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整整一天梅花闭门不出,蓝京试着打了两次电话,没接,说明真的生气了。`l~u¢o′q¨z,w_..c+o/m~
中午时分,汪泉烟瞄着蓝京在宿舍大院里散步的机会,主动凑上前汇报了周五晚上从老傅那边打听来的信息,而且也东拼西凑证实所言非虚。
“说到底还是风水问题,只是没料到与祖坟有关,棘手,很棘手!”
蓝京摇摇头道,“泉烟觉得这事儿怎么解决?”
汪泉烟道:“单单陆家、杨家倒也罢了,关键我还打听到任老家族的祖坟也在龙珠山,所以……”
“噢——”
蓝京霎时悟出分管交通副市长周涵彬、常务副秘书长包祥生都在暗中掣肘隧道工程的缘由,原来背后都牵连到唐武功以及任老那条线。
“如果我的话,”汪泉烟瞥瞥蓝京,“我斗胆乱说啊……”
蓝京笑着摆摆手道:“是不是秘书时间越长胆子都会越小,‘斗胆’两个字不应该从你嘴里出来,嗯,有话直说。”
汪泉烟道:“好的直说,我觉得小不忍则乱大谋,没必要为隧道工程得罪太多太多人,不光刚刚提到的任老、陆家、杨家,还有围城本土根深蒂固的家族和势力,以及大财团、大老板等等,即便官愤忍而不发,民愤也会汹涌澎湃,毕竟两座山好几千座坟墓呢,蓝市长说是不是?”
“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想问个问题……”
蓝京边踱步边道,“去年郑兴市长同意修建栖湖山隧道的底气何来?从汀城庄市长语气来看,郑兴市长是下决心推进工程项目的。”
“呃,倒没这方面信息,”汪泉烟道,“可能乔秘书长略加一二,没法打听得到。”
“你去问问,把情况摸清楚……”
蓝京吩咐道,一抬眼却见梅花挎着小包迎面过来,赶紧招呼道,“梅部长出去逛街啊?”
“拿快件。′m¨z!j+g?y¢n′y,.?c*o′m`”
她冷若冰霜道,仿佛没看见汪泉烟似的擦肩而过。
蓝京还想再搭讪,话到嘴边又打住,汪泉烟等她拐弯过去才吐吐舌头道:
“真冷啊。”
下午三点半,蓝京意外接到途海贸易集团老总陈东规的电话,大咧咧说本想过段时间去围城的,正好在赤浥这边办事想着顺便拜访蓝市长,前面出口就下高速了,不知能不能百忙之中抽点空?
正常想跟副省级领导见面起码得提前三天,而且应该放到工作日,陈东规此举明显有失礼貌。
不过蓝京心里清楚,陈东规就是故意的,意在试探自己的容忍度和相处底线,毕竟他背后有位谁都不敢得罪的正务院副理。
蓝京微笑道陈总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就怕陈总不肯来,这样吧,我这会儿就去办公室。
陈东规此行还带了位熟人——省棉麻总公司董事长王鹊,看来他能稳掌这个肥差很大程度依赖陈家力量,而且承担为陈东规生意保驾护航的重任。
“占用蓝市长宝贵休息时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陈东规大步上前与蓝京紧紧握手,“主要前面已经约了两次,这不,为养家糊口东奔西走忙得焦头烂额,老想来老抽不出时间,难得跑到围城旁边了干脆厚厚脸皮打扰一下。”
“陈总一句话暴露内心真实想法,”蓝京笑着指指他道,“说明围城在陈总心目中地位不如赤浥。”
“这件事要如实向蓝市长汇报,”陈东规道,“我们途海贸易集团和省棉麻公司都是赤浥港股东,刚刚参加完上年度股东大会,实事求是讲那边经营得不错,效益逐年上升,虽然目前为止还没消化掉基建项目贷款,也没有分红,总体而言前景乐观,股东们都愿意继续持股而且表明增持意愿。”
蓝京点点头:“港口机制灵活性就直观体现到经济效益上,这方面我们围城港任重道远,需要在上级党委正府支持下做更多努力。+w^o\s*y!w..′c-o¢m+”
“听说主要是那个娘儿们不好说话?”陈东规问道。
“屁股决定脑袋,不管是谁处在她的位子都不会轻易同意改变港口地位的独立性。”
蓝京含蓄地说。
陈东规突然很奇怪地笑了笑,问道:
“蓝市长怎么看去年下半年省正府下发的《关于进一步深化港口体制机制改革工作意见》文件?”
蓝京一愣。
陈东规提到的省正府文件,蓝京自然都学习过,感觉就是每年所做的常规动作,深化教育机制改革、深化科技机制改革、深化纪检监察机制改革……相当于每个领域的表态发言,证明我一直往好的方向努力,至于成果没必要深究。
“都是省港务厅正常职责范围内的规范性要求,整体框架与前两年文件差不多,”蓝京反问道,“陈总从中解读出了新意?”
他的级别自然不会问“陈总有没有内幕消息”,那样有失身份。
然而这位陈总的确是有内幕
消息的!
陈东规高深莫测笑了笑,指指天花板道:“上面一直把围城港当作硬骨头之一,早晚要啃下……我这么说,蓝市长不介意吧?”
“硬骨头……”
蓝京一听就明白“上面”是指朝明省委省正府,全省共有七个海港,其中四个已经改制为港口集团,实现正企分开、市场化运营,剩下三个当中以围城港最难攻克,既为副省级地位而缚手缚脚,也因为还兼点儿军港功能,因此另两个港口改制事宜已提上日程,唯独围城港纹丝不动。
“具体怎么啃呢?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蓝京道,“目前为止市委正在想方设法协助港口搞好产业转型,提升远洋运输服务,倒没往那方面考虑过。”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经了然,原来陈东规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在打围城港主意,很可能准备挟大资本主导港口改制,从牟州取暴利!
而改制的规划,目前为止蓝京没从任何一位省领导嘴里听到风声,唐武功、施若桐显然也一无所知,偏偏这位陈总却清清楚楚,岂非咄咄怪事?
“凡港口改制没有不困难的,关键在于怎么改,这方面……”
陈东规指指自己鼻子,又指指王鹊,“两位对赤浥港既有丰富的经验,也有发言权,嘿嘿嘿……”
蓝京正待说话,外面有人敲门,随即市委秘书长杨延时大步进来,笑容堆面道:
“陈总来围城拜访蓝市长,来就来嘛,怎么带那么多礼物?”
陈东规愕然道:“什么礼物,没带啊。”
杨延时诧异道:“真没带,两手空空来的?”
陈东规顿时悟出他在捉弄自己,大笑道:“好你个延时,每次都让我尴尬一下……就算我带了,蓝市长肯收么?”
蓝京在旁边很纳闷他俩之间怎会如此熟悉,但笑不语。
“向蓝市长汇报,今晚活动已经安排好了,在我家里弄的家宴,不讲排场派头,就图个清净,”杨延时笑道,“陈总跟我老朋友了,每次到了围城别处都不去,就往我家里钻。”
陈东规笑道:“钻来钻去跟嫂子混熟了,有一天早上延时醒来,听到嫂子温柔地说——杨郎,该喝药了。”
众人大笑。
蓝京不便拒绝,道:“我原想就在附近的,还是秘书长想得周到,嗯,那边……”
他朝市委方向使个眼色,杨延时笑笑道:
“唐书记周五就回省城了,而且我们陈总……”
陈东规直截了当道:“我不鸟他!提到鸟,”他又转向永远的配角王鹊笑道,“王董遇到延时就得改名字,变成王鸭。”
“怎么讲?”蓝京问道。
“有了延时大法,便是鸟中第一!”
陈东规一本正经道,众人又大笑。
眼看天色不早,杨延时便领着他们从某个很难发现的小电梯直接到负一层停车场,底下有辆颜色和车牌号都很一般考斯特,上车后轻车熟路驶出市府大院。
杨家大院位于老城区核心地带,青瓦灰墙,门楣上悬着乌木匾额,上书“岐黄传家”四字。
推开斑驳的榆木门房,先见一顶天立地的砖雕松鹤延年影壁,转过去后只见一条弯弯曲曲的卵石小径银链子般穿庭而过,左边一畦芍药,右边几株老梅,树下搁着张青石棋枰。
正厅门槛足有半尺高,石头被岁月磨出圆润的弧度,檐下悬着两盏红色琉璃灯,风过时灯罩里铜铃叮咚作响,院前太湖石叠的假山缝里钻出几丛兰草,石畔一弯活水引自外河,水上架着座红漆小桥,桥板薄得能照见人影。
漆皮剥落的楹柱上挂着副对联,“雨打芭蕉闲读书,风摇菡萏漫烹药”,纸色已泛黄,墨迹却还精神,蓝京看了不觉轻叹道:
“大户人家的底蕴呐!”
家宴设在中院东首的暖厅,四角亮起橘色的暖光,两名巧笑嫣兮的小姑娘端来餐前甜点,古朴庄重的八仙桌摆着四只青瓷碗,碗里浮着十几颗酒酿圆子,白气袅袅上升,透出诗情画意的诗境。
陈东规瞟了眼站在门边的小姑娘,压低声音道:
“蓝市长说说,这么舒适安逸令人神往的庭院,我是不是有必要伙同嫂子逼延时喝药?”
这时又有两个小姑娘捧着青瓷坛子进来,杨延时含笑道:
“今晚客人少,也不闹酒,请蓝市长、陈总、王董尝尝我们杨家三十年女儿红,算起来是我最小的堂妹出生时埋的,到今年其实已经三十四年。”
蓝京一呆:
“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