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怔了一下，顿时眼泪更加汹涌。
司老夫人连忙走了过来，拉住云瑶的手忍不住哽咽起来。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这就是月月啊，就是你的娘亲啊！祖母一开始也不敢相信，你娘亲身上一共有两个胎记，脚底板还有一颗痣，祖母都仔仔细细看过了，就是你娘亲……”
“还有，你看……”
司老夫人抓起妇人的手，拉起妇人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块不规则的疤。
“这是你娘小时候顽皮，非要爬到树上摘果子，结果掉了下来，手臂磕到石头上，擦掉了皮肉留下来的疤，当时你娘还哭了好久呢……”
“过去的种种，你娘都记得呢，问她什么都知道呢，她不是月月还能是谁？瑶瑶，这就是你娘亲，她就是裴月，错不了的……苦了孩子了……”
云瑶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眼前的人对她来说是这样的陌生，陌生到她不敢去认，也不敢喊娘亲。
“那她这些年去哪了？又是怎么回来的？”
裴月听到这话，不禁掩面哭泣，说起悲惨的过往。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就在大江，只是我失忆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也不记得自己从哪里来，只知道自己是打渔人的妻子，只知道自己家靠卖鱼为生……”
“村里的人说我是夫君捡来的，他们都待我很好，我也把他们当家人一样看待，我那可怜的夫君，上个月病死了……我生不了孩子，这么多年来，都没能给夫君留下个孩子。”
“我知道夫君有个姐姐，嫁到了京城，于是我就来寻她，有一日，我在大街上被马车撞了，从那天起，脑子里就多了很多画面，我就慢慢地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我叫司裴月，是南离国人，嫁到了大江，夫君叫云达海，我是云家的夫人……我有个孩子，我生下孩子就……”
裴月说到这里，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
她什么都想起来了，就连那王氏是怎么害死她的都想起来了。
“我……我被人害了，我好像睡着了，然后就被人扔到了河里，是王氏……是王氏害得我！我发誓要找她报仇，可当我回到云家才知道，云家早已经没了，但我知道王氏还活着。”
“我还知道，知道我女儿叫云瑶，我偷偷地去找过你，可是我不敢和你相认……王氏的仇还没报……我就日复一日地游走在街头，就盼着哪天能遇到王氏，好亲手杀了她！”
“但我没想到有一日竟然在街头遇到了母亲！我的母亲啊！”
裴月泣不成声，泪眼朦胧地看着司老夫人。
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她甚至以为自己不会再有见到家人的机会。
老天可怜她，让她见到了自己的老母亲，即便是过去了十多年，她也能一眼就认出老母亲来。
“月月……娘的月月哟！你受苦了……”
司老夫人拉着裴月的手，不断地摩挲着。
看到自己这个老人家的手比裴月的手还要光滑的时候，心里就一阵酸。
当娘的看到自己好好养的孩子受苦，哪里能不心疼呢？
裴月说完了自己的过往，泪眼婆娑地看着云瑶，看着自己多年没见过没抱过的女儿，想去拉她的手，想抱抱她，又怕吓到了她。
她只能用眼睛一遍遍地看着云瑶，看着这个女儿，满是慈爱，满是小心翼翼。
两手不断地绞着手指，明显局促。
“我……我前日就回来了，母亲说会告诉你这个好消息，我就在家里等着……”
裴月说着话的时候，望着云瑶的眼神满是渴望。
她真的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
可是她不敢。
她在孩子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对孩子来说，她是陌生的，她怕自己太过热情反而
会吓到了孩子。
可她真的很想很想抱抱自己的孩子。
云瑶读懂了裴月眼里小心翼翼的热切。
从头看到脚，眼前这个人都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幻象，也不是邪物。
一点点问题都没有。
这……真的是她娘亲吗？
司长鹤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觉得心酸。
走上前去摸了摸云瑶的脑袋。
“小瑶瑶，这就是姑姑，这两天的相处，我们大家都很确定这就是姑姑，姑姑喜欢吃的菜口味一点都没变，一些习惯也没变，我知道这很突然，没关系，小瑶瑶，你就在家里住下来吧？也好和姑姑相处一下。”
裴月立刻就把话接了过去，“瑶……瑶瑶，你就住下来吧，想好好看看你，对了，我会做很多菜，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那双满是故事感的眼睛甚至带着一丝卑微的乞求。
云瑶没办法拒绝这样的眼神。
她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见到娘亲是怎样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进母亲的怀里吧？一定会大哭一场吧？
真见到了，反而没办法扑上去好好抱抱娘娘亲，没办法哭出来。
就是因为太突然了，突然到她不敢相信，既激动期待又忍不住满是警惕。
害怕这个娘亲也会像上次的幻象一样是假的，害怕自己空欢喜一场，经不住这巨大的打击。
云瑶没说话，但留了下来。
娘亲离开她的时候，她还没满月，对娘亲的印象只有那一幅幅画像，以及脑海里描摹了无数次的脸。
真见到了，看着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反而觉得有点陌生。
从她决定要留下来，裴月就说什么也要到厨房里亲手做一顿饭菜。
这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
云瑶悄悄地在厨房门口瞧过几回。
每次瞧见的都只是背对着她不断忙碌的身影。
那一瞬间，她有点恍惚，记不得幻想过多少次母亲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这一次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却感觉那样的不真实。
“来，瑶瑶，我知道你爱吃辣，这一点像我，我也爱吃辣，这是我早上做的辣酱，你尝尝……”
裴月端出满满一碗辣酱，放在了桌子最中央，向云瑶讨好地笑了笑。
不得不说，辣酱是很香的。
云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去沾了下辣酱，入口，又香又辣，还带着一点点点的麻。
是她喜欢吃的口感。
司老夫人乐开了颜，“瑶瑶啊，你不知道，这个辣酱，还是我教你娘亲做的呢，怎样？味道是一样的吧？”
云瑶细细咀嚼着，确实，口感味道都和祖母做的一模一样。
吃着吃着就鼻子一酸。
想了想，她抬眼问道：“你恨王氏吗？”
裴月怔了一下，很快眼里就汹涌着恨意。
“恨！我恨！是王氏害得我不能陪你长大！”
“那你恨云达海吗？”云瑶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