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上空,一片金色的雪花,暴烈的燃烧起来,美丽的令人心悸。
雪在烧,终于被烧融,出现了一道裂缝。那道来自天穹的磅礴力量,终于落在了雪街上。
一片光明,无限光明,遮蔽所有。
三道气息,挟着自身无敌的力量,或是磅礴的天地元气,冲撞到了一起。
风雪怒啸,墙倾檐破,沿街的屋宅尽数被震成废墟。
风雪渐静,李慢慢和余帘已退至百丈之外的北街。
李慢慢浑身是血,尤其是肩部那道剑创,显得格外恐怖。
余帘的身上看着没有伤,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观主的身影再次出现,他把手中的剑柄扔进了街旁的雪堆里。先前那一刻,他的道剑被李慢慢的木棍敲碎了。
他的道髻被割散了,长发飘舞在青色道衣之后,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他抬起的脑袋,那一双眼睛,原本黑色的眼瞳,颜色渐渐变淡,变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这是记载在天书沙字卷上的“灰眼”秘法,观主既然修成了魔宗的六境天魔,自然也是将灰眼秘法修炼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他击败了李慢慢和余帘的联手,虽然有那么一些狼狈。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对手,让他有那么一些猝不及防。看着那道风尘仆仆赶来的肥硕身影,观主给了他一個出手的机会。
不过最终,在街间纵横的指意间,随着噗噗数声闷响,书院十二先生,观主的亲生儿子陈皮皮,倒在了血与雨当中,浑身是血。
他的四肢关节,都被观主的天下溪神指所伤,血洞森然,看上去极为凄惨。
陈皮皮无法动弹,像临刑前的男人般,箕坐在雨水里,嚎啕大哭。
他哭的非常伤心,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伤心,但观主的脚步,并未因此而停留。
雨停了,天上的雪也烧光了,不再继续落下。
街上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哭声。
陈皮皮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坐在地面上放声大哭。
在父亲和师兄师姐前,他就是个孩子。
他哭的如此伤心,原因很复杂,他的父亲和师兄师姐却很明白,因为在这种情况下,他除了哭还能做什么?
观主负手从他身旁走过,没有看他一眼,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观主缓步走在街道上,来自昊天的力量由天启而降,灌注到他的身躯里,让他变得越发强大。
不过这一场交手打到最后,观主还是付出了颇大的代价,他的左手断了三根手指,断指处一片光滑,晶莹如玉,这是被天魔境的余帘抓住机会所伤。
观主取出手帕,将手掌上沾着的血水擦净,目光落处,断指伤口顿时如玉。这是魔宗的手段,虽然不是七境不朽,但亦不远矣。
街对面的余帘脸色苍白,虽然看不到明显的伤痕,亦是受了极重的内伤。
李慢慢浑身是血,疲惫不堪,摇摇欲坠。
胜负已分。
“李慢慢,如果你不是愚蠢到在这七天时间内消耗太多,如果你不是愚蠢到前面数十年都不想学打架,或者你可以尝试一直拖着我。”
“林雾,如果数日前你没有与熊初墨战上一场,或者今日雪街之上,你真能找到一些机会来杀死我,虽然那个可能性依然不大。”
“自千年前那个叛徒以降,你应该是魔宗最强的一代宗主,修二十三年蝉融天魔境,竟让你真的开辟了自已的世界。”
“然而很遗憾的是,你遇到的对手是我,就如同我本是千年以来道门的最强者,却遇到了你的老师。”
“现在想来,我对夫子的敬佩愈发深重,居然能够教出你们这一对师兄妹,如果你们两个人是一个人,我确实不是你们的对手,于我而言幸运的是,你们两个人终究没办法变成一个人。”
余帘这时说道:“我想尝试一下,能不能用两条命换你一条命。”
观主平静说道:“我不会给你们这种机会。”
观主的“灰眼”牵引起余帘和李慢慢,吞噬着他们的念力,要让他们俩彻底的失去战斗力。
最后,他们两人的念力虽然没有被观主成功夺走全部,但也是大损气力,再也无法阻挡观主的脚步。
冬日蝉鸣渐哀渐静,晨雪复起,随风而舞,笔直的朱雀大道上,似有无数柳絮在滚动。
漫天风雪中,观主的身影,渺渺若飞鸿。
长安城毕竟是夫子留下的惊神阵,很快便捕捉到了他的踪迹。
东城三百六十五道街巷里的无数宅落,无数青砖青石,都感觉到了观主的到来,一道古老悠远的气息从砖缝青苔积雪里散发而出。
西城五片湖泊,也感应到长安城来了敌人,被冰雪覆盖的湖面,微微震动起来,湖水深处的石块间,开始有热泉涌出。
这座雄城便感知到了敌人的到来,这是千年以来,它遇到的最强大的一个敌人。
无数的气息起于皇宫,起于官衙,起于民宅,起于湖山井树间,雄城上空的天地气息,骤然间发生了极为剧烈的变化。
观主抬头看了一眼天,确认天启再次被阻,然后他望向长安城的四面八方,感知到了那些气息里所蕴藏的恐怖威力,但他的神情依旧平静,继续走在朱雀大道上,走在这座城的破损处。
街道中央的朱雀绘像非常清楚,观主从朱雀绘像旁走过。
朱雀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眸灵动而暴戾,似要变成活物。
“孽畜!”
观主转头望向朱雀绘像,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两个字。
朱雀绘像的眼睛里,流露出挣扎的情绪,最终因为恐惧而黯然。
朱雀绘像是惊神阵里的杀伐神符,威力等同于知命境巅峰的全力一击。
但无人主持的惊神阵,对观主的威胁并不算大。
观主一路走向北城,走向皇宫,想要彻底破掉惊神阵。
然而,又有两道刀痕前来拦路。
一撇一捺,构成一个简单而凌厉的字,是为:“乂”
形似刀剑相交,意指割草无声。
“乂!”
风雪中响起一声很微小却又清晰的声音,那是衣料撕碎的声音,有一片青布缓缓从空中飘落,落在地面上。
观主现出身形,青色道衣在雪风里不停摆动,前襟已然缺了一片。
下一刻,他再次踏入风雪中,消失无踪。
徐信和叶红鱼的身影,出现在观主先前出现的位置,徐信心中叹息道:“天女在潜意识里是选择了宁缺,不然他无法画出这样的一道符。”
他现在没有出手,他相信等待的机会到了,观主失败的那一刻,就是他出手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