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渐移,昊天世界的极北处黑夜渐长,气候趋于严寒。
天弃山脉,在这座被昊天遗弃的山脉里,那片消失数十年的青翠山谷,因应天时重新现世,大明湖渲泄一空,传说中的块垒大阵重新启动,引发天地气息附雪峰而上直指天穹,声势惊人。
魔宗山门重启,所带来的天地元气波动,虽然在很短暂的时光内便敛灭,但这股波动依然传出了莽莽雪山,波及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天弃山脉内能轻易看到青翠山谷的两座高崖雪峰上,知守观和魔宗两大不可知之地的天下行走俯瞰雪原,他们看到了一道身影正在快速赶往大明湖。
“这是他的小师弟?”
叶苏凝望着那道奔向大明湖的身影,眼神中有着丝丝的探寻,以及……期待。
他此来荒原,和天书无关,和荒人南下无关,和魔宗山门重启也无关。
他自幼生活在观里,从识字开始的启蒙读物便是那六卷天书。
他自幼便冷眼看世间,荒人南下对俗世或许是件大事,却根本无法吸引他的目光。
魔宗山门重启相对有些意思,不过魔宗早已凋零,不复为患。
这个世界上,有资格让“勘破生死”的他,感兴趣的人或事实在太少。
但十四年前,就站在线那头的那个人绝对有资格。那個人叫李慢慢,他们这一代当中境界最高的那个人,书院的大师兄,朝入洞玄暮知命,三日之后越五境而无距。
叶苏十四年前见过那人之后,就很想与那个人再遇。他想了很多很多年,出关第一件事就是寻觅李慢慢,跟着踪迹追到了荒原上。
他不能确定李慢慢现在的位置,但他知道李慢慢是个爱护师弟的人,既然这个叫宁缺的小家伙出现在这里。那么宁缺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李慢慢就一定会出现在旁边。
所以,他只需要等到宁缺遇到真正危险的时候。
……
魔宗山门,块垒大阵之后,一带四的徐信终于见到了真正的魔宗山门,那是一扇很大的石门,十分巨大,站在下方望上去,竟似像座小山。
昊天世界的天下第一雄城长安,都没有这般宏伟巨大的石门。
“唐小棠,你去推一下。”
徐信支使着唐小棠上前,在场众人只有她是魔宗中人,带着她一起过来,应该会安全一点。
对,徐信就是这么想的。
唐小棠眼神带着崇敬,慢慢的走到莫总比山门之前,当她的手掌轻轻触到石门粗糙而充满庄严感的表面上时,噗的一声轻响,无数积年灰尘自石门缝中喷溅而出,然后石门缓缓开启。
雄伟、庄严、肃穆、宏大、神圣……这种特质的感受,往往都建立在巨大的空间尺度上,就如同苍鹰不能轻越长城,就像是桃山上俯瞰苍生的神殿建筑群,当这些建筑与人类渺小身躯产生极强烈对比时,便会产生这种感受。
庞大的石门之后,是往上攀升不知几万级的漫长石阶,而通过这些小小困难,来到魔宗山门本殿的时候,众人看到了比以往能看到的任何建筑,都更加宏伟巨大。
魔宗在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峰腹部,一处完全掏空后形成的巨大空间里。
这个空间大到完全无法想像,幽深不知深几许,高远不知高几许,大到让人产生错觉,觉得是梦境中才能出现的地方,是昊天才能有力量开辟的世界。
不知从哪里透来的清光照耀,无数根粗壮的巨大石梁,横亘在空间里,这些石梁上刀砍斧斫的痕迹规律而清晰。
一根根笔直悬空的石梁,宽敞至可容纳四辆马车并行,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石梁的尽头,然而这样粗大的石梁,横亘在巨大空间内,只能算是一根根极细的蛛丝。
粗大的石梁像蛛网一样向中间集中,最后汇成遥远岩峰中空部的一处石坪,远远可见那处有一座殿宇。
远处的殿宇应该极大,但站在崖壁处望去,却像是巧手匠人在米粒上雕出的镂空微雕。
至于与那座殿宇遥遥相望的徐信等人,对这个巨大空间而言,更像是不存在不一般,如同岩壁间的一粒沙。
除却徐信之外,其余众人的眼中都是流露出震撼。
通往巨大空间中央的石梁很长,徐信他们走了很长时间,四周线条组合在一起,是一幕幕岩石壁画,刻画的是魔宗的建成,人类和天地的抗争。
洪水、野火、大雪、地震,无数天灾都是打不倒人类,哪怕因为天灾死伤极多,剩下的人无比的悲伤与愤怒,但无论怎样,人类生存了下来,并且一直活到了现在。
无数根石梁汇聚在古老庞大的殿宇前,天然形成一片石坪,石坪悬在无数丈高的空中,山风自坪外呼啸布来,吹的那片殿宇上浮灰飞起落下。
殿外堆着无数具白骨,那些浮灰便从这些白骨的缝隙里落下去,然后不再飞起。
数十年来,这样的过程不知重复了多少次,森然白骨的下方,便积了约手掌厚的一层灰,让人觉得这些白骨似乎是躺在河泥之中一般。
他们一行人走过石梁,走上石阶,推开殿门。开门见山,见着一座如山般巨大的石碑。
这是当年那位背叛昊天创立魔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所留,意思他死之时,要求碑上不留一字,任由世人评说。
然而,这块无字碑上,却有字。
一行不可一世的字。
“书院轲浩然灭魔宗于此!”
“轲浩然,可惜已经死了。”
徐信看了眼这行字,只是心中感慨一下,接着便继续前行,随着深入魔宗正殿,他们看到了更多尸体。
魔宗正殿通道尽头,是一个很普通的房间,这房间原本应该极为宽敞,但如今却被一座白骨及干尸堆成的小山占据,显得极为拥挤狭小。
“当年究竟死了多少人?”
莫山山和陆晨迦皆是怔然的看着面前的骨尸山,她们经历的还是太少,眼前的场面让她们震撼。
“咳咳……”
庞大的房间,沉默的白骨干尸山,无言的石墙剑痕,幽静的仿佛不在人世,然而随着徐信的目光扫视,一道声音响起,虽然微弱,却非常清晰。
白骨干尸堆成的小山当中,竟然还有一个人。
徐信一进来就在看他,看着这个老和尚,莲生三十二,一个被掩盖掉光彩的绝世天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