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万物都有自己的气息,那便是元气,金玉土石亦是如此,顽石是最为沉默低调,它的气息浓厚却深敛于内,从不愿意放肆喷吐。
所以对于修行者而言,顽石是最难感知的存在,想要操控更是非常困难。
顽石沉默在湖底,在海底,在山间,在田垄……安安静静存在了无数年头,养蓄着自己的气息,从不会让天地知晓,这就近似魔宗的功法真意。
魔宗的修行功法,吸纳自然气息于体内,等若在体内再造一个自己的天地,在昊天教义中这是极大的亵渎和不敬,所以才会被世间称之为魔。
块垒大阵的真意,与魔宗修行之法,这股横亘天地间的不堪倔犟意,似乎正是对昊天的无言反抗?
世间万道修行到高深处,便会汇入同一条河流。
在场诸人当中,除却徐信之外,就以莫山山的阵道造诣最为深厚。她感受着这座块垒大阵的神妙,发现自己身处其间,顿时仿佛也变成一颗水底无言千年的小顽石。
块垒大阵的气息,让她苍白的脸颊上现出疲惫的感觉,她却毫不在意体内的痛楚,出神念望着四周,散乱堆着的石块,专注思索着其间隐藏着的秘密。
徐信的手掌不知何时又是握上了莫山山的小手,书痴姑娘变得苍白的小脸再度浮上一层红润,这一回她没有回头去看徐信,似乎已经习惯于他是不是的这样帮助。
这一刻的莫山山,美丽微圆的脸蛋神采飞扬,满是欣喜兴奋之色。她的脑袋里没有再考虑别的太多东西,只是以心神沉浸到这满山满谷的顽石之中。
湖底干涸石砾地,荒野上躺着万颗顽石,这等风景怎么看也谈不上美丽,但在书痴眼里,却美丽不可方物,里面蕴藏着令她感到心悸的大智慧。
“何以浇心中块垒?”
看着天地间横亘着的万块顽石,少女神情沉醉,喃喃说道:“以湖水静柔之意掩块垒严杀棱角,掩阵破时,依自然之力引湖水而去……这等水落石出之意,真是妙夺造化。”
莫山山沉迷在阵道的世界里,徐信、叶红鱼、陆晨迦等人,都没在这个时候去打扰催促破阵。
世人皆称书痴性情淑静贤贞,乃是大河国女子的典范。但她的外号既然带個痴字,一旦真的痴醉起来,便浑然忘却身外天地。
莫山山在参悟块垒大阵,叶红鱼和唐小棠也在四处探索,至于陆晨迦……花痴姑娘比起另外两个姑娘,对于修行方面来说,还是差了一些,不论是修行的资质还是修行的态度、兴趣等等方面。
她唯一的妙处就是喜欢徐信,于是这时的她被徐信另外一手揽着纤腰,让徐某人小小的达成左拥右抱,一揽双痴的小小成就。
叶红鱼痴于修道,并没有去和陆晨迦、莫山山在这时争宠,毕竟她已经走在了她们前面,第一个白给。
她来到一块普通无奇的石头蹲下,缓慢伸出纤细的玉指轻轻抚摩石头上那两道青苔,随着指尖移动青苔剥落,露出里面深刻入骨的痕迹。
那些痕迹,是清晰的剑痕,被湖水和青苔遮掩了数十年,不见天日。而这样的道状青苔,每一块顽石上都有,想来都是类似的剑痕。
石头上的剑痕分为两道,简洁凛冽甚至显得有些粗疏,很随意的左一剑右一剑,却透着无可匹敌的强悍意味。
一整块石头被两剑斩成了三截,三截断石依着光滑的剑痕重新回复为整体,缝隙间喷出几抹浮尘。
这些简单而强大的剑痕,直接摧毁了块垒大阵的根基。
块垒大阵,被破于数十年前,轲浩然单剑灭魔宗之时。
轲浩然留下的气息,与块垒大阵本身的阵意气息很相似,都是那般倔强不甘充满棱角,然而细细品味却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千年前开创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布块垒大阵,他毕竟是昊天最虔诚的信徒。只是将不甘与愤懑被锁于石中,只以沉默的姿态横亘在天地间,用沉默和棱角向上苍表达自己的态度和力量。
轲浩然单剑灭魔宗,唐国之人因为夫子,对于昊天本就不是那么信仰,轲浩然那时已经几乎毫无拘束,更是没了敬畏。一味尽情释放自己的情绪,到最后拔剑问天,捅了昊天一剑。
数十年前,依然是这片青翠山谷,千顷湖水静掩其间。
忽而狂风大作,魔宗山门阵法启动,湖水渲泄一空,水落而石出。
石出块垒现,横亘天地间,堵塞世间路。
一名青衫书生,骑着一头小黑驴,他为心爱的女子复仇而来。
前路被堵,满山满谷的石头,令他不悦令他不爽。
于是他抽出腰畔佩剑,将这座传说中的块垒大阵尽数斩成齑粉。
这,就是轲浩然。
不知过了多久,莫山山的眼睛再度变得明亮,脸蛋无比的明艳,她看着徐信灿烂一笑,洋溢着绝美柔情。
她没有放开徐信的手,而是默默贪恋这一刻的温暖,伸手指了指湖心的位置,那是水落石出之地,也是块垒大阵的关键之处。
参悟浩然剑意略有所得的叶红鱼也是起身,看似一无所获的唐小棠也是过来汇合,几人向湖心深处走去,靴底与石砾间残存着的水越来越轻薄,乱石堆间的阵石之意却是越来越浓。
天地气息在此地运行极为不畅,无形无质的空气都仿佛生出尖锐的棱角出来,令每一次简单的呼吸都变的非常痛苦。
叶红鱼修为较高,唐小棠修魔宗法比较皮实,而且她并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和徐信也不是那么熟,所以徐信温暖的怀抱里,并没有她们两人。
陆晨迦和莫山山一左一右,没有抗拒徐信的臂弯与胸怀,两个漂亮的脸蛋靠在徐信的肩膀上,如瀑般的黑发自徐信胸前倾泻而下,左拥右抱,一揽双痴。
乱石堆里阵意嶙峋,棱角尖锐之气从空中直渗体内,令人难受痛苦到了极点,但这些都徐信来水都不是问题。
他要是想爆发,肆意的突破五境之上,走的就不是一两步,很可能就像当年的轲浩然一般,于极短的时间内跨入七境甚至更高,但那样就是早早进入昊天的视线,下场可能比轲浩然更惨。
虽然说夫子是人间最大的那个,也是昊天最关注的目标,但他太能躲也太能藏,在人间的气息并不肆意张扬,比那几个人间的六境还难找,所以最后逼的昊天亲自下人间,布局来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