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千里之外,是南晋,南晋有剑阁。
而此刻的剑阁之外,无数持剑弟子跪倒在了那把极了剑的山峰前,黑压压的一片。
青峡之战当中,柳白被徐信夺走了部分气息,一时无力再战,于是这位剑圣就回归了剑阁闭关。
修行者经常需要闭关,柳白这一生痴于剑道,闭关的次数更是不知凡几,然而这一次他的闭关却有些不一样,因为他把所有弟子都赶出了剑阁。
幽深的山腹里,潭水还是那样的寒冷,潭水上悬着一柄古意盎然的剑。
柳白坐在潭畔,看着眼前的这柄人间之剑。他用了数十年时间把这柄古剑修至完美,但在这把剑被夫子借走,屠金龙,斩神将之后,人间之剑虽然回归,但他却没资格用了。
柳白这次闭关,与此剑相对,一坐便是很多日夜。
剑影落在他的身上,变得极深极深,仿佛人与剑要融为一体。
“轲浩然已逝,莲生已死,观主也是废了,万幸这个世间还有裁决,还有一个能让我拔剑的对手。”
古剑忽然微微颤抖起来,柳白有所感应,睁开双眼看着剑,与自己微笑说道。下一刻,古剑呼啸而起,穿过山河万里,而凄冷的寒潭畔,也已然没有柳白的身影。
剑圣大人,快把我救上一救。”
桃山之巅,西陵教典奉天篇神圣的语句正在回荡着,无数人都跪着,虔诚的颂祭祷告。白玉祭坛之上,陈皮皮看着异动的那把剑,忽然放声大喊起来。
就在此时,剑意起自万里之外,横亘天地之间。
剑向桃山之上飞去,桃山之间布置着两道清光大阵,一道比一道更强大,即便是知命巅峰的强者,也很难在短时间之内破开。
但柳白的剑太快,太强,他的剑快若闪电,视世间一切屏障如无物。
桃山上传来两道清脆的声音,清光大阵破了,但那把来自千里之外的人间之剑,也是停了下来。
柳白的剑化作一道凌厉的线,让桃山之巅的虚空显现出一道身影,并非是光明神殿内的天女,而是昊天之下,神座之上的裁决大神官,徐信。
“我本以为,你会剑指光明神殿的那一位,效仿轲浩然去拔剑问天。”
徐信看着眼前的这把剑,看着持剑的那個人,这把剑自山下来,是柳白的剑,人间最强的一把剑。
柳白的剑,现在正静静地停在徐信身前三尺,被他的双指给夹住了,虚空中的无量光明让他们两人的身影无比清晰,也让桃山上的众多强者能够看到更多的情况。
徐信和柳白的剑锋之间的虚空,当阳光落下之时,空间有些细微的弯折,剑锋在前进着,却又被一股奇异的力量所影响着,始终无法突破防御。
运动与静止诡异地融为一体,这画面异常诡异。有道无形透明的屏障,这时徐信护身的先天罡气,随着他的修行日深,这三尺气墙也是越发的强大和玄奥,更是混入徐信掌控的法则和规则。
先天罡气仿佛一个无形球体,将徐信和世界隔绝开来,哪怕是柳白的剑,也无法一下将之打破。
柳白是随着清风而来的,就在徐信伸手夹住人间之剑的时候,柳白的手也握住了剑柄。
他静静看着他,右手向前轻送。
徐信猜到柳白会降临桃山,也猜到柳白会出手,但他有些意外,柳白出手的对象竟然是自己,而不是去“我与人间绝无敌,不与天战与谁战”的拔剑问天。
前一刻柳白还在南晋剑阁,下一刻他便来在桃山出现,他的剑能够刺破天人之隔,于是人间清音相和。
徐信的先天罡气出现了一道小豁口,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在剑锋及至身前的时候,率先伸手夹住了这柄人间至强的剑。
雪亮的剑锋,向前推进了一寸,距离徐信的身体便近了一寸。
柳白不是用手中的剑在刺,而是用心头的剑。
他的心头有柄古意盎然的剑,那剑曾经在荒原上屠金龙,斩神使,今日与他合而为一,来到了徐信的身前。
这一刻的柳白,虽然没有越五境,但越不越已经意义不大,他的战力绝对超越了五境。
“人间最强的那把剑!”
光明神殿内,原本已经准备出手的天女遥望白玉祭坛,隔空与柳白的目光相触。
柳白握着剑柄,也在同一时间抬头。一朝对视,天人便不再相隔,有无数信息在她和柳白之间传递。
她知道这个人类被称为世间第一强者,如果给他足够长的岁月,或者他真的可以变得像那个疯子一样强大。
然而现在还不是那个时刻,在天机算里,至少他现在不应该能走到这一步,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即便他提前走到了这一步,为什么不继续等待数百年时间,等到他最强的那一刻?
而且,为什么这人现在出现在桃山,也不是直接对她出手,而是去战裁决神座?
天女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惑,而裁决和柳白这两个“飞蚂蚁”,勉强有资格和她对话,于是她隔着虚空,向柳白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柳白开口了,不止是在回答天女,也是在回答徐信的问题。
“青峡之前,我观君陌叶苏奕剑,有所悟。”
“隔空观长安之战,有所悟。”
“李慢慢托人给我带了一道气息,那是书院对人间的看法,有所悟……”
“今日光明祭,我如醍醐灌顶,终悟之。”
“我之剑不越五境,但五境之上,亦能斩之。”
“我剑道大成,遂生大恨。”
“何恨?”
这是天女的疑问。
“恨不能与轲浩然对剑,恨不能与莲生对饮,恨不能生于千年之前,与光明战于荒原,与夫子同代……”
“前贤已逝,放眼世间,观主废,李慢慢不擅战,酒徒屠夫,徒有境界却无心,不过烂肉两块……”
“万幸,这世间还有裁决,还有天女降于人间,正可试我剑道锋芒……所以,我来了桃山。”
“我欲人间全无敌,先斩裁决后斩天……”
柳白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又有些不出意料。
他欲成为真正的人间无敌,一如曾经的夫子,所以要以桃山上的两大强者磨剑,先斩徐信这位裁决神座磨砺剑锋,然后拔剑问天,行斩天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