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六丑 作品

第826章 笑傲江湖(图谋大事 上)

易华伟挺直身子:“师父,弟子明白事情艰难,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要去做。哪怕只是为了让身边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也值得一试。”

岳不群微微点头:“你有这份心,为师很欣慰。但在行动之前,一定要深思熟虑。我们华山派,经不起折腾,更不能因为一时冲动,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三年前衡阳赈灾,”

易华伟开口,语气低沉:“弟子见过饿极的灾民分食同伴。”

说着,手微微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不忍,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岳不群听到这话,原本平静的眼眸中也泛起了一丝波澜。微微皱眉,双手不自觉地在膝盖上握紧,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等待易华伟继续说下去。

易华伟深吸一口气:“后来才知道,那官仓里霉烂的米堆得比山还高。”

岳不群拿起茶盏,却没有立刻饮用,只是盯着茶汤,良久,轻轻放下茶盏,声音沉重:“如此天灾人祸,百姓何辜。”

宁中则不自觉地按住剑柄,手指微微用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亲眼看见押粮官把赈灾粮换成细沙的场景,眼中满是怒火,紧咬下唇:“这些贪官污吏,实在可恶!拿着百姓的救命粮中饱私囊,天理难容!”

“严氏父子将六部九卿化为私器,吏部文选司的缺额明码标价,兵部职方司的塘报成为勒索边将的工具,而清流官员的铮铮谏言密不透风的权力中却消弭于无形。

去年,宦官陈增在山东强征矿税,“岁额银四万两,实入公帑者不及什一”。这种竭泽而渔的掠夺造成全国十三省爆发民变,苏州织工抗税运动中,葛成率众焚毁税署。

而在江南松江府“田产尽入贵室,租米有至百万石者”,佃农“终岁勤动,不得养其父母”,太仓银库岁入从隆庆元年的250万两增至现在的2000万两,但军费开支却占总支出的八成以上。

如此种种,无一不说明,国之将亡妖孽丛生。”

顿了顿,易华伟抬手将茶盏重重扣在青石板上,看着岳不群,压抑住心中烦躁情绪,开口问道:“师父可知兵部职方司去年处理的塘报中,关于江湖械斗的记录占了几成?”

岳不群微微眯起双眼,右手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开口道:“约莫三成。”

“五成七。”

易华伟的声音陡然提高:“光嘉靖四十二年,衡山派与魔教争夺鄱阳湖漕运码头,死伤四百余人;泰山派插手两淮私盐,与漕帮火并七次;嵩山派在汉中设的镖局,今年已向西安府递过十三张死伤状。”

岳不群听到这些惊人的数字,瞳孔猛地微缩,原本放在剑鞘上的手也不自觉地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身子微微前倾,脸上露出一丝警觉,脱口而出:“朝廷要清剿武林?”

“是朝廷需要武林。”

易华伟不紧不慢地说道:“九边军镇年耗粮秣四百万石,太仓银库拨出的军饷却有三成被严世蕃克扣。现在蓟州镇士兵用木棍操练,宣府镇战马瘦得跑不过驴车。……要知道,兵部尚书张鏊上月刚给泰山派送了二十匹河曲马。”

岳不群的脸色变得愈发凝重,握着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剑柄也轻轻颤动起来。嘴唇微微开合,声音有些干涩:“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严嵩父子年贪墨二百万两,其中四成来自江湖帮派的月供。”

易华伟说着,俯下身,用手指蘸着茶水在石桌上画出一条条复杂的钱粮流向。画出的线条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江湖与朝堂紧紧联络在一起:“漕帮每月给严府送五万两换漕运批文,盐帮给陆炳送三万两保盐引,就连丐帮都要交八千两乞食税。余沧海去年买通吏部拿下凤翔府矿税承包权,转手倒卖给晋商赚了七万两——这笔生意经手人姓劳,是他三夫人的表亲。”

易华伟说得详细而清晰,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刻在他的脑海中,讲述时,眼神中透露出对严嵩父子和现状的深深厌恶。

岳不群听到这些惊人的内幕,猛地站起身来,动作之大,差点碰翻了石桌上的茶杯,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易华伟:大声质问道:“这些东西,你是怎么知道的?”

易华伟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东厂查得更细。师父可曾记得我前些年救了一个大官?…他正是时任广东副使,现南京礼部侍郎赵志皋。”

“赵志皋……赵探花?”

岳不群微微皱眉,片刻后,恍然大悟,脸上的疑惑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

“是的,正是赵大人,这些年,我也一直与他有书信往来。”

易华伟说着,将卷宗轻轻放在石桌上,推到岳不群面前,“万历六年至今,少林寺共向司礼监呈递密报一百七十份。左冷禅去年用三处铁矿换到正五品虚衔,莫大先生给织造局献过二十把古琴。玉门道人送给陈矩太监的那对和田玉镇纸,正在西暖阁压着弹劾海瑞的奏章。

师父,武林亦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如果师父愿意,我想助师父登上武林盟主之位。”

岳不群看着自己的这个徒弟,脸上的神色十分怪异,既有惊讶,又有疑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心动。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期间,目光在易华伟和石桌上的卷宗之间来回移动,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后,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要我当武林盟主?”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似乎还不敢相信易华伟的提议。

“不止是武林盟主,是整个江湖的掌舵人。”

易华伟快步走到石桌前,抽出五张地契,将地契摊开在岳不群面前,手指依次点过地契上的红印:“漕运咽喉十二连环坞,盐运枢纽洞庭水寨,边关马市掌控者万马堂,海外贸易龙头巨鲸帮,西南土司联络人苗疆五毒教——这些势力三年内可整合完毕。”

岳不群眉头紧紧皱起,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指尖缓缓划过地契上的红印,动作轻柔却又带着几分犹豫。抬起头,目光直视易华伟,眼中满是担忧:“如何抗衡朝廷大军?”

这个问题显然是他心中最大的顾虑。

“嘉靖二十九年庚戌之变,俺答汗五万骑兵直逼北京,京营十二万官兵不敢出城。”易华伟冷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微微扬起下巴,神色自信:“如今九边精锐尽在戚继光之手,而戚家军半数粮草由漕帮转运。若我们掌控漕运命脉,战时断粮三日,边军自溃。”

岳不群缓缓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江湖终究是草莽。江湖与朝廷,本就是云泥之别。江湖中人,多是单打独斗、快意恩仇,靠的是个人武艺与江湖义气。而朝廷大军,有严明军纪、完善军制,绝非如此简单就能撼动。

即便截断粮草,军队多年征战,岂会没有应对之策?或许他们早有储备,或许会迅速调配其他补给线路。

况且,朝廷岂会坐视漕运被轻易掌控?一旦有风吹草动,必然会派遣重兵围剿。我们江湖势力,如何能与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朝廷大军正面抗衡?”

“严嵩养着三十六江湖幕僚,徐阶府里住着青城派长老,高拱的护院头领是少林达摩院首坐。”

易华伟说着,迅速抽出一本官员名录,手指快速翻动着名录上的纸张,指着上面的名字:“六部主事以上官员,七成与武林势力有染。去年浙江水灾,朝廷赈灾银被劫十九次,其中十五次是知府雇的江湖人士。”

“泰山派天门道长的师弟玉玑子,上月在赌坊欠下锦衣卫三万两赌债。衡山派鲁连荣私贩军械给女真,证据在东厂档房存着第三柜。”

易华伟说着摇了摇头:“恒山派定逸师太的俗家侄儿,在扬州开着六间妓院。”

一旁的宁中则听到这些惊人的秘密,脸上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微微张开嘴巴,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想要用这些把柄要挟他们?”

“武林终究讲究实力。这些只是底牌,不可轻易示人。”

易华伟摇了摇头:“我相信,以师父现在的武功,除了东方不败与少林武当掌门之外,再无敌手,而这三人,我会想办法让他们不能出手。到时候,师父一定能登上这个位置!”

“啊??你在说什么?你师父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宁中则惊诧地看着张乐辉,扭头看了岳不群一眼,见他没有出言反对,登时一惊:“师哥…你?”

“只是最近有所突破。”

岳不群笑了笑,忽然转开话题,看向易华伟问道:“你说太仓银库岁入两千万两?”

“对!两千万两。其中八百四十万两用于宗室俸禄,九百万两充作边饷,剩余二百六十万两养着二十万京官。”

易华伟点点头:“但江湖黑市每年流动白银超过五千万两,盐税实际征收额不足法定三成,茶马贸易利润七成进了晋商口袋。”

岳不群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脱口而出:“你要劫皇纲?”

“我要建新纲。”

易华伟摇了摇头:“控制漕运可截留三成税粮,掌控盐场能获得两倍于太仓银库的收益,垄断边关马市等于捏住九边命脉。三年内,我们能组建二十万不靠朝廷粮饷的军队。”

岳不群手中的剑穗无风自动,身子微微摇晃,似乎被易华伟的话所震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犹豫,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缓缓开口:“江湖人不懂治军。”

“戚继光在义乌募兵前只是参将,李成梁起家用的是家丁。”

易华伟笑了笑:“登州水师把总汪直,上月因克扣军饷被革职,现投在巨鲸帮门下。大同镇逃卒四千人,半数在丐帮分舵讨饭。”

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似乎在向岳不群证明他的计划并非无稽之谈。

岳不群还是心有疑虑,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东厂西厂不会坐视不管。”

“冯保去年收过漕帮七船苏木,陈洪的侄子在扬州开着绸缎庄。”

易华伟冷笑一声:“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孝养着三百江湖死士,这些人的家眷住在少室山下的朱家庄。”

船舱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岳不群的目光在石桌上的各种档案和易华伟的脸上来回移动,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

易华伟则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着岳不群的决定,眼中充满了期待和信心,似乎已经预见到了岳不群会答应他的提议。

半响,岳不群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计划?”

“第一步,五岳并派。”

易华伟抬手在桌上摆出三枚铜钱:“左冷禅为谋划五岳剑派并派之事已经筹备了数年,他广撒英雄帖,召集五岳剑派各路人马商议,又私下里威逼利诱各派中的关键人物,企图以泰山北斗的姿态促成此事,进而掌控五岳剑派,称霸武林。只是,他万万想不到,师父如今的武功突飞猛进,已非昔日可比。到了五岳大会上,师父只需在比武较量时,略施绝技,便可顺其自然,夺下五岳剑派盟主之位。”

岳不群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问道:“第二步?”

“控制漕运盐铁。”

易华伟移动着铜钱,详细说道,“巨鲸帮长期在海上活动,把控着海运的关键路线和港口,他们的船只往来于各个海域,运输着大量的货物。漕帮则掌控着运河,沿运河各码头都有他们的势力范围,每日漕运繁忙,运输的物资不计其数。十二连环坞凭借长江天险,占据着长江的水运要道。盐场方面,两淮地区一直是海沙派的势力范围,他们把控着盐的生产和运输。长芦盐场则被雪山派控制,四川盐场这些年也让给了青城派。晋商八大家中,已有五家有把柄落在我手上,只需时机一到,便能让他们乖乖听话,配合我们掌控盐铁的运输和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