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与元无忧并肩的少年可汗,没好气地哼了声,
“我早就想说了,他这个自幼养在外面的皇子,不会跟你一条心,之前他就在华胥抢你储君身份,后来又到北周抢你风陵王的身份,你怎么能信他呢?”
“他当时只是被人利用,没转过弯,不是真跟我有仇。毕竟他是我唯一的血亲啊。”
一听这话,万郁无虞只觉如遭雷劈,瞬间凤眸瞪大,顿足停在原地。
“他是你唯一的?那我算什么?”
元无忧愣住,也跟着他站在原地。“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这么大反应?”
“我本来没想和你说的,就想藏在心里,只有我和先帝知道,没想到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我实在忍不住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万郁无虞自嘲一笑,“我算什么?”
“你说什么呢?要不是昨晚你还想对我…我都以为你跟我是亲戚,你不会是我有血缘的哥哥吧?”
“你想什么呢……”少年下意识反驳,随即眼神沮丧,乌亮凤眸凝望着她。“昨晚我确实错了,你先别记恨我好不好?”
元无忧被他这些云山雾罩的话,给说的倒有几分明白了。
她此时眉眼阴鸷,凤眸锋利。
“别给我岔开话题!你刚才想说的,只有你和先帝知道的,到底什么意思?”
见她不肯蒙混过去,万郁无虞索性把心一横,眼神凝重道,
“你以为先帝为什么能指挥我假意投诚,给你铺路?因为她对我托孤。”
“托…托孤?”元无忧愣住,满眼不可置信。
少年见她满眼质疑,薄唇扯出自嘲一笑。
“觉得我不配是吗?我也这样觉得。所以先帝说她走了以后,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就是你的兄长…我受宠若惊,发誓拿命护你。”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没想到……”
万郁无虞不受她打断,仍自顾自道,
“所以这些天,我一直不敢跟你突破那道防线,就是觉得亲人之间,不该如此……”
“哈?你居然是这么想的?可是…”
——“可是那个南疆养大的妖孽,他在对你干什么?”她面前的少年可汗愤然打断她,话锋一转,眼神也骤然阴寒狠戾。
“他哪有当兄长的样子?还有你那个老不正经的舅舅,你那些血亲…一个个为老不尊,都不如我对你尊重克制!”
说到这里,万郁无虞忽然一把抱住她,低吼道,“你是我的!他们都是妖孽,只有我对你是真的!”
“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元无忧拼劲全身力气也无法推开他,情急之下、就扬手打了他一巴掌。
少年被打懵了,眼神仍阴郁地看着她,忽然抬手抓住她那只的腕子,抿唇,眼窝湿润。
“喜欢打吗?继续?”
而元无忧强忍着浑身无力的疲乏,抬起另一只手指着他,皱眉道。
“你怎么……又狼性暴露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贱的要求,更想不到,这话能从万郁无虞嘴里说出来。但元无忧清楚,他不是喜欢挨揍,他纯犟种,嘴硬。
万郁无虞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错愕,眸光瞬间舒缓了许多。“有么?”
“又是这种满眼侵略性,好像被我拒绝了就会恼羞成怒,要霸王硬上弓一样。”说着,元无忧抬起被他攥住的手腕子。“松开。”
少年这才松开她,皱眉瞪眼,眸光微润。
“我没有!我不是的,我现在心好痛,你这个哥哥绝对有问题,你居然信他超过我?”
“你和他不一样!而且你为何失去我的信任,你心里没数吗?这个问题,你跟高延宗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不要岔开话!你哥哥他有问题,绝对有问题!我一定会让他…暴露真面目的!”
元无忧不耐烦地呵斥,“够了!他有什么问题回头再说,我冷了,要回屋。”
一身雪白毛边王装的少年可汗,忽然朝她展开双臂。“我抱你回去。”
她拿手肘撞了他胸口一下,愤然,“别碰我!”
被拒绝后,万郁无虞薄唇抿紧,乌亮凤眸一沉,愈发晦暗不明。
结果元无忧一回自己住处,就看到李暝见从屋里出来。
他抢先开口:“请党项王回避,我和我妹妹有体己话要说。”
少年可汗仍一脸倔强不甘地抿着唇,瞪起黑邃凤眸,李暝见毫不在意他的表情,仍眼神睥睨,坚持撵走了她身后的少年。
随后,李暝见进屋第一句话就是:
“他摆明了在软禁你,我告诉你啊,我是来接你出去的,这个白眼狼早晚会欺负你,你别等他狼性暴露,后悔都来不及。”
元无忧被俩人轮流说教,头都大了。
那头万郁无虞刚痛斥完李暝见有问题,这边李暝见又怀疑万郁无虞有问题……还说那天大殿上,万郁无虞把所有人都骂了,还以柔然南下威胁,要抢走她。
可元无忧不以为然,还觉得哥哥有点儿夸大其词,故意中伤万郁无虞。
随后李暝见才知,万郁无虞早就挑拨过了兄妹关系,也早就巧妙的承认了,他那天在大殿上舌战群儒的话。
这个白眼狼果然心机深重啊!先入为主蒙蔽了妹妹。
李暝见自知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便要邀请党项可汗来喝茶谈心,让元无忧袖手旁观,权当不知情,看他试探这个叛徒党项王。
他还把话说绝了,说如果妹妹连试探他都不让,说明自己对党项王都没信心,或是偏袒那个白眼狼。
元无忧不好多说,只担忧俩人结怨更深,想陪俩人一起喝茶,可李暝见不许她陪同,非要让她回避。
——彼时,正屋后院的石桌前。
得到消息就来赴约的党项可汗,一到后院就看见了身穿黑衫,肩披麻花辫的李公子。
他正坐在一棵山茶树底下的石桌上,迎着太阳。瞧见白衫羌服的党项王走近,他也没打个招呼。
万郁无虞自顾自在他对面而坐。
“按中原的辈分,我该管你叫大舅哥,是么?”
这白眼狼一上来就攀辈分认亲,把李暝见气得喉咙一紧。
他瞥了眼自己面前的两杯茶,白瓷杯里飘着淡黄的茶水和嫩绿茶叶,但其中一杯是拿棉花籽皂角水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