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云瑶的墨发上，睫毛上，肩上，她一动不动，俨然一座雕塑。
她很清楚杨心柔在二哥心里的位置。
偏偏以活人入煞的是杨心柔，她必须要杀了杨心柔才能毁了煞眼。
要是二哥知道是她杀了杨心柔，一定极难过。
下山已久，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云瑶，你还在犹豫什么呢？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二哥忘记这一切，就当做我从未出现过。”
杨心柔露出一抹柔柔的笑容，一如她初见司修远时的那样。
云瑶睫毛颤了颤，抖去落雪。
“我自然会让二哥忘了这一切。”
“好。”
杨心柔应了一声，又轻笑了一下，“能死在你的手里也好，起码不用再被有心之人利用，只望来世我能长成一朵自由的花，开心时我便开花，难过时我就紧闭花瓣，谁也不见，多好啊。”
花虽然不能走动，但它想开就开，想谢就谢。
不像她身为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反而处处受限。
“云瑶，我准备好了。”
杨心柔缓缓闭上了眼睛，“阿远，来世再做你手中的月季花吧。”
她张开了手，藏于袖子里的月季落了下来。
这是阿远给她的月季，多好看的花，被他养得多好。
云瑶抬手，化出一把冰剑。
以活人入煞，就必须要杀了这个人，方能毁掉煞眼。
再怎么不愿意，杨心柔都必须得死。
云瑶微微吸了一口气，要她亲手杀了杨心柔，还是有点于心不忍的。
若是，若是能有办法……
“没有办法了，她只能死。”
迎面吹来的东风裹挟着冷冰冰的话语。
眼前刮起一阵雪风，天冥国师出现在云瑶面前，离她只有半米之遥。
云瑶拧了下眉头，这个人太危险，她不想离他太近，下意识地就拉远了距离。
天冥国师望着拉开的那点距离，发出了一声冷笑。
“本国师不是瘟神，你这般岂不是太过侮辱人？”
云瑶懒得解释，“你来干什么？”
天冥国师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本国师来干什么？自然是来看看你下不下得了手，这杨心柔是什么人，你可是知道的，杀了她，司修远会伤心欲绝。”
“我会让二哥忘了她。”
“忘了她？”天冥国师冷笑一声。
鹰一般的眼睛穿过帽檐打量着她，“以你身上的灵力？打算透支多少？折损近十年的修行吗？”
云瑶微微抿着唇，没说话。
天冥国师跟上一次相比，又强大了不少，想要看穿她真正的实力，轻而易举。
也确实如他所说的那般，二哥认识杨心柔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要让二哥忘了这一切，那就得透支灵力，甚至是折损近十年的修行。
“姑且不说这些，若本国师没猜错的话，你是不能犯下杀孽的。”
天冥国师语气尤其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云瑶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天冥国师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为了二哥，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你来这里就是要说这些？既然说完了，那就请回吧。”
天冥国师缓缓往前走了两步，带着一股诡异的压迫感。
隔着那厚重的帽檐，云瑶也能感觉到帽檐背后的那双眼睛正在盯着她，像是一条毒蛇一般，紧紧地盯着她。
“云瑶，你还真是不了解本国师，本国师上次说过，你和本国师才是一类人。”
话音一落，天冥国师指尖微动，一道箭矢似的黑气刺向了杨心柔的心口。
杨心柔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心口处就炸开了一朵血花，黑气四溢，没了声息。
煞眼竟然被毁掉了！
云瑶拧着眉头，很是不解。
这煞眼就是天冥国师下的，他竟然亲手毁了它？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冥国师睨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杨心柔，转身向着云瑶。
“如何？你手上不能有杀孽，本国师便亲自帮你解决了这杨心柔，毁掉煞眼，这总能够表示本国师的诚意了吧？”
云瑶了然，原来这才是天冥国师的目的。
所谓的诚意，无非就是想离间她和江慎而已。
“如果你这次来，还是想跟我说和上次一样的话，那大可不必了，我听不进去，也不会听。”
天冥国师藏在衣袖下的拳头微微攥紧。
他做了那么多，为的就是让她能相信他。
这个女人却从头到尾都固执得要命！
“江慎果然很有一套，三言两语就能哄骗得你团团转，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几百年了！已经几百年了！为什么你一次都不能听我的！”
天冥国师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好，你不听我的也罢！反正天下即将大乱！我倒要看看江慎能顾得了多少！到那时，你便会亲眼看到江慎的真面目！等到了
那个时候，你只能承受同样的痛苦！”
愚蠢的女人！
他费心费力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她吗！
为什么她就是不能相信他一次！哪怕是一次也好啊！
天冥国师拳头攥紧到手背上狠狠地鼓起了青筋。
他恨不得扒开这个女人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罢了，云瑶，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
天冥国师没再说话，忽然抬起了头指向司修远。
云瑶心里一紧，瞬间闪现到司修远身前，警惕地盯着他。
“你要是敢碰我二哥，我杀了你！”
“杀了我？”
天冥国师脑袋微微偏了下。
指着司修远的手转而指向了云瑶，只听他念了一句什么，黑色的符文立刻紧紧地裹住了云瑶。
云瑶瞬间就动弹不得，她尝试解咒，尝试破坏符文阵，然而都不行，反被符文越缠越紧。
“你……呜……”
只说了一个字，她的嘴巴就说不出话来了。
向来都只有她给别人定身禁言的份，今日居然被天冥国师压制得死死的！
她猜想的没错，这个天冥的力量比以往强大了许多，她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只是，这么强大的力量，恐怕是来自……
“云瑶。”
天冥国师沉笑了一声，来到云瑶面前。
多少年了，记不得多少年都不曾这样近距离看这一张脸。
脸还是这张脸，人也还是这个人，最可恨的是心竟然还是那一颗只相信江慎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你只相信他……明明杀了你的人是他啊！”
“我不懂……”
天冥国师红了眼，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那一张美丽的脸。
指尖才刚碰到，云瑶手上的镯子忽然就发出了一道刺眼的光。
天冥国师指尖“滋”的一声，灼黑了一块。
他冷笑，“江慎，怎么了？你也会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