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忏悔2

离席时,母亲偷偷往她包里塞了个信封。摸到那叠钞票的厚度,林小满突然想起结婚前夜,母亲给她的存折被父亲发现后,母亲遭受的毒打。

深夜的浴室成了唯一的避难所。林小满把花洒开到最大,水声盖过婆婆的鼾声。

镜子里的女人锁骨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肤,腰间有一块硬币大的淤青——昨天跪着擦地时撞到了茶几角。

她忽然想起大学心理学课本上被荧光笔划烂的一句话:\"习得性无助会通过母系传递\"。

热水冲在冻疮上泛起细密的刺痛,就像母亲总说\"忍忍就过去了\"时,抚在她发顶的那只布满茧子的手。

窗外掠过一道车灯,瓷砖上闪过转瞬即逝的光斑。林小满把毛巾咬在嘴里,哭声闷在棉纤维中。

十七岁那年她也是这么咬着被角,听着隔壁房间的殴打声,数着墙上的裂纹直到天亮。那些裂纹如今长在了她的灵魂里。

\"洗这么久水费不要钱?\"张凤兰的巴掌拍在门上,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林小满关水的动作太急,拖鞋踩在水洼里滑了一下,尾椎骨撞到马桶边缘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

主卧门缝里漏出蓝莹莹的光。陈志强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锁屏弹出三条消息:

【周五7点老地方】

【她不会跟来吧?】

【想你了】

林小满站在黑暗的走廊上,脚底的水渍渐渐变冷。八十公里外的老房子里,母亲正把安眠药一片一片排进掌心,药板折断的脆响惊醒了窗台上的老猫。

而此刻她的手机屏幕亮起,婆婆发来的语音消息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明天五点起来熬粥,你爸祭日要上供。\"

雪花无声地落在窗台上。林小满摸着腰间那块淤青,突然想起今天在娘家厨房,母亲掀开锅盖时蒸汽后面那张模糊的脸。她们都擅长在滚烫的生活里,把自己熬成一锅寡淡的汤。

林小满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手指在黑暗中摸索着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医院冰冷的机械音:“请问是林玉芬的家属吗?”

她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您母亲服用过量安眠药,抢救无效……”

手机从指间滑落,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陈志强翻了个身,含糊地咕哝了一句“吵死了”,又沉沉睡去。

林小满坐在床边,盯着窗外那轮惨白的月亮。它悬在夜空里,像一颗被水泡发的药片,随时会融化在黑暗里。

葬礼那天,父亲一滴眼泪都没掉。

他站在灵堂最前排,背挺得笔直,仿佛死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亲戚们窃窃私语:“玉芬命苦啊……”“听说是因为抑郁症……”

林小满跪在蒲团上,看着母亲遗像里那张温和的脸。照片是二十年前的,那时候母亲还会笑,眼角还没有那些细密的皱纹。

张凤兰站在她身后,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哭什么哭?晦气!”

林小满的眼泪砸在膝盖上,洇进黑色的丧服里,没有声音。

母亲死后,林小满变得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