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曾经以报效国家为理想，并用实际行动打得那群番商毛人哭爹喊娘的海上将军。
俞咨皋对那群毛人其实是很不服气的。
毕竟是跟对方交过手的人，对方有几斤几两他很清楚。
可惜，穷啊。
朝廷不管，那群官老爷又只顾自己的利益，为了生存，自己还得偷偷带着弟兄们出去当海寇打劫。
而且只能打那些没有门路的小伤小凡，以及那些偷摸着出海捕鱼的穷人，那些真正有钱又势力的连面都不敢见。
因为见了面，还得反过来给人家递孝敬，说好话，免得人家回去参自己一本，被朝廷捉去剥皮抽筋。
想起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自己意气风发，率军决战于澎湖的样子。
两相重叠，一股被现实囚禁的心酸从心底涌了上来，最终化作一股热泪从眼角夺眶而出。
“陛下，不是弟兄们不用命，实在是弟兄们过的太难了，吃不饱，穿不暖也就罢了，连用的武器都是万历爷时期的传下来的老家伙什。
弟兄们出海跟人打，可咱们的火器又老又旧，甚至连炮弹都发不全，只能贴近了省着点打。
可人家不会站着让你往前贴，往往好不容易围住后，数十艘船一起冲，能靠近的只有十几艘。
等好不容易近了，结果没打几次就打完了。
没办法，弟兄们只能跳帮。
结果人家趁着咱们火药打完的空挡用火炮横冲直撞，根本就不给咱们跳帮的机会。
跑吧，咱们的福船艨艟又快不过人家的战船，茫茫大海上连个藏身的地都没有。
人家直接就吊在后面追着打。
罪臣当年带着三万大军，数千艘战船出征，结果回来时，三万大军死的只剩下几千人，战船更是只剩下寥寥几艘。
后来大军打没了，臣的心思也跟着一起没了。
这么多年了，臣为了讨生活，当过船夫，做过护卫，出海截过人，上岸卖过货。
能干的不能干的罪臣这些年都干了个遍。
说出来不怕陛下怪罪，陛下之前遣人找臣时，臣正在码头给人装卸船货。
当时传信的在人群中叫臣的官职时，臣愣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臣。
这么多年了，罪臣自己都快忘了自己还是大明朝的福浙总兵了。
现在想想，臣怎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了呢？
这不是臣想要的样子啊，臣明明当年在父亲灵柩前要立誓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啊，为什么就活成了这个样子了呢……呜呜……”
看着眼前这个说着说着突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的汉子，朱伟光突然想到了当年刷视频时看到的一个画面。
一个衣衫褴褛，摸样不过十几岁的娃娃兵站在堆满尸体的道路上，拿着沾满血污的红绸大刀向一群装备精良，开着坦克举着枪的小本子冲锋的画面。
这一刻，看着眼前这个嚎啕大哭的名将之子，记忆与现实突然重叠，黯然无言间，一股莫名的心酸与悲哀从心底不受控制的慢慢涌现。
“别哭了，朕现在给你个翻身机会，朕在京城搞了些仙家使用的大船，只是一直缺少合适的人手统御。
你要是愿意，可以带着你手里可信的人去京城替朕组建朕的皇家直属舰队。
朕不能保证你什么，唯一能保证的，就是让你们在未来活的像个人。
你干不干？”
正嚎啕大哭的俞咨皋一愣，反应过来后，心头一震，一抹眼泪正准备答应，一道身影突然从殿外匆匆跑来。
“陛下，沐王府急报！
洞吾（东吁王朝在明末时的私下称呼，也就是后世的缅甸）伙同南掌（后世老挝，书里这个时间段叫澜沧王国）、安南（后世越南的一部分）、后黎（后世越南主体）三国出动总计五十万大军，于五日前分别入侵我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与广西承宣布政使司。
次日，云南承宣布政使司‘孟根府’失陷，‘孟定府’失陷，镇康州失陷，‘孟琏司’反，‘干崖宣抚司’反，‘陇川宣抚司’反。
永昌府告急，顺宁府告急，大侯府告急，勐缅司告急，威远州告急，车里宣慰司告急，临安府告急，广南府告急！
广西承宣布政使司‘归顺州’失陷，‘龙州’失陷，‘上石西州’失陷、‘思陵州’失陷、上思州失陷。
镇安府告急，南宁府告急，太平府告急！”
“？！”
“！！！”
…
崇祯十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子时，位于大明云南西南方东吁王朝突然集兵二十万由西向东入侵大明云南西南边境。
同夜，位于东吁王朝南部以东的沧澜王国，以及沧澜王国东北地带，与大明广西承宣布政使司相接壤的北河国（后世并入了越南）、后黎朝（后世越南北部主体）分别起兵十万、五万、十五万由南向北向大明云南南部、广西西南部发起入境攻击。
藩军沿途所过，烧杀抢掠，一片狼藉。
消息传开，云滇以南、广西以西各府震动，云滇、广西两省各府县紧急调派境内汉民、土司聚兵御敌，并传讯报急。
一时之间，大明西南边境狼烟四起，喊杀声震天。
…
崇祯十二年十月初五，战乱爆发后第十天。
大明云南承宣布政使司，云南府，昆明市，沐王府。
“……禀大都督，沐小公爷，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孟定府等地的叛军与洞吾的贼军，以及沧澜王国的敌军已经攻陷永昌、顺宁、大侯、勐缅司、威远州、车里宣慰司、临安、广南等地。
原各府守军已经集结退往姚安、楚雄、景东、新化州、广西府、溦江府一代。
目前我方军民死伤惨重，急需大军救援！”
“广西呢？”
“回大都督问，不知是何原因，入境广西承宣布政使司的北河、后黎联军与徘徊在广西境内的李自成部交手。
因双方均非我大明将士，所以哨探并未靠近细探，只知双方目前正在镇安、南宁、太平一代血战，且李自成部多有获胜。
之前因突然袭击而失陷的归顺、上思两州也已经被李自成所帅的贼军夺回，甚至隐隐有反攻入后黎的趋势。”
“陛下的旨意呢？还没有传来吗？”
“回督师大人，没有。”
看着眼前浑身是血的传信兵，府堂内的气氛慢慢陷入了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