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的女人面色苍白,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嘴角下垂,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冰凉的镜面。
“妈……”她轻声唤道,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该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她。
只有水龙头滴答的水声,像一颗微弱的心跳,在寂静的深夜里,渐渐消失。
陈志强提出离婚的那天,林小满正在厨房切土豆。刀锋一偏,削掉她一小块指甲。她看着那截苍白的指甲混进土豆皮里,突然笑了。
“你听到了吗?”陈志强站在厨房门口,西装笔挺,像在谈一桩生意,“我们离婚吧。”
林小满没抬头,继续切着土豆。刀刃撞击砧板的声音很清脆,像骨头断裂的声响。
“她怀孕了。”陈志强补充道,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林小满的手指顿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
张凤兰知道这件事后,第一反应不是愤怒,而是冷笑。
“早该离了!”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剥橘子一边说,“连个蛋都下不出来,还占着窝干什么?”
橘子皮的汁水溅到林小满手背上,酸涩的味道钻进鼻腔。
“你看看人家小赵,年轻漂亮,还是研究生!”张凤兰越说越起劲,“哪像你,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林小满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块被削掉的指甲。
“妈……”她轻声开口,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妈妈……也是这么死的。”
张凤兰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哟,还威胁上了?有本事你去死啊!”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怔住了。
但林小满只是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那天晚上,林小满没有做饭。
她坐在卧室的床边,手里握着母亲的遗照。照片里的女人温柔地笑着,眼角有细密的皱纹。
“妈……”她轻声说,“我好累啊。”
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抓挠。
她打开抽屉,取出那瓶安眠药——那是母亲死后,她从医院带回来的,一直没扔。
药片倒在掌心里,白得像雪。
张凤兰发现林小满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她推开卧室门,嘴里还骂骂咧咧:“睡到这时候还不起来,懒骨头……”
话音戛然而止。
林小满躺在床上,面容平静,像是睡着了。她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终于得到了解脱。
床边散落着空了的药板,母亲的遗照端正地摆在枕边。
张凤兰的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小满……?”她颤抖着伸出手,碰了碰儿媳的脸。
冰凉。
葬礼比林小满母亲的还要冷清。
陈志强站在灵堂里,脸色阴沉。新女友——现在应该叫未婚妻了——挽着他的手臂,小声抱怨:“真晦气,我还怀着孕呢……”
张凤兰没说话。
她盯着遗像里林小满的脸,突然想起那天在厨房,儿媳轻声说的那句话:“我妈妈……也是这么死的。”
当时她说了什么?
——“有本事你去死啊!”
她的胃里突然翻涌起一阵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