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就像李前进的卡车车轮滚滚而过，眨眼间就被甩在身后。
小县城的日子波澜不惊，过完年新的县委办主任走马上任，而方义则调去市党史办当副主任。
果然如李前进推断，他在仕途之路上重重的摔了一跤。
没了林小豆这个祸水，李前进也不再关注这货，每天带著宋晓萍组装电视，这丫头虽识字不多但心灵手巧，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
李前进空闲下来就往文物商店和废品站溜达，倒是也淘到不少好货。
春妮这个文物清理小助手再次上线，一本本残书、残画排上队，等著她慢慢处理。
“前进，小李给你送个邮件，等你好一会了。”
李前进刚到单位就被门房大爷喊住。邮递员小李捧著个包裹递给他说：“美国过来的邮件，你还得签一下字。”
门房大爷说：“你小子还有海外关系呢，这要是前几年肯定得把你抓起来批一顿。”
李前进拿过包裹一看，果然是黄娟给他邮的东西。
“这不是中美建交了吗，美国人给咱们发礼物啦！”
“去你的吧，美帝哪会有什么好心肠？”门房大爷拉著要蹬车走的邮递员小李问：“哎小李，李前进这小子说的是真事吗？”
小李哈哈一笑，“咱们大几亿人呢，这么送礼物美帝也送不起啊。”
“我就说不能吗，记个臭小子整天没个正形。”
杜文忠远远看见李前进过来，快步迎上来招呼：“师父。”
李前进扔过车钥匙，把准备出车的事交给他。每个渴望成为司机的学徒都喜欢做这些事。
坐在车里，他一层层的撕开包裹，里面包著一个精致的黑色皮箱，它散发著好像是烟草和木料混在一起形成的，那种皮革特有的味道。
皮箱上印著白色的英文字母Leica。
李前进按住皮箱上的卡扣，一声厚重的“啪”的一声，箱子开了。
里面放著一台四四方方的橄榄色相机。
李前进马上根据箱子上的英文猜到，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莱卡相机。
相机卡糟旁边是几大盒柯达彩色胶卷。另一侧是个厚厚的信封。
这娘们好端端的邮来个相机干嘛？
开启信封，里边是一沓照片和一封信。
摆在最上边的第一张照片就把李前进的眼神牢牢粘在上边。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呢喃：“这个小妖精”
照片的背景里，湖边的草和树绿了，绿色里的黄娟一头火似的头发。
这是第一次，李前进惊讶地发现红头发很美。黄娟穿著件很艺术的褴褛衣裳，朦胧中露出白玉似的肌肤。
像个林间小妖一样，美的缺乏现实感。
“师父，我开吗？”杜文忠看见李前进坐在副驾驶，紧张又兴奋的问。
李前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嗯，慢点开。”
“好嘞，我一定慢点。”杜文忠激动的坐在驾驶位，深吸了几口气双手握住方向盘，左脚离合右脚油门挂一档，卡车猛劲抖动两下，熄火了。
他胆怯的看向李前进，只见他捧著箱子一动不动的往里看，像雕像一样。
“慢点抬离合，油门大点轰，别著急慢慢来。”李前进低著头说。
杜文忠松了口气，按照李前进说的成功启动了车，慢慢的向大道上开去。
李前进看著箱子里的照片舍不得挪开眼又舍不得换，痴痴的像是被照片里的妖精隔著太平洋勾去了魂。
“师父，我去装货，今天的货是菠菜，弄点吗？”
杜文忠还不太习惯李前进那雁过拨毛的风格。
“文忠，这事以后你就不用问，但凡是吃的你就去想办法弄两份，出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就行。”
“我知道师父。”杜文忠拉开车门下去，徐建达已经把怎么弄到的窍门告诉他了，有李前进发话他就更不怕了。
李前进终于看够了，换张照片。
第二张照片是黄娟穿著一身乳黄色家居服，背上还有一个很卡哇依的小帽子。
她坐在地板的蒲团上，身体前倾去拿一本杂志，这也导致她睡衣的领口露出两团模糊的白色光影。
李前进咽了口唾沫，那具白的像瓷器一样的曼妙胴体蛮横的闯进他脑海，肆意的随处飘荡。
照片的背景是个卧室，东西凌乱，但李前进能看出这份凌乱和她的家居服一样都是伪装的。
黄娟用凌乱经营出一个可心又别致的小窝。
杂志上剪下的画页都颠三倒四地贴著，地上一大蓬红枫叶插在粗糙的铁皮桶里，全是别有用心。
“这娘们的良心坏的狠！”李前进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嘟囔。
“师父，菜装完了，王组长送了咱们两筐菜，嘱托咱卸货时小心点，遭损别太大……”
杜文忠一上车就不停的说，为自己的第一次敲竹杠成功而高兴。
李前进呵呵一笑，这种事就像妓女下水，只要过了第一次，以后就会越来越顺溜。
卡车晃了两下又慢悠悠的启动，速度只有二三十迈，比老迈的嘎斯车还慢。
这也是那帮司机不愿意带新人的原因之一，开的这么慢不仅看著著急，还影响收入。
李前进不急，开的慢正适合他眯一觉，少挣点也无所谓，不累啊！
再看下一张照片，一条暗金的弧光映入眼帘。黄娟穿著一套非常古雅的金色礼服，那颜色自来旧。
金色很含蓄、暧昧，掺了旧旧的秋香色和锈色。变色龙似的，从哪个光调看它都让你小小地意外。
背景黑乎乎的，只有一张铺著红布的长方形餐桌上，一个银色烛台发出乳黄色的微光，照在她白皙精致的脸上和她前凸后翘的身体上。
仅仅三张照片就让李前进看了好久，他不敢再看下去了，这厚厚的一沓照片像一堆烧红的炭火，拿著烫手，还能点著他的心。
扣上箱子他又开始犯愁，相机怎么办？
他知道春妮心里并不喜欢上海的那套房子和腕上的金表，只是看他喜欢才接受。
再把这个相机拿出来，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