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暗恨正好有个发泄口。
李暝见强忍怒气,举起泡着棉花籽那杯,递给对面的少年可汗。
“尝尝?喝了这杯茶,大舅哥这关就算你过了。我就安心了。”
即便他顶着肖似妹妹的脸,表情严肃,万郁无虞也对他充满警惕。
万郁无虞凤眼一斜,往杯里定睛一看——
只一眼,就看到了那些让他记忆犹新的棉花籽。
再暗自一闻,那明晃晃的气味也对上了。
为这个东西,他和高延宗结下私仇,还被萧家那般侮辱……万郁无虞怎么可能认不出?
那她这个兄长约他见面,上来就送一杯这东西,又是何意?
思及至此,万郁无虞瞬间扣住了李暝见伸过来、递茶的手腕!
他仗着自己较常人更修长有力的指节,连同李暝见的手腕骨和杯子一起攥住,冷声道:
“想用棉花籽害我不孕不育,你安的什么心啊?”
李暝见虽然当场被他拆穿,但也测出来他想知道的事了。不禁朱唇一撇,冷笑了声,
“你既然知道棉花籽能让男子绝育,就说明当初,你肯定是故意给高延宗灌药的!”
说到这里,他眉眼一抬,褐色眼眸里噙着刀锋般的锐利,仿佛已看透一切。
“所以,你就是故意害高延宗小产,跟她决裂的吧?那可是她的孩子啊!你就不怕她知道真相,杀了你个恶毒的白眼狼?”
即便李暝见把话说到这份上,对面坐着的少年可汗,仍旧冷着脸,眉眼甚至都没丝毫的情绪变化。
万郁无虞深蓝的凤眸阴寒,平静道:
“他因为吞食了棉花籽而不孕不育,我后知后觉,知道原因也不过分吧?”
说着,万郁无虞垂眼瞟了一眼杯中茶水,发现那水里,居然还鼓起个小水泡。
他险些笑出声……李暝见这作案手段也太明显了。
于是他脸上虽没情绪变化,攥着茶杯和李暝见腕骨的大手,却暗自更加用力了。
“但你故意让我喝棉花籽,也不怕她知道你这个兄长,心肠有多歹毒吗?”
“你怎知我这么做,不是她默许的?”
李暝见那张娃娃脸五官阴郁,也暗自跟他较劲儿,不动声色地往回拽自己的手。
发现万郁无虞劲儿大,几乎无法撼动后,他脸上终于有一丝龟裂,咬牙恨齿。
万郁无虞闻言,只凤眸微眯,哼道,“别想赖到她头上,她不会让我不孕不育的。”
“呵,等她过来,知道真相,就会了。”
就在这时,因为万郁无虞正脸朝着正屋的后门,一眼就瞧见门口有个人影走出来。
与此同时,耳力极佳的李暝见即便背对着门口,也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
只一瞬间,万郁无虞就想到了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只不过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
下一刻,万郁无虞便松开李暝见的手腕,接过那杯茶,沉声道:“多谢兄长成全。”
说罢,便仰头把那杯茶一饮而尽。
万郁无虞这一套行云流水的自残行为,把李暝见都看呆了。当即站起身来!
李暝见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想杀鸡取卵逼他露馅,他却在用苦肉计,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与此同时,忍不住出来的元无忧一走到廊下,没下台阶就扬声问:
“兄长进展如何?试出想要的结果没有?我看虞美人跟你挺和善的呀。”
她话音未落,那一身雪白王装的少年,就突然大手一松,攥不住的杯子被摔在桌上,而他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抠着桌沿,瞬间眉头紧皱,满脸痛苦,弱声唉道:
“好疼……”
元无忧吓坏了,两步就跃下台阶冲过来,伸出双臂扶住万郁无虞,他也瞬间把冰凉的手掌心抓在她腕上。
她一眼就发现,他雪白的额头密布了一层虚汗,这是装不出来的。
“你怎么突然这样了?哪儿不舒服啊?”
“我好像……吃坏了东西……”
话未说完,他就呜咽了声,忽然扭头、朝地上吐了起来。
虽然秽物不多,但地上确实有。
元无忧扭过头,没去看万郁无虞哕吐的狼狈样子。只一手借给他扶着,一手拿起桌上的杯子一看,杯底的东西像极了棉花籽。
瞬间一股凉气从天灵盖凉到了脚底板!她刚知道棉花籽的用处,居然在这儿又看到了?
她骤然凤眼狠厉地,看向站在一旁,目光无措的李暝见,“你知不知道这杯里是什么?你想干什么!”
李暝见被她吼的肩膀瑟缩,还是硬着头皮从石桌后面,走到她面前。
“你听我解释,我想试试他认不认识这东西,没想真让他喝的……他是故意陷害我!高延宗那回,他就是故意喂的棉花籽!”
“到底谁陷害谁我不瞎!李暝见你看看,他要是知道什么棉花籽,还能喝下去吗?”
这边的万郁无虞已吐到肩膀瑟缩,浑身颤抖,却还是抬起湿润的乌亮凤眸,出声虚弱:
“什么棉花籽?我是中毒了吗?”
一看他这副茫然的神情,元无忧就不忍心告诉他事实。
但李暝见瞧得火大,愤然指着万郁无虞鼻子就骂:“你个白眼狼装什么无辜?虚伪!”
元无忧利索地解下腰间、刚灌上温水的水葫芦,把葫芦盖打开,递给吐的俊脸苍白的白衫少年,
“漱漱口,吐出来就好了。”
说着,她又扭头怒瞪李暝见,
“我真不该信你的话,让你来试他,没想到你居然用这种损招对付他?”
李暝见气得咬牙恨齿,
“他在跟你装天真无知呢,他就是个心机小人,你怎能信他呢?!”
就在这时,白衫少年忽然抬手、搭在元无忧肩上,明明一副浑身虚弱无力的样子,却倔强地只借她的肩膀、支撑自己站直身体。
元无忧满眼怜惜地看向他那一刻,万郁无虞凤眸黯然,气若游丝道:
“我喝的茶水里,有害高延宗绝育那种药是吗?他是来替高延宗报仇的吧?”
元无忧如鲠在喉,实在说不出口。
面前高她一头的少年,此时腰腿发软,都站不直了,几乎与她齐平。却只苦笑一声,深蓝凤眸深情地看着她。
“我不怪他,是我罪有应得……就是对不起你……”
“你太大度了吧?对不起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