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啊!”
“天后果然是高招!”
“微臣自愧不如!”
原来,武媚娘之所以不生气还欣然接受,这都是因为她早有准备!
被裴炎这么吹捧了一遭,天后也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能够驰骋大唐后宫几十年,武媚娘的手段也绝对不是盖的。
很多朝廷上的大臣,只认为她是个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就自然而然的轻视她。
认为她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床榻关系,若是没有李治的支持,武媚娘就是个废物。
纯的。
只要李治撤回自己支撑的手臂,武媚娘就会轰然倒塌。
而朝廷上的大臣,那些武媚娘的仇人就可以冲上前去,分其肉,食其骨!
然而,事实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武媚娘是有手段的,如果她不是个女人,说不定她早就站到朝堂上,和诸位同仁决一死战了!
“子隆,要想迷惑那高智周,还少不了你帮忙。”
裴炎连连点头:“天后放心,微臣知道该怎么做了!”
“天后什么时候有需要,尽管吩咐就是了!”
裴炎答应的很痛快,可谓是斩钉截铁,天后最重用的人,依然是我!
是我裴炎!
裴侍郎心中的这一把鸡血,瞬间就又点上了!
看到裴炎再次燃起了斗志,天后也是一脸的欣慰。
这就是做领导的艺术。
有的时候,作为一名领导,你需要做的并不是事必躬亲,也并不一定强调事事都比属下们做得好。
你要做的,只是让他们自己充分的发挥自己的能动性,让他们自己动起来。
领导只需要画出一个前进的方向,而为了争夺名利而奋斗的大臣们就会主动的冲上前去,替她把细节都填满了。
“所以,子隆,你明白我的一片良苦用心了?”
“明白!”
“微臣彻底明白了!”
“天后放心,微臣一定会办好这件事!”裴炎的神情无比的正直,无比的虔诚。
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为了崇高的理想而献身似的。
然而,虽然裴侍郎的想法很美好,但事实上呢,他的理想是既不美好,也不崇高。
所谓办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要陷害高智周吗?
某人把高智周引荐到武媚娘面前的时候,打的旗号还是好朋友吧!
况且,这么多年,高智周确实是把裴炎当朋友的,而裴炎呢,也并没有不把高智周当朋友。
而现在,就是这样相交十几年的,号称莫逆的老友,到了天后面前,只是因为高智周没有按照裴炎的要求向武媚娘献殷勤,只是因为武媚娘已经锁定了高智周作为下一个利用的目标,裴炎就可以坦然的将高智周出卖,心中没有一点点的内疚。
这样的人,还能相信吗?
无怪乎天后现在正用那种充满怀疑的眼神盯着他,只是,裴炎自己还没有发现而已。
就算天后丧心病狂,她也至少还是个人,只要是人,都不会喜欢卖友求荣的人!
“既然主意已经定了下来,那么,也该兑现承诺。”
“明天就下一封诏书,加封高智周黄门侍郎,同中书门下三品。”
“他这样的年纪,也早该有这样的官职了!”
同?
同什么?
同中书门下三品!
恭喜高侍郎!
你升官了!
位列三公!
裴炎的心,啪叽一下就碎了!
怎么可以?
高智周怎么可以比我先一步位列三公呢?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深秋的夜里,万籁俱寂,从大明宫,到整个皇城,从皇城向外延伸,就到了整个长安城的一百零八个里坊。
条条框框之间,这样一座宏伟巨大的城池当中,所有的人,竟然都几乎保持着同样的一种频率。
寂静。
已然笼罩在了长安城的上空。
每到这个时辰,长安城就依着它一直以来都在遵循的那种规则,重新进入了蛰伏期。
而蛰伏,就是为了明天的新的爆发。
天气真的不是一般的反常,已经是深秋了,可是这长安城里的天气还是可以称得上一句热。
完全没有深秋的舒爽浩远,老话说,天有异象,人间必有异常。
说的就是现在了。
在反常的炎热的夜里,突然之间,黑洞洞的天上划过了一道亮光!
皮卡卡!
那是闪电的光!
这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惊动了长安城的百姓。
人们纷纷质疑:这都是几月份了,竟然还会有闪电?
老天爷是要降下灾殃了吗?
诸位别急。
不只是有闪电,还有轰雷呢!
轰隆隆!
轰隆隆!
不一会,伴着不时出现一下的,将天空短暂照亮的耀眼白光,轰隆隆的雷声随后赶到。
突然之间就袭击了长安城百姓的耳朵!
震耳欲聋!
正宗的震耳欲聋!
天公!
天公发怒了!
这还睡什么睡啊!
这可是正宗的秋闪电,正宗的秋雷,听到这些,看到这些,还有哪一个正宗的大唐长安人能睡得着觉?
然而,睡不着的又岂止是长安人?
鸿胪寺会馆。
第三进的院落当中,位于二楼的一间厢房里。
明亮的闪电映照在了二楼房间的墙壁上,接下来,那轰天的炸雷就好像是在人们的头顶上裂开了似的!
一切都仿佛是近在眼前。
本来睡得很香的两位龟兹国使者,猛地就惊醒了!
“这是什么情况?”
“有妖怪吗?”
“妖怪要现世了?”
如果要找到受到那日混乱的宴会影响最大的人,绝对要数两位龟兹使者,这原本是为了迎接他们而举行的宴会,等到宴席进行到一半,他们才终于看出,所谓的宴席,不过都是唐人搞事的借口。
本来,他们作为异族人,心情还是可以的,比较平静,热闹都是你们唐人的。
我们不过是来蹭饭吃的。
我们有什么好激动的?
吃吃瓜。
看看戏,足矣。
谁知道,后来局势竟然会发生能有那样巨大的转变?
好端端的一个人,刚才还能站着,小嘴叭叭的,还能说话,能喝酒呢,虽然看起来确实是身体不太好。
但是,人还那么年轻,怎么会就折在紫宸殿呢?
那可是最正宗的,大明宫宫殿群中,规模最大,最豪华的宫殿!
而现在,你却说,堂堂大唐帝国的皇子,郇王李素节就在这紫宸殿中扑街了!
死了!
正宗的暴尸,别说是大唐的满朝文武,皇亲贵戚,就连是见惯了各种奇特景象的两位龟兹使者也是被吓到了。
一连好几天他们都没有缓过来,生怕大唐朝廷的差官会找上门来,向他们兴师问罪。
他们躲在这鸿胪寺的会馆里,满心满怀都是忐忑,什么赚钱的好买卖也想不起来了。
然而,这一击惊雷,算是把他们都给惊醒了!
“天有异象!”
“看来,大唐要有劫难了!”副使吕彬如是说。
白落稽本来是不太相信这一套的,可是看到吕彬的脸色如此严肃,如此正经,也不免紧张起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
“此事,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由不得他们担心,虽然两人也算是个使者,也是和大唐交好的地方来的使者。
但是,他们在大唐的待遇如何,全要仰仗大唐的心情,说是友好,那就是欢宴款待。
可若是无所谓呢,甚至是要把黑锅推给你呢,你就是最合适的替罪羊人选了。
在强大的大唐面前,已经濒临崩溃的龟兹有什么还手的余地吗?
还不是让你生,你就生,让你死,你就得死,还要把我们赐给的黑锅妥妥的背好?
“当然是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暴雨滂沱,完全不顾及现在的月份,季节。
好像从上到下一切都乱了套似的。
这样诡异的气氛烘托之下,两位龟兹使者再也坐不住了。
“快跑!”
“一刻也不能耽搁了!”
两人之中,吕彬一向是负责拿主意的那一个,他果断的作出了决定,可白落稽还是有些犹豫。
不肯动弹:“那我们那些宝贝怎么办?”
“还有那么多货品,那些可都是钱啊!”
“那么多的钱,都是我们用命换来的,千里迢迢来到大唐不就是为了赚钱?”
非是白落稽舍不得钱,实在是这笔钱太过巨大,太过重要,谁也不能轻轻松松的说放弃就放弃。
“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
“你还有心情惦记着钱?”
“我就问你,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吕彬盯着白落稽的眼睛,昏暗的烛光之下,仿佛是盯着猎物的猛虎似的!
他这样一吓唬,白落稽就更加犹豫了,支
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然是命重要,可是,只有命,没有钱,你也不行啊!”
这是多么简单的一个道理?
在生存和赚钱的这个问题上,毫无疑问,是生命占据着绝对的高点。
可是一旦解决了生命的问题,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没有办法不去考虑钱。
没有钱,你吃什么?
喝什么?
你还怎么活着?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说,钱和命是一样重要的,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人们就哪一边都不想放弃。
更何况,现在,他们人是在大唐,就算是遇上了麻烦事,可这麻烦事也不是他们龟兹人引起来的。
都是他们大唐的内部争端,他们应该也没有那么倒霉吧!
不会被牵连进去吧?
在还没有面对真实的生存危机之前,想要让人们自愿的,主动的放弃金钱。
还是那么一大笔钱,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你啊,就是舍命不舍财!”
“若是遇上了麻烦事,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看他这一副财迷的院子,吕彬也是绝望了。
他能怎么样呢?
又不能自作主张返回龟兹,再说了,在龟兹,皇族子弟是白落稽,又不是他吕彬。
如果不能把白落稽安安全全的带回去,他吕彬回去又有什么用处?
似乎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回去吧!
白落稽当然也担心自己的性命,吕彬的提醒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于是,他面对吕彬的冷脸,只得折中道:“这样,那些大宗的货,我们就不管了。”
“放在鸿胪寺让龟兹商人代卖,我们只管把那些宝贝都亲自卖了就是了。”
“只要把宝贝都卖了,我就跟你回去!”
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白落稽这个财迷来说,也算得上是抓大放小了。
是下了狠心的!
虽说那些大宗的皮毛、苏木价值是赶不上他们亲自押送的这些宝贝。
但是,怎么说呢,那些货品都是以数量取胜的。
零零碎碎算起来,那也是好大的一笔钱!
放弃它们,就好像割肉一样,对于白落稽来说,可谓是痛不欲生了!
红珊瑚、美丽的玳瑁、玛瑙,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卖给别人岂不是浪费?
这种宝贝就是专门给那些人傻钱多的富户准备的。
没有了他们,这些宝贝就没有了销路。
而人傻钱多的富户要到哪里找?
当然是长安城里最多了!
于是,你可以看到,天南海北的客商,只要是有点资财,有点家底,可以在长安城维持的,都会源源不断的云集到这里。
为的,不就是可以把同样的宝贝,变出十倍,甚至是百倍的超高价格吗?
“唉!”
“你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你执意不肯走,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丑话可要说在前头,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回到龟兹,你可不能拉我下水。”、
“出了什么事,你可要自己都扛起来!”
“是是是!”
“你放心,这个没问题!”
白落稽乐的跟什么似的,只要可以让他留下来继续倒腾宝贝,他就什么都无所谓。
什么都可以答应。
反正都是赚钱,他也不相信,等到真的把宝贝都卖出去,得了大钱,吕彬他还能不接受?
他还会继续这样别别扭扭的?
还不是一样要见钱眼开?
不管别人如何,白落稽自己还没有见到钱的影子却已经乐的嘴巴都快裂开了。
任凭窗外风雨雷动,我自岿然不动。
可能,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
有无数的铜钱,金锭压着,这人当然稳了!
明天就出门去,找那些长安城的有钱人好好的推销一下业务!
白落稽已经开始做发财的美梦了。
而那堆成小山的金钱,真的会自动自发的飞到他的面前吗?
就那么简单?
不会发生任何的波折?
一夜大雨过后,长安城的空气果然是洗涤一新,云开,雾散,洒向大地的阳光,有了些清冷的味道。
那份身心舒爽的感觉,也是长安城百姓久违了的。
一场意料之外的暴雨,虽然是给长安城带来了久违的清爽,将持久散不去的暑热彻底驱散。
不过,过了头的暴雨在古代可也并不一定是好事了。
翌日一大早,长安城的各条道路上,交通状况就令人头疼
,这里是古代,是堂堂的中古时代的大唐。
虽然唐人的生活水平比较高,尤其是长安城的居民,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同时代全球人口当中最富裕的一群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却连基础的交通设施建设都无法维持,这就是时代的差异。
在现代随处可见的柏油路面,当然是看不到的,除了宫殿内还有富户们的家宅内会使用防水效果比较好的青石板铺就以外,其他的路面,包括主干道朱雀大道,还有各大里坊之间的道路,也依然是泥土制成的。
作为这个时代最为强盛的帝国的都城,大唐朝廷当然也在能力范围之内对长安城的道路进行了整修,不过,古人的整修和现代人的认识当然是不同的。
所谓的大工程也不过是用沙土和泥土混合,反复夯实路面而已。
这样被重新夯实的路面,确实比单纯的泥土地要更加结实,储水力更强些。
但是,那也只是在不下雨的前提下。
若是遇上昨夜那样的急雨,暴雨,这种泥土夯制的道路,可就无能为力了。
雨后道路湿滑,泥泞,昨夜还算是幸运的,虽然雨势来的很急,很大,又是在完全突如其来,没有准备的前提之下猛然降下来的,不过,除了让道路泥泞难走以外,倒是也没有引起太大的灾祸。
这真的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长安城就先不说了,隔壁大唐东都洛阳,可是经常受到暴雨侵袭的影响。
一条洛河,穿城而过,洛阳的地形就决定了,一旦有超出城市蓄载能力的暴雨,一座巨型城市瞬间就可以化身泽国。
房倒屋塌是经常事,而这样的经常事也时常出现在长安城里。
幸而,昨夜的那场雨并没有造成这样的恶果。
然而,一个道路泥泞是躲不开的。
偏偏今天还是大朝会的日子,这就更加为难了。
这大唐朝究竟是谁说了算的?
为什么还没有颁下诏书,免除今天的早朝?
大朝会啊这可是!
如果真的按时举行,聚集在宣政殿的大臣就要有百十来号人!
这么多人,他们的马车,驴车,牛车都需要从长安城的各个里坊之中出发,踏着泥泞至极的道路,一点一点的往大明宫的方向挤。
你知道,那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吗?
你知道,那将要闹出多么大的混乱吗?
李治呢?
大唐的当家人李治呢?
这种时候,不是他这位大唐圣皇最该出面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