面劝说。”
“怎么劝？”
“两个理由，一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二是保证你母子安全，避免被一网打尽。”
“焦糖，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焦糖抬手阻止，“事实就是如此，你的事已经了结，可我的事翻出来威力都堪比原子弹，大换界又到了，一个新的轮回，我躲不过去的，胜男。”
莫胜男也是快言快语、不说虚情假意废话的人，沉吟片刻问：
“国外哪有净土？否则你当初不会费尽心思回来了……由他们安置？你连他们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焦糖道：“这回不同，他们找到我原来在衡芳执行任务时的上线在香江接应，届时给一笔钱、一套新身份，我便可以新的生活——那位上线与我之间绝对信任，是可以以生命相托的。”
“如果上线被收买呢？在衡芳没人敢碰你，但到境外便可毫无顾忌。”莫胜男仍不敢轻信。
焦糖摇摇头：“绿野药厂的案子了结后，那位上线就长驻香江，我从米国逃出去后第一时间与他联系，他很坦率，说可以尽一切力量帮我藏在香江，但上线的上线肯定会怀疑他，存在一定风险；临都念家两年期满我又联系他，他说这回有八成把握，不过权衡再三我还是跟你会合到一处……他属于那种很实在，决不轻易承诺但会用生命履约的传统特工。”
“但……但那样等于安危系于他身上，与现在有何不同？”莫胜男还是不放心。
“他长驻香江的任务就是安置内地过去的特殊人物，”焦糖道，“他是深受上层信任的，掌握的每一宗机密都惊世骇俗，相比之下我根本不足为提。”
莫胜男道：“你再想想，不能因为两个陌生人一席话改变现有生活，踏上未知的旅途。”
焦糖道：“我考虑过了，他俩知道你母子俩和我的情况，知道孟龙、瞿千帆以及蓝京、秦铁雁，还知道上次蒲旭一路护送，意味着什么？”
莫胜男愣住。
焦糖又道：“他俩没强迫，随便我走与不走；也没指定什么时候，反正现在进入香江的途径很多，无需帮忙；那位上线随时可以联系的，我知道他在哪里。”
莫胜男长长沉默，然后问道：“所以你准备走？”
“明天动身。”
“你到香江……你到香江……”莫胜男心乱如麻，“不可能象现在这般安逸，我觉得……我也舍不得你走，现在……现在你好像是我天底下唯一的亲人，焦糖！”
“我也舍不得，可没办法，”焦糖道，“不过说到底安逸平静的生活并不适合我，我天生喜欢冒险刺激，那才是属于焦糖的人生……”
她说着起身悄悄进了卧室，轻轻在孩子脸颊上亲了又亲，大滴大滴眼泪将被子打湿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