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脆直接回家休息好了。”路过县委大院,曾卫军站在爬满忍冬藤的灰砖院墙下,看着县委大院里那一排排房子对娟子说,“厂里的事我和宝福叔说……”
“不要啊!”娟子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以我妈那狗一样的鼻子,一嗅就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有我爸那火爆脾气,要是让他知道了,你可就死定了。”娟子说着,紧皱眉头,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还是回乡下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真不需要休息。”
回到家里。曾卫军扶着娟子,小心翼翼地让她躺在床上休息,就像对待一件无比珍贵的易碎品。
每天,曾卫军就一大早便赶到街上,在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前,耐心地等着老板煮好鸡蛋姜汤面,再一路小跑着赶回来,生怕面凉了。
“我都成了产婆了!”娟子笑道,“没必要这样!”
“医生说流产和生孩子一样,对身体消耗特别大,一定要好好休息一个月。”曾卫军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听她说是半个月。”娟子小声嘟囔着。
“半个月是禁欲!”
“哦……”娟子又笑了起来,“半个月你能行吗?会不会像是公狗一样,见到母狗就上?”
“看你,把我看成什么了?”曾卫军右手举到头顶,表情严肃,“我,向你发誓:这一生,除了你,我不碰任何女人。”
“说的比唱的好听!”娟子轻哼一声,白了他一眼。
“走着瞧好了……我担心的是你,女人发情起来,十头牛能拦不住?”曾卫军脸上带着坏笑。
娟子瞬间瞪大眼睛,“你想死啊!我才不会呢!你可要小心!如果有下一次,我叫你躺在上面。”停了片刻,娟子喃喃自语,“你根本不知道……当时我想死的心都有,一点尊严都没有……”
“不会了,绝对不会。”曾卫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避孕套,在娟子面前晃了晃,“我会随时带在身边。卫国和医生要了二十盒,够用半年的。”
“笑死人了……”娟子吃吃笑了起来。
每天晚上,等娟子吃好了,曾卫军打来一盆热水,先伸手试了试水温,拿起毛巾,拧干水分,仔细地给娟子洗脸、擦手,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再倒一盆热水,给娟子泡脚。她的脚光滑细腻白净,曲线优美性感,他在那里摸啊摸,摸得娟子心痒难受。
“差不多行啦!行啦!”娟子不满地叫了起来,“水都凉啦?”
“你的脚比脸都干净。”
“给你吃好了。”娟子把脚丫子塞到他嘴里。
“可以的话,高压锅炖,肯定比猪脚好吃。”
娟子蹬了一脚,“去你的!”
曾卫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娟子捂住嘴笑起来。
曾卫军给她掖好被子后,就搬来一把椅子,静静地守在她身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娟子的脸,看着她的脸由白变红,直到很晚都舍不得离去。
“我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娟子一觉醒来,看着曾卫军熬得有些发红的眼睛,心疼地说道。
“回去也睡不着。”曾卫军笑道,“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听到的都是你的尖叫声。卫国说整个医院都能听到你的声音……真的比青蟹夹手指头还疼?”
“你说的也太夸张了吧?我……没感觉……”
“是真的……真的很痛吗?”曾卫军凑近了些,小声问。
“说不出来的感觉,很不舒服……”娟子的声音渐渐颤抖起来,眼神也变得空洞,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痛苦的时刻,“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寸寸、硬生生地剥离与自己紧密相连的生命,每一下都撕扯着身体和灵魂,疼痛如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刺向全身。那种痛,仿佛是在身体的最深处点燃了一场大火,火焰炙烤着每一寸器官,同时又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从腹部蔓延至全身,让人冷汗直冒,几近崩溃。身体如同被卷入了一场风暴,子宫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大手狠狠揉搓,每一次痉挛都如同被重锤敲击,带来的痛苦一波接着一波,无法停歇。这种经历,没经历过是很难体验到的……同样都是人,做女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你们男人,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爱自己的女人……”
“我知道了……我晚上住你这吧?”曾卫军试探着问道。
“不要!不想有第二次了!”
半个月以后,娟子上班了。
三月底,暖阳洒在工厂的院子里,机器的轰鸣声催人昏昏欲睡。
曾卫军帮娟子包装产品。
“卫军,你来一下。”宝福叔把曾卫军叫到办公室,递给曾卫军一张电报。
“卫军,你看看这个。”
曾卫军接过电报,电报是八o八厂发来的,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因不可抗力,停所有产品加工合同!
“为什么?”曾卫军吃惊地问。
“我打电话过去问过了,说是厂子解散,工人全部遣返原籍,当兵的就地转业安置。”宝福叔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与愁容。
“怎么会这样?”
“谁知道呢!这下可要亏惨了。投资新厂房和设备的钱没赚回来,欠银行的钱也没有办法还了。”宝福叔不停地搓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曾卫军想到的是:业务提成的钱泡汤了。
宝福叔走到曾卫军面前,“你跟我去一下八o八厂,看能不能要点补偿回来。单方面撕毁合同,应该给违约金的。”
“我去不太好吧?太熟悉了,不太好开口。”曾卫军有些犹豫。
“看在熟人,看在你爸的面子上,伸手要饭总不好拒绝吧?到时候你不用开口……”宝福叔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好吧。”曾卫军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坐在哐当哐当行驶的火车上,听着火车富有节奏的轰鸣声,曾卫军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景色,闷闷不乐,一路上基本没说什么话。他心里不停地想着,生活糟透了,为什么事事都不顺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