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提斯看着手中的魂骨陷入了沉思。
阿图尔并未保留挚友的遗物,或许他认为那一团一飞冲天的火焰才是「太阳」先生的真正所在,那烈焰也点燃了阿图尔心中的某些东西,以至于他此刻也不再吝惜自己的生死,要去见一见挚友曾走过的旅途。
“好吧,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行为艺术,搞得拉某人看起来很像个文盲啊……”
拉提斯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最后发现自己此时也只能遗憾地告别这个地方,无法再等着看他们的结局究竟如何了。
他想了想,从背上取下小灰旗,在空余的位置上摘抄下了「只有知道了旅途的结尾,才会明白旅途的开头」这句话,随后写下了西西弗斯、阿图尔和「太阳」威廉的名字。
虽然他们几个的生死都留在了这座山,但拉提斯会将这些事物都带往星海的。
咚!
突然,一颗洁白的石头从他的衣兜里落了出来,他讶异地咦了一声,从地上捡起了小石头。
“哦对,还有这个……”
拉提斯挠了挠头,举起小石头端详了一会儿。
这是他在下山前,西西弗斯送给他的东西。
当时……
……
“西西弗斯阁下,您说,未来骨灵界的人们会不会变得越来越积极向上呢?”
“我不知道。”
“如果我把您的事迹告诉山下的人们,应该足以振奋人心吧?”
“我不知道。”
“……如果您的功绩就此埋没,您不会感到不快乐吗?”
“我不知道。”
“盖亚!这是什么百度知道优质答案啊!”
……
“算了,西西弗斯阁下,您知道这里离桑克图瑞山具体还有多远吗?”
“我不知道。”
“……总之,我现在要走了,您会一直将这座山搭向星海的吧?”
“我不知道。”
“这个我知道,您一定会的。”
“等等。”西西弗斯微笑着看向准备下山的拉提斯,从身上摘下了一个物件递给了他,说道:
“感谢你陪我度过一段漫无目的的思考,这是我这千百个白月以来最轻松的时刻……收下这个吧,年轻的半人马,希望你能成为比我更强的人。”
……
……
“怎么看都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啊。”
拉提斯用力啃了一口石头,随后龇牙咧嘴地收回了牙齿。
“切,还以为能吃呢。”
他挠了挠头,再度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这块石头,确定无法对它使用天赋之后,便打算放回兜里。
忽然,赛冷从他体内钻了出来,在绕了他一圈之后,才注意到他手中的石头。
骨灵小女仆将双手搭在他手臂上,探头嗅了嗅石头,有点犹豫地说道:
“好奇怪的东西……”
“奇怪?”拉提斯好奇地看着赛冷的动作,问道:
“这是山顶上那位巨大的骷髅阁下送我的临别礼物,赛冷,你能感觉到它有什么特别的吗?”
“喔喔……”
赛冷表情认真地点了点头,她略作思索,向远飘动了一段距离,随即又飘回拉提斯身边。
“好像……”她像是验证了什么猜想似的,将双手伸出,运转魂力从拉提斯手中捧起了石头,随即钻入了拉提斯体内。
“嗯?!”拉提斯顿时瞪大了眼睛,感觉那魂灵少女似乎正不停地在用她冰冷的小手摸索着自己的内脏和骨架,一股从未有过的刺激感涌上心头,仿佛有一道电流瞬间从尾椎骨流向天灵盖一般,他不由得猛地打了个寒颤。
“唔?”
赛冷手上的动作一顿,发出了迷茫的声音,在等了片刻后,见拉提斯没有什么异样,便再度摸索了起来,最后顺利地找到了一处空腔,将石头挂在了拉提斯的胸腹之中。
“好啦!”她兴致勃勃地从拉提斯体内钻出来,左右飘动着看了看拉提斯,随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可以什么?”拉提斯感觉自从自己来到骨灵界后,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
“骨头先生,你看!”
赛冷向上升起了两米,环顾了一圈附近的地面,随后眼神一亮,嗖的一下飘远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像只飞舞的小狗一样抓着一根长长的白骨飞了回来。
“这是啥?”
拉提斯想从她手中接过骨头,却被赛冷躲了过去。
“嘿嘿。”赛冷非常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狡黠
的笑脸,她绕着拉提斯转了一圈,随即故作高深地举起白骨,说道:
“这片大地上于生死之间徘徊着的白骨啊,请为我的契约之主提供一丝力所能及的帮助吧!我们会带着你们所有的意志和遗愿,持续、永远地前行……”
说罢,她看着一头雾水的拉提斯,摆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转体姿势,向手心吹了口气,随后朝着他的身后猛地甩出了那截白骨。
嗖……啪!
“嗯?!”
拉提斯突然感觉身后一动,回头一看,只见那根白骨被甩到了自己的马肚子下方,竟像被磁铁吸住一般贴在了上面,随着一阵被异物连接的感觉袭来,他的马肚子下面赫然长出了一条骨腿。
“……”他沉默了片刻,虚着眼看向紧绷着脸的赛冷,问道:“喂!你这家伙,都对我做了什么啊!”
“这是!那位西西弗斯阁下的能力哦!”
赛冷表情严肃,但那像猫嘴一样扬起的嘴角、心虚撇开的视线和微微发红的脸蛋却出卖了她的心思,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拉提斯刚变半人马时后半身裸奔的模样,她轻咳一声,解释道:
“我发现那块石头中似乎有和西西弗斯阁下类似的骨质结构,猜想这是他的魂力结晶之类的产物,便尝试了一下。
“果然,在骨头先生你的身体炼化了这块石头后,你也能拼接起外来的骨质了……嗯,到最后或许能像西西弗斯阁下那样变成一位巨人也说不定呢!”
“哦,乐高能力……听起来还不错。”
拉提斯明了地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微笑,朝着赛冷迈开脚步,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上路……嗯?”
他低下头,看着在自己马肚子下晃荡着的第五条腿,皱起了眉头。
随后,他浑身一用力,那条腿顿时绷直了,稳稳地踩在了地上,啪地溅起了一丛白砂。
此情此景,颇有一种第五条腿顶天立地的感觉。
“……”
拉提斯的眉头猛地一跳,他抬头看了一眼憋笑憋得脸蛋微红的骨灵女仆,沉默了片刻,忽然释怀地笑了。
“你个小姑娘,怎么心思这么邪恶,和谁学的?”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露出了一个龇牙笑脸,说道:
“驾驶员小姐啊,我这条新车轮还是有点不太会控制啊,接下来的行程中,就麻烦你花点心思帮我操控一下喽?”
“……诶,诶?”
赛冷顿时愣住了,她讷讷地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便看见拉提斯的大手瞬间向她袭来。
大手一张,顷刻炼化!
“呀!”
“拿来吧你!”
拉提斯哈哈大笑着,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女仆塞进了自己新的骨腿里。
“从未有如此美妙的感觉!为我欢呼,为我喝彩吧,上路!”
……
……
【在熟练了一下新的能力后,你想了想,还是把「太阳」先生的魂骨也吸收了。】
【那魂骨上附着着太阳般的热度,你似乎能感觉到它在面临一段新的旅途时,其上传来的雀跃的情绪,就像「太阳」本人一般,如此充满活力。】
【你不禁对「太阳」以及阿图尔的生平产生了好奇,可惜斯人已去,那或精彩或平淡的人生都将永远地掩埋在白月之中。】
【你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但是在思考了一阵之后,你又抛去了那一丝遗憾。记忆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意志故,两者皆可抛……你已经领略到了「太阳」、阿图尔以及西西弗斯的意志,即使只是太阳的一缕光线,也让你受益良多。】
【收拾整顿后,你也开始习惯「太阳」魂骨赋予你的双翼,虽然对于一个人类来说,要学会控制突然多出来的那么多器官有点困难,但你拉某人并不是正常的人类,早在你大学的时候就能一边抄笔记、一边打游戏、左右眼分开注视、左右脑轮流睡觉了……人体,很神奇吧?】
【在离开此地前,你去村镇里逛了一圈,本来想和挑战者们提起西西弗斯的故事,但话到嘴边,又犹豫了起来,毕竟他们从未听过西西弗斯,会相信的概率很低。】
【这时,你又看到了那只正在劝阻人不要上山的猿类异种,你想了想,终于决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和他搭话。】
【“我看见了你所谓的城墙。”你这么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下意识地就要质疑,但看见你身侧的骨翼,又纷纷陷入了沉默。】
【你见骨翼对他们的说服力竟如此强大,一时间有点好奇为什么「太阳」不肯早早地用
骨翼来向阿图尔证明自己登上过山顶,难道他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需要等待和证明吗?】
【这个念头在你脑海一闪而过,你看着惊疑不定的猿类异种,笑着说道:
“那其实不是城墙,也不是恶魔,你肯定是在过往的白月中忘记了具体的情况……那是一轮太阳,非常明亮的太阳,就连这座镇上最犹豫不决的阿图尔先生,都向着太阳开始了攀登。”】
【“是……这样吗?”猿类异种犹疑地自语了起来,它挠着脑袋,低声喃喃道:“我确实缺失了这一部分记忆,但我记得……那是一个很让人恐惧的事物,震撼、震慑,这类情感还充斥着我的内心。”】
【“那是很正常的,在这样充满死亡的大地上,人们远远地闻见生命的活力,心中便会充满惊惧,那是因为向往而不敢靠近……”你劝说着,指了指遥远的山顶,说道:“你们现在仔细看看呢?”】
【众人眯起眼看向山顶的方向,良久,猿类异种突然震惊地高声叫道:“太阳?!”】
……
【你在一片喧嚣声中离开了村镇,虽然挑战者们不一定会在这个白月前顺利到达山顶,但这样充满希望的感觉会浸润在他们记忆的底色中,被冲刷许多次都难以忘怀。】
【说起来也有点好笑,直至离开时,你才知道有许多老居民将这座山称为「西西弗山」,问及出处,他们只说是来自居民之间口口相传的古老传说,具体的故事早已不记得了。】
【“这么看来,即使我不宣传你的事迹,也会永远有人记得你的啊,西西弗斯。”你摇了摇头,微笑着在内心这么想道。】
【你没有询问是否有人愿意和你一道前往桑克图瑞山,毕竟那是一个无法确定的目标,只适合你一个人进行挑战。】
【不……并不是一个人,你看着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魂灵少女们,忽然笑了起来,自己现在可是一辆堪比Ae86的公交车啊!】
【带着激昂的心情,你们一行人再度上路,接下来的路程,只有一个模糊的方向,没有具体的指引,你不知道究竟要跨过几座山跃过几条河,也不知道能在哪里歇脚、会再遇上什么人,你所知道的唯一一点便是:你将会如同疾驰的太阳一般飞掠过这片大地!】
……
【骨灵界的白砂地面泛起眩目的亮光,在埋头狂奔的路程中,你偶尔会感觉自己出现了类似雪盲症的症状,看不清四周、分辨不清楚方向。】
【还好你的驾驶员赛冷早已在数万个白月的徘徊中培养出了极佳的方向感,将一个固定坐标(譬如你的复活点)刻在脑海里对她来说十分容易,因此她也凭借着这个能力直线前进在西西弗山和桑克图瑞山的连线上,没有丝毫偏离。】
【你越过了一片平原,翻过了数个陡坡,旁观了几次游荡者之间的斗争,和一些毫无斗争之心的异种聊了聊天,随后继续踏上了你的旅途。】
【骨灵界大地上的白色流水从遍布的细小网脉,变成了交错纵横的溪流,汇聚成了沿着地势蜿蜒流动着的河流。】
【你登上一座看起来像小溪源头的山峰,用巨大的骨枪试了试山上湖泊的深度,随即有点忧愁地皱起了眉头。】
【这次白月间歇的时间,可能只剩下最后百分之二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