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许都。
“……蒙鞑二十万,大明各地的边镇百万,那什么多什么衮的有三十万,那个叫张献忠的反贼有三十万,抛开半数虚额与辅兵的话,此役总计余九十余万人。
这还只是底数,届时战乱一起,人心崩坏,各地势必匪祸横行,故而某断定,今日之后,仙人的大明乱兵数额恐怕只会多不会少。
而仙人麾下能征擅打的军卒也不过才区区数万,剩下的都是刚招募不久的新丁。
奉孝,你说如此局势,仙人他能守住吗?”
看着头顶光幕中那因为各地叛军四起而争吵不休的大明朝堂,经过曹操几个月的精心喂养,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且胖了不少的郭浪子一边揪着身边毛茸茸的大戎服,一边缓缓摇头。
“说实话,单以仙人这旬月中显现出来的兵力武备来看,莫说如今这十数万,就是再来十数万,甚至按照仙人之前预想的那般,将五军招满额,以嘉所虑,就算大明百姓对他再有信仰,有大批神兵利器在手,此战恐怕也还是十死无生。
因为神兵利器虽强,但数量太少,百姓虽慕,可人心思动,只要在各方叛军围城之际稍加引导,破这数十万新丁不难。
但仙人不是嘉,嘉也不是仙人,仙人所思的那什么天官赐福、系统奖励嘉不知是何物,又有何种妙用。
所以此战的结果嘉也无法预料,不过就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仙人的胜算极低。”
曹操闻言,轻声一叹,“实不相瞒,某倒是觉得这场内乱仙人会赢。”
“哦?”
“某以为,以之前仙人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的表现,以及这段时间对明末朝中的各种布局来看,仙人此人心思深沉,手段阴狠,不像是一个轻易认输的妄人……”
…
同时,崇祯十一年,顺天府,奉天殿。
“……陛下,如今北直隶贼兵四起,南有以张献忠为首的叛军,西有以李自成为首的贼兵,再加上东部多尔衮麾下的满奴大军,京城已经是孤立于众贼之中的死地。
而经过数月来神迹的评点,以及仙人这旬月的辅佐,大明南地的乡绅百姓已经对陛下倾心备至。
所以臣斗胆建议,为天下子民计,为大明社稷计,臣恳请陛下及时南归。
臣已得到确切消息,经由陛下亲旨册封的镇海大将军郑成功已经率领其部二十万水师于三日前停驻东海中所(后世连云港)。
值此危难之际,陛下可率五军都督府精锐先行与镇海大将军汇合,京城就交由臣等据守。
只要陛下与镇海大将军取得联系,南地叛军必为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届时,只要陛下御驾南都,登高一呼,以大明如今在各地百姓中的地位,必定响者如云,从者如雨。
到那时,莫说眼下这区区百万贼军,就是再来数倍也不足为虑!”
“是啊陛下,臣附议,当务之急,为大明计,陛下应先率五军都督南归。
只要陛下能与镇海大将军取得联系,有镇海大将军的二十万水师在手,足以让熊文灿等人丧胆。
届时只要熊文灿等人一灭,京师之围不攻自破,待来日向仙人求得良种,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啊陛下!”
“荒谬!弃城南归?亏你们还是大明朝堂重臣,难道尔等不知道祖业不可轻弃,丢土者斩的祖训吗?
陛下,臣弹劾太常寺少卿李遇知、兵部主事杨廷麟妖言惑众,蛊惑圣听,祸乱朝纲,请陛下斩之!”
“陈演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官倒要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让陛下率军南归?
说的简单,本官问你,陛下若走了,京城怎么办?顺天府百万大明子民怎么办?
就这么扔在这里不管了吗?
如果消息传扬出去,陛下成了什么?赵构吗?”
“是啊陛下,臣李时亨附议,此时不能走,如今京城看似危机四伏,可只要坚守待援,命令各地勤王。
相信有仙人在侧,必是无碍,可若此时弃城而逃,到时候民心动荡下,谁还会去追随一个关键时刻抛弃子民的朝廷?”
“对,不能走,陛下若走,人心尽丧,届时天下民心思变,恐有昔年献帝西迁,诸侯讨董之祸啊陛下!”
“陛下,臣李觉厮附议!”
“臣张若麒附议!”
“臣……”
“你,你们,简直混账,一群蝇营狗苟,包藏祸心之辈,陛下,值此紧急关头,切不可优柔寡断故步自缢啊,陛下您难道忘了神迹中的您是怎么死的了吗?”
“杨延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死咒陛下!”
“陛下,臣杨延麟冒死觐言,眼下北五省(北直隶、陕西、山西、山东、河南的统称)已经全反,就算各地有所残留,也大多是待价而沽的蛇鼠两端之辈,不可能再奉诏勤王的。
而以京城内这区区数万兵力固守待援,这与自寻死路又有何异?
陛下明鉴啊陛下!”
“杨延麟你到底是何居心,非要让陛下当那弃土逃亡的赵构才甘心吗?
你难道忘了太祖皇帝可是在天上看着呢,陛下若是此时逃了,太祖皇帝的颜面何在?
大明国威何在!”
“放你娘的狗屁,陈演你以为你是谁,你能代表得了太祖皇帝?
若是太祖皇帝真的在天有灵,此时也会同意南归,而不是呆在这里自寻死路!”
“你你你你,杨延麟你竟敢骂我!”
“骂你怎么了,乃公还想揍你呢!”
“你敢——!”
“杨延麟你干什么!”
“啊!陛下救命,救命!哎呀!”
“老贼,本官忍你很久了,今天就跟你拼了!”
“不要——!”
“各位同僚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上啊,打啊!”
“杆死你个龟孙!”
“唉哟,谁踩着本官的脚了!”
“妈的,哪个龟孙摸老夫屁股……”
“哦吼吼吼,老夫的蛋,老夫的蛋,碎了碎了碎了,哪个天杀的居然往老夫裤裆踹,甘你老母的,这是能踹的吗……哦嚯嚯嚯……碎了碎了……”
“……”
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乾清殿,坐在金台御座上当吉祥物的朱伟光沉默了。
让他南逃的杨延麟与李遇知,一个是原历史上崇祯十七年朱由检自缢后南下领兵抗清,最终殉节不屈的抗清英雄,一个是崇祯十七年朱由检自缢后,绝食七日呕血而死的义臣。
而让他固守待援的陈演与李时亨,则是俩崇祯十七年京城城破后投降李自成,结果在李自成率军北上迎战吴三桂时被李自成坑杀的大顺良民。
讲真,也就是朱伟光因为以前写小说的原因熟读历史,知道这些人的下场,要是换另外一个人来,看到眼前这种场景,谁能想到日后殉国死战不降的是杨延麟、李遇知这种看起来没骨头的‘顺臣’。
而日后投降敌人成为贰臣的,却是现在慷慨激昂让他祖宗之地不可轻弃的陈演、李时亨这种‘忠臣’呢?
看着眼前这群打得不可开交的大明朝臣,曾经的朱伟光嫌弃朱由检蠢,不会明辨是非,只知道埋头蛮干。
可现在,他发现自己似乎错怪了朱由检。
因为单从表面上看,这群人你真的很难分得清谁忠谁奸……
“孙师。”
混乱的沉默中,朱伟光将目光看向了他左侧首位。
而后,站在左侧首位正纠结是尊从本心让朱由检赶紧快跑,还是遵从大义让朱由检坚守玩儿命的孙承宗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
“臣在!”
“!!”
下一刻,中气十足的大喝在乱做一团的大殿中回荡开来,正抓头扯脸打得不可开交的众文武官员一愣,而后一静。
等了片刻,等气氛彻底沉淀后,朱伟光阴着脸从御座上缓缓站起,并慢慢走到了孙承宗面前。
“从现在开始,京城外城北门至内城皇城北门划定为北区,朕命你为北区战时总督,全权负责北区内一应军事防务。
在此期间,北区内所有军民均由你统一调度,一切以守城御敌为首要任务。
朕赐尔便宜行事之权,守城期间若有私通敌寇、阻挠守备者,杀无赦。”
孙承宗一愣,脸色一肃。
“臣孙承宗领旨!”
“孙传庭、卢象升、秦良玉!”
“臣在!”
“朕命你等为西区、东区、南区战时总督,分别负责外城西、东、南门与内城西、东、南门之间的军事防务。
在此期间,各区内所有军民均由尔等统一调度,一切以守城御敌为首要任务。
朕赐尔等便宜行事之权,守城期间若有私通敌寇、阻挠守备者,杀无赦!”
“臣等领旨!”
“锦衣卫北镇抚司指挥使高文采何在!”
“卑职在!”
“锦衣卫西镇抚司指挥使骆养性何在!”
“卑职在!”
“锦衣卫东镇抚司指挥使吴孟明何在!”
“卑职在!”
“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李若珪何在!”
“卑职在!”
“从今天开始,朕封尔等四人为北、西、东、南四战区临时监军。
率尔等麾下北、西、东、南四大镇抚司全员协助四区督师守城御敌。
并监察四区境内城民一应不法事,不稽军将朝臣,只负责监管城民。
若有趁乱打劫、造谣生事者,系数羁押送往各区外城城门处协助守城,若敢反抗,杀无赦。”
“臣等领旨!”
“中军都督张庆臻何在!”
“臣在!”
“即日起,朕命你为中军战事督察,率麾下中军全体将士负责协助四区督师守城御敌,并监察四区境内所有将校一应不法事。
不稽朝臣,不稽城民,只负责监管军中将校兵丁,守城期间,各军将校、士兵若有通敌怯战者,杀无赦。”
“臣领旨!”
“锦衣卫总指挥使王国兴何在!”
“臣在!”
“即日起,朕命你为内城战时监军,负责协助勇卫营守卫皇城四门,并全权监管皇城内部将校、军丁不法事。
守城期间,只负责内宫将校,不负责太监宫娥,若有人在战时私通宫外,密谋不轨,杀无赦。”
“卑职领命!”
“另外,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大理寺、太常寺、光禄寺、太仆寺、鸿胪寺、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六科、兵马司及顺天府下辖各司。
守城期间除必要留守人员外,所有人深入京城各处带本部人马组织巡逻维护城内治安,以官阶分主次高低。
其中,吏部、户部、礼部、都察院、通政司、太常寺、鸿胪寺、翰林院、国子监、六科等文官、言官专司负责安抚民心,杜绝各区可能出现的流言蜚语等阴司事。
兵部、刑部、大理寺、太仆寺、东西南北中五城兵马司,及顺天府下辖各司则负责处理城内可能出现的偷盗、抢夺等治安问题。
工部所有人则负责向城内招收扩充能工巧匠并入军器局与兵仗局,协助毕懋康、宋应星二人全力打造军械。
光禄寺全体人员负责招募城内愿意为守城将士做饭运粮的老弱妇幼,筹集粮秣与制作所有守城大军的膳食。
太医院全体太医负责从城内招募医匠组织人手,时刻准备救援各军将校、兵卒的伤患,预防城内可能出现的疾病、瘟疫以及投毒现象,并尽可能的储存医药物资。
最后,内阁替朕下最后一道谕旨:
即日起,凡京城各区有意守城者,不论是上城杀敌,还是应征入朝堂各部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都可自行前往所在区域总督府及各部衙门报备。
此次所有参与守城者,不论是上城杀敌,还是治病救人,亦或者送食辅民,皆备名造册,入皇籍,赐朱姓。
战后,若大明不灭,朕还尚存,凡参与守城者,不论男女老少,皆赐军爵,以军功论赏。
若有不愿守城者,可在三日内自行离开京城,三日之后,京城戒严,城内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与大明共存亡!!”
“臣等领旨!誓与陛下共存亡!”
“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陛下!”
杨延麟心头一急,在朱伟光话落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身边人一把拉住了衣角。
顿了顿,等再回神,就发现金台上背着手来回踱步的朱伟光已经转身离开。
扭头看去,当看到孙承宗一脸严肃的对自己微微摇头后,嚅了嚅嘴,最终轻声一叹,撩袍对着朱伟光离去的方向重重一跪。
“臣兵部主事杨延麟,誓与陛下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