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校场上，看着前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贺人龙眉头紧锁，他面前，几名将高杰护送回来的亲兵相互看了看，一名长脸亲兵低头呐呐道：
“禀，禀大帅，总兵大人率军突围时遇到了吴三桂与马祥麟的埋伏，所，所以……”
“埋伏？对方多少人？”
“不，不到一万。”
“你们当时有多少人？”
“额……”
“回，回大帅的话，当时大军溃散后，不少人都跑了，所以，所以……”
“到底多少！”
“回大帅，三，三万余人。”
“呵呵，哈哈……”
一声厉笑，贺人龙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三万人被不到一万人埋伏，居然只跑回来万余，主将更是成了这样子，本督要你们何用！
来人呐，将这群无胆鼠辈拖下去砍了！”
“大都督饶命，大都督饶命啊，是您下的撤退命令我们才跑的，不关我们的事啊！”
“呵呵！”
本想随便找个由头的贺人龙被气笑了，一把抽出腰刀就要上前，一旁却突然传来一道断断续续的呼唤。
“大，大都督……”
“？”
微微一愣，扭头一看，当看到原本躺在地面的高杰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有气无力的看着自己后，眼神闪了闪，最终冷冷一哼，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杀意。
“英吾，你醒了。”
高杰眼神暗淡的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贺人龙见状，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大，大都督，我，我……”
“什么？大点声！”
见高杰提高了嗓子，贺人龙下意识的俯身向对方凑了凑。
结果在凑近的刹那，他面前奄奄一息的高杰突然伸手环住了他的脑袋，而后在他骇然的注视下，从袖袍中抽出一把小刀猛地捅穿了他的脖子。
“你——！”
下一刻，不等四周惊愕的众人反应，高杰抱着贺人龙迅速涌血的脑袋用力一绞一拉，贺人龙那满是难以置信的的脑袋便被他直接从脖子上拽了下来。
直到这时，四周的周国卿等人才了反应过来。
“高杰你干什么！”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
“奉大明崇祯陛下御令：原大明总兵贺人龙大逆不道，附逆从贼，其罪难赦，故斩之，其麾下余者愿降者皆可请降！”
“！！”
瞬间，以为他要兵变的几人愣住了。
不仅是他们，校场四周因为这突然变故而骚动起来的将士们也安静了下来。
面面相觑间，看着被几名亲兵保护在中间，举着脑袋浑身浴血的高杰，无言失神。
…
崇祯十二年四月初一，大明弘光朝五省总督贺人龙麾下两大总兵之一，凤阳府总兵高杰突然出手将贺人龙刺杀于中都凤阳皇城午门外。
而后，高杰以‘奉大明崇祯皇帝之名讨贼’为由，招抚凤阳城内九万余原弘光朝残军。
并于同月五日率军投降奉命征讨凤阳府的大明南军左都督马祥麟。
四月初六，中都凤阳正式被马祥麟接管，凤阳府宣告失陷。
消息传开，南都弘光朝震动，时任弘光朝内阁首辅的原大明魏国公徐弘基更是当众呕血数口昏迷不醒。
…
崇祯十二年四月十六日，淮安府府治，山阳城，夜。
“……火炮营，放！”
轰轰轰！
“再放！”
轰轰轰！
“再放……”
此时，府衙内，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左良玉之子，因其父去年围攻顺天府时被朱伟光坑死而被南都宏光朝廷分为淮安府总兵，原历史上弘光元年其父病逝后降清，并充任清朝汉军正黄旗一等子爵的左梦庚为首的一众南都守将脸色难看的面面相觑。
“报！”
“禀告大帅，妖军大将郑成功十万大军已经在妖将秦翼明、刘泽请两人的掩护下成功登岸，预计半个时辰即可抵达城外。
同时，秦翼明，刘泽清两人所率领的先锋已经将山阳城外所有通往南都的道路切断，并派人向城内劝降。
并称这是最后一次劝降，若在郑成功率领的十万水师来之前不祥，则不再受降。”
压抑中，一道身影火急火燎的从外面跑了进来，然后，屋内本就凝重的气氛一沉。
“投降吧。”
终于，坐在左梦庚左手位，时任弘光朝淮安府副总兵，原历史上左良玉死后，跟着左梦庚一起降清并任满清江西总兵。
结果永历二年因为清廷招用的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向其索要钱财而反清投明，最终被清廷绞杀的金声桓坐不住了，主动开口打破了屋内压抑。
“仗打到这份上，再守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趁着现在还有点人，投降吧。”
说完，他将目光看向了主位的左梦庚。
同时，屋内其它‘左系’将校也在第一时间将目光看了过去。
良久。
“既然少帅不言，那本将军就越俎代庖了，各位，没什么好纠结的，有些事既然做了，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传我将令，开城，弃甲，投降！”
众人前方跪地等待命令的传令兵一震，有些错愕的看了眼金声桓，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将目光看向了主位上脸色难看的左梦庚。
一直低头不吭声的左梦庚见状，僵着身体脸色变换数次，最终涩声开口。
“听他的，降吧。”
“尊大帅令！”
等命令的传令兵闻言，表情一喜，匆匆一礼后急急忙忙的转头跑了出去。
“大帅有令，速速弃甲投降，大帅有令，速速弃甲开城投降……”
“终于投降了，终于投降了，他妈的，再不投降老子就准备当逃兵了，要是单纯的拼杀也就罢了，可那群混蛋压根就不是人，刀砍上去不仅一点事没有，连断手断脚都能重新长出来，这简直就是妖怪，这还怎么打！”
“是啊是啊，那群北兵根本就不是人，当初在顺天府时，我亲眼看见一个被砍断腰的半截北兵突然长出了下半身。
当时那给我吓得哟，直接就软了。
现在好了，大帅投降了，正好俺也不想打了，赶紧投降投降，开门喜迎妖师，啊呸，是王师！”
“嗯嗯，俺也早就不想打了，就盼着赶紧投降呢，这下好了，终于要投降了！
俺听说妖帝那边现在正在重建北五省，各地都在种仙人赏的粮食，据说一些地方已经种出来了，那粮食多的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俺早就琢磨着回去给陛下当使唤人了，毕竟俺出来卖命也是混口饭吃，如果能重地，谁稀罕给他卖命啊。”
“是咧是咧，是这个理儿，而且我还听说陛下现在用人可大方了。
就算不去种田，在陛下那里当兵，一个月也是十两银子，半斤猪肉，一石米面。
要是战死了、残了还有各种补贴，美滴很呢。
那群北军妖人为啥一看见咱们就嗷嗷叫的冲？
就是因为都盼着杀敌立功领晌，或者战死受伤给家人赚钱过好日子呢。
要我说啊，那特么才是真正的卖命，哪像咱们，一个月扣扣搜搜半两钱，还特么月月迟发。”
“就是就是，特么的，老子早就想去那边当兵了，只是一直没找着合适的机会。
现在好了，大帅投降了，咱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投靠了，就是不知道人家要不要咱。”
“俺听说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蔫种就要，哪怕是战场上跟陛下做对过，杀过陛下的人，陛下也要。
好像是什么各奉其主，身不由己啥的，具体啥意思俺也不清楚，反正前几天几个之前跟俺同队，后来逃跑时被陛下抓住的家伙给俺传的消息都是这么说的……”
“……”
听着府门外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与议论声，金声桓等人面面相觑，主位上的左梦庚是脸色铁青。
“这群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