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没对他们讲什么与关内灾民的同胞之情,也没讲什么金海镇多一个移民,关里就少一个流贼之类的大道理。n
因为他知道,跟这帮人说这些没有多大用。n
在这帮人的眼中,杨振将他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城池,收复回来的土地,白白分给了新来的一无所有的关内移民,他们虽然并没有损失什么,但终归是吃亏了的。n
这种心理,跟那种先上车的人总是希望把车门关死不让别人继续上来的心理,是类似的。n
杨振能理解这种心理,但他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n
就在当天的军事会议之上,杨振严令到会的各路总兵利用冬天休兵的时机追查他们麾下参将以下、把总以上违规占用土地房屋情况。n
违规者不仅要将多占的土地房屋退还各路协守总兵府,由各路的管屯指挥行署重新分给新移民,而且违规占用土地上的物产也要作为违规所得追回充公,由各路总兵府统筹调用。n
除此之外,违规将佐移防以来在总镇府协理营务处的记功簿上记过功的,以往功劳一笔勾销,可仍任原职,不再追究;以往没有记过功的,一律调离原职,发往安东右路军前效力。n
杨振严令各路总兵府在崇祯十六年二月底前,将追查处置的报告报到征东将军行营。n
吕品奇、祖克勇、袁进等人神色凝重,想说什么,但都没有反对,最后都躬身领命。n
一方面,是杨振的威望比从前重了不知多少,叫他们根本生不出对抗之心。n
另一方面,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部下有些人多占土地房屋,继续违规堕落下去,对他们这些总兵们来说也极为有害。n
不仅影响自己公正严明的形象,而且也影响自己管内移民屯垦事务的推进。n
再说从一些多吃多占的人嘴里把土地房屋以及粮食抠出来,对各路总兵府充实自己的钱粮储备也大为有利。n
所以诸将在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纷纷选择了领命。n
至于杨振自己这边,想要的是拉着各路总兵,把他们麾下参、游、都、守、千把总们多占土地房屋的行为,定性为必须纠正的违规行为,为将来进一步整顿军纪提前打下一个基础。n
只要现在他们认了,认为这种事情是违规的,是需要整顿和惩处的,那么新的规矩就算立起来了,将来杨振就可以借口他们整治不力,成立军法处,直接介入某一些协守总兵府的军纪纠察与处置事务。n
目前各路总兵府处置权力没有集中于总镇府或征东将军行营有直接关系。n
而杨振之前之所以没把这项权力集中到总镇府或征东将军行营手中,主要是为了收拢军心,避免激化矛盾。n
因为最早跟着杨振移防的那些将领,如祖克勇、吕品奇,以及开镇金海后最早归附杨振的将领,如沈志祥、许天宠、胡长海、高成友,他们的部下几乎都是他们的私兵。n
而以当时的形势,同时也以这些私兵一贯的尿性,杨振若是成立一个高高在上、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法处,全面追查和处置他们的违规违纪行为,非常容易哗变。n
包括杨振及其嫡系与这些将领之间,也非常容易产生隔阂,非常不利于团结抗虏的大局。n
因为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对这些人来说,真的是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背明降清、转投八旗汉军简直是抬脚就走的事情。n
正所谓,欲投鼠而忌器,有鉴于此,杨振只能将此事按下不提,所以总镇府不设军法处,而将掌管军法的权力默认给了各路总兵,相当于是自己的人自己管。n
各路只要不出大的纰漏,杨振这边就等于是睁只眼闭只眼,几乎从不插手惩处各路总兵的私人。n
当然了,现在形势大为不同了,而杨振也终于下决心,准备在不久的将来,大概崇祯十六年的二月底前,设立统管金海登莱二镇全军军法的军法处了。n
只是他还没在这次军事会议上宣布此事。n
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十四日的征东将军行营军事会议,还拍板决定了其他许多事情。n
杨振既然决定了要暂时维持议和并准备互市的假象,在下令金海西路水师继续往营口城运粮的同时,也下令吕品奇挑选适当的人选,作为金海北路的信使,到耀州城去提出有关金海镇粮食的新报价。n
由原来的米麦粟每石银十两,平均上调一成,涨到每石十一两,并借此机会询问对方互市贸易的筹备情况。n
实际上就是以通知涨价为借口,主动派人打探清虏互市的银子准备得怎么样了,目前到了哪里。n
已经知道杨振心意的吕品奇对此欣然领命,接过了与清虏“对接”互市一事的任务。n
而与此相应的是,同样在这次军事会议上,杨振在与会几位总兵简单商议之后,便以征东将军行营的名义发布命令,除了征东军保持既定的新编番号不变之外,其他团营全面启用新的番号。n
也就是自崇祯十六年正月起,金海、登莱二镇下辖所以地名命名的团营,一律改用新的番号。n
新的番号也并不出奇,只是把以往以地名命名的原有团营一级番号,统一去掉其中已经不合时宜的地名,然后加上汉语数字编号而已。n
比如金海北路的复州团营,如今早已移防盖州,再在军中行文里面使用复州团营的番号不仅不合时宜,而且稍有不慎还容易引起严重后果。n
类似的还有金海东路的庄河团营、金海中路的金州团营,如今主力都不在原来的庄河和金州了。n
庄河团营主力一部常驻秀岩城,一部常驻凤凰城,除了石城岛水师营之外,留守庄河堡的反而是原有庄河团营当中很小的一部分兵力。n
原有的地名番号早已名不副实。n
在这样的情况下,将金海北路协守总兵府的所有正兵统称为金海北路第一团营,金海东路协守总兵府的所有正兵统称为金海东路第一团营,金海中路协守总兵府正兵营头统称为金海中路第一团营,也算是势在必行了。n
其实,在协理营务处涉及金海北路、中路移防的公文里,一些番号称呼上的变化,其实已有体现,已经开始直呼“北路团营”“中路团营”了。n
现在只是顺势而为,并且往前更进了一步,将其正式确定下来罢了。n
与此相应的是,安东前锋总兵府的建制,也被杨振一纸命令改编为安东西路协守总兵府,原来相当庞大的安东团营,在经过一次次拆分之后,所剩主力兵马正式定名为安东西路第一团营。n
而新任的安东东路总兵徐昌永,也凭借其个人对杨振的忠诚,在升任总兵短短几个月后,拢到一起不久的麾下兵马就一举升为团营建制,与张彦弘、郭小武的水师一起,获得了安东东路第一团营的番号。n
除此之外,获得麾下营头编制升格的协守总兵府,还有吴朝佐的登莱西路。n
最近几个月来,吴朝佐方面救济、接收、转送关内灾民的压力空前巨大,兵力上本就应该有所扩充,同时为了奖励其贡献,杨振也借此机会将其麾下兵马的正兵员额,正式升格为五营二十五哨的团营建制,正兵七千五百人。n
至于辅兵营头,仍旧按需而设。n
这一点不只适用于登莱西路,而是适用于金海、登莱二镇各路,同样也包括了征东军左、右、中后三个总兵府。n
而有的团营,其辅兵营的数量几乎已经与正兵营按一比一的比例设置了。n
比如金海东路,辖内已有庄河、秀岩、凤凰城三座主城,以及多处堡城、垦区,外加石城岛水师营。n
按照杨振定下的团营编制,一个团营的正兵,只能是五个营,合计二十五哨,总共七千五百人。n
就这点人,还要扣除石城岛的水师营员额,剩下的正兵员额,也就六千人了。n
而这六千人,光是分守三座主城,平均下来一处只能分配两千人,都不够七个哨的。n
如果是和平时期,当然没有问题,一个城池驻扎两千人足够了。n
可现在是什么时候?是战争时期,虽然庄河后方、东路沿海等地,暂时没有什么战争风险,但也需要防着地方生乱生变,总要驻扎部分人马。n
更何况凤凰城、秀岩城以及他们各自的军事前沿,还要驻扎充足的精锐正兵。n
这样一来,六千人根本不够。n
正兵员额不够,那就只能用大批的辅兵营来凑了。n
后方的驻防、守城以及各种工事、辎重、杂役等事情,统统交给了从本路辖内屯区征召而来的辅兵营负责。n
而各处正兵营,则全力负责侦察、哨探、对战、追击等等前方作战任务。n
杨振觉得这样也挺好,所以对各路实际存在的大量辅兵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没有明确支持,也没有说要缩减或者严控数量。n
对他来说,征召设置辅兵营的成本很低,又好用,既可以安置不少移民闲散劳力,又可以给正兵营提供数量充足的预备兵员,而且还是经过了役前训练的预备兵员,何乐而不为呢?n
当然,在这次改定番号的过程中,金海南路水师团营、金海西路水师团营和登莱东路水师团营,以及远在辽西的夏成德松山团营,暂时没有变化。n
其中主要涉及到的人物,俞亮泰不在现场,自然发表不了什么意见。n
而在现场的严省三,仍是金海南路水师团营的副将,其顶头上官乃是总兵张得贵,所以根本轮不到他发表什么意见。n
因此唯有袁进的意见可能会对杨振有所影响。n
但袁进没有对此发表意见。n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在会场上刚被杨振否决了夺取耀州城的建议,不好另提要求。n
另一方面,可能主要是没有什么意见好提的,其他各路虽然改称某某路第一团营,但也还是一个团营建制,又不是增设了第二团营什么的,他也没有理由额外要求什么。n
再说,杨振改定其他各路番号,显然为将来留下了很大的余地。n
因为有了第一团营,将来就很可能会有第二团营、第三团营等等,等其他各路开始出现第二团营的时候,再提要求也不晚。n
所以,袁进也没有意见。n
而袁进所看到的未来,在场的其他总兵也都看到了。n
人人都以为自己麾下既然有了第一团营,那将来就必定会有第二团营,所以人人乐见其成。n
至于到底会不会有,杨振没提。n
但他其实也并不排除将来允许各路编列第二团营,一切要看未来形势的变化以及金海镇火器弹药等军械装备的产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