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九月初二,山海关,夜。
“……杀!”
“明狗,死来!”
“不,不要,不!!”
轰轰轰!
“门开了,门被轰开了,快快快!快入关!”
“弟兄们,我们的机会来了,冲啊!!”
“顶住!!”
“给我顶住!!”
“援军呢,援军呢!陛下的援军呢!”
“哪还有什么援军啊将军,四面都是反贼,我们就是最后一支援军了啊!”
“妈的,先锋营,随我……”
“少爷,少爷!”
“干什么!!”
混乱的攻城战中,身为防守方,因收到祖大寿的指点而拒绝与高起潜反叛,最终在多尔衮联合蒙元各部南下入关时被山海关总兵征调入关策应的吴三桂看着被冲破的关门,以及门外密密麻麻如浪潮般不断涌入关墙的辫子兵,正准备带队上去堵关,却被身旁的亲卫叫住,回头一看,当看到身后数丈外好似没事人一样笑盈盈看着自己的高起潜,以及其身后几个身形魁梧,穿着明显异于明人的光头壮汉后,脸色一沉。
“吴家小爷,咱家又来了。”
“高起潜,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敌寇放关,你可知这可是死罪!”
说着,他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亲兵也将高起潜几人围了起来,一些弓弩手与火枪队更是上弦拉膛,直接将枪口对准了高起潜身后那几个大汉。
岂料那几个大汉对此不仅毫无惧色,反而一把推开了他们面前的高起潜。
然后,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就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吴三桂见状,先是眉头一皱,正准备喝问,黑袍人却突然褪下了头袍。
而后,脸色猛地一变。
“多尔衮!”
“吴家小爷,锦州一别,别来无恙否?”
…
一刻钟后。
山海关内一座破败别院中,吴三桂阴着脸坐在院中凉亭主位。
多尔衮则坐在他正对面笑盈盈的看着他,其身后站着一脸淡然的高起潜,气氛压抑又凝重。
“怎么样,考虑的如何了。”
突然,多尔衮开口打破了沉寂,吴三桂眼神闪了闪,缓缓摇头。
“不行,一来我现在只是副总兵,山海关不是我说了算,二来家父还在京师,此时若擅自放你入关,家父恐遭不测。”
“呵呵,吴家小爷你不诚实啊。”
一声轻笑,多尔衮的脸色阴冷了下来。
“一,本王今夜能孤身来此,这意味着什么你很清楚,之所以跟你说一声,是不想跟你吴祖两家结仇。
毕竟我们在辽东合作这么多年,不提未来,单说过去,那也是有着一份情分在。
更何况现在随着神迹的盘点,纵然我多尔衮已经成了无路可退的孤人,但你吴三桂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说句你不爱听的,就算你现在据关死守,并最终战死在了这里,朱由检估计也不会为你哀伤,那些你守护的明人也不会为你悲切,反而会举国欢庆。
二,这次的事有多大,以你的身份,你应该清楚。
所以,这山海关你守不住!”
吴三桂沉默了。
良久。
“开关可以,只要你能搞定其他人,我可以离开,但必须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到了京师才行。”
多尔衮笑了。
笑的满脸讥诮。
深深的看了眼前人一眼,他没有再说话,而是起身直接转身离开。
只是刚走到门口,天空突然毫无预兆的飘来了这么一段话……
“大明的子民们听着,朕是朱由检,也是大明的皇帝,朕半日前已经收到可靠消息。
今日凌晨,多尔衮、李自成、张献忠等人已经聚众二百余万分别从辽东、山陕、南都谋反,不日即将抵达京师。
大明的子民,以及那些守城的将士们你们听着,朕以大明皇帝的身份命令你们,有能力的,请你们原地固守待援并择机勤王,没有能力的,可以先行弃城逃散或投降。
总之一句话,不管你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未来又是否会与大明共存亡。
朕命令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如果力不能及,朕允许你们逃跑,朕命令你们投降!
朕不要你们为大明殉国,朕要你们好好的活着,因为只要活着,朕才有希望,朕的大明才有希望,我汉人的江山才有希望。
你们记住,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贼人势大,就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千万不要与贼人硬碰硬……”
“……?!”
…
同时。
京城,杨嗣昌府邸后花园。
“……朕命令你们,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要懂得取舍,如果力不能及,朕允许你们逃跑,朕命令你们投降!
朕不要你们为大明殉国,朕要你们好好的活着,因为只要活着,朕才有希望,朕的大明才有希……”
“好一个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好一个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原本老夫以为仙人只是手段奇诡,精通政务,没曾想对战事也如此精研。”
“是啊,这短短三十二字可谓道出了千年以来战场上的精髓,不仅暗含战场方略,还无形中利用了敌我双方的军心,使得攻守易型,一个不慎,就会陷入战争泥潭进退两难。”
“唉哟两位大人,都这个时候了,咱就别点评了成不,有这闲工夫还是说说咱们吧,眼下仙人借着陛下的嘴将这些话传了出来。
这明摆着是要挑拨离间,鼓动那些泥腿子造反,如果咱们坐视不理,那些响应的义军恐怕会寸步难行啊。”
“那你说怎么办?”
“我……”
“唉,这叫什么事啊。”
时任礼部右侍郎的张四知垂头丧气的低下了头,脸上带着一丝懊恼与悔恨。
他面前,兵部尚书的杨嗣昌与时任大明内阁辅臣的薛国观阴着脸盯着他。
三人另一侧,则坐着脸色忽明忽暗的大明兵部右侍郎陈新甲,气氛极其凝重。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在纠结什么的陈新甲突然抬起了头。
“阁老、部堂大人,张侍郎,下官认为,既然这狗皇帝跟咱们玩阴的,那咱们也不用守什么君子之道了,我提议,直接开始清除计划。”
“?!”
杨嗣昌三人一愣,正垂头丧气的张四知更是一惊。
“现在?”
“嗯,就现在,就凭今天这两句话,足以看出仙人心思之深沉,敢问三位大人,若日后仙人再唆使朱由检那个狗皇帝向天下人许诺只要弃暗投明就能免死,甚至可以升官发财,还会得到仙人的嘱咐与赏赐。
你们觉得到那时候,那些底层的丘八跟贼寇他们会怎么办?
届时莫说百万义军,就是千万又如何?不过又是一场汉末袁本初的诸侯讨董而已。”
“可……”
“不行,我不同意。”
张四知有些迟疑,想说些什么,却被主位脸色阴沉的杨嗣昌直接截过了话头。
“此时动手风险太大,若是有什么闪失打草惊蛇,不仅会功亏一篑,还会连累我等。
到时候就算大军未来攻陷了京师灭了朱由检,那也与我等无关了。
此等为他人做嫁衣的蠢事,杨某人不干。”
“部堂大人您有没有想过,如果未来的某一天皇帝通过那个可以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听到他话的神器离散各地反军军心,许诺只要交出幕后凶手就既往不咎,你觉得那时候的我们会是一个怎样的下场?”
“这……”
杨嗣昌一滞,一时竟无言以对。
是啊,如果未来狗皇帝许诺只要交出幕后指使就既往不咎,那群人会为给自己遮掩吗?
就算遮掩了,以后也难保不会受制于人,被人摆弄啊……
“部堂大人您要明白,这件事从开始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慢慢的,气氛陷入了沉寂。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
“回大人的话,下官准备以毒杀为主,刺杀为辅,时间就在明日清晨,因为早晨刚睡醒的人思绪最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