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炳、赵玉、广东左参政任伦、浙江都指挥使王瑾,及与之勾结的官员二十二人,于京中处斩。
悍匪蒲忍、蒲忠,及蒲氏一族三百零八人,亦被处斩,其余蒲氏一族余党,被打入贱籍,永世不得除去贱籍。
死于洪武二十七年八月的官员、吏员,前前后后加起来达到了惊人的上千人。
后世的明史研究者,将空印案、郭桓案、胡惟庸案、南北榜案,以及福建海贸案,并称为“洪武五大案”。
这五个大案里面,全都有杨帆参与其中,也使得杨帆成为洪武朝明史研究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应天因为福建海贸案而风起云涌,远在塞外的杭爱山,也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八月,大明征虏大将军李景隆兵至杭爱山,与瓦剌大将全国公观童大战一场。
明军于杭爱山东面的和林激战,明军正面击溃全国公观童所部,斩首两千人。
全国公观童遂率领所部人马逃离,李景隆率军追击五里后方得胜而归。
和林,八月末,明军驻地。
李景隆望着悬挂起来的地图,目光深邃,道:“全国公观童率领往西面跑,进了杭爱山,恐怕是想要借着杭爱山的地势甩开我军。”
耿瓛抱着胸,笑着说道:“瓦剌打仗不行,跑得倒是快,照这架势下去,不到年底我军就可得胜而归!哈哈哈!”
耿瓛很乐观,军中的将官有不少人跟耿瓛一样,皆是笑了,仿佛已经打败了瓦剌。
李景隆可没有耿瓛那般乐观,瓦剌、鞑靼最擅长逃遁,茫茫草原要找到他们可不容易。
李景隆轻声说道:“杭爱山地形复杂,利于甩开追兵,但却没有好的草场休整,全国公观童不可能长久留在里面,一定会出去。”
瓦剌可不是明军,明军的后勤补给会源源不断送到,而瓦剌军则走到哪里吃到哪里。
徐辉祖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视着,猜测道:“若全国公观童逃出杭爱山核心,有三个地方可以落脚,乌里雅苏台,库苏泊,以及狼沟。”
乌里雅苏台等三个地方,都有水源与充沛的草场,若全国公观童逃出去,一定会往这三处走。
副将郭镇微微颔首,说道:“狼沟虽然是不错的选择,但是全国公观童是聪明人,这狼沟进去了便出不来,只有一个出口。”
言下之意,可以将狼沟排除,只剩下乌里雅苏台与库苏泊,两个地方可以考虑。
李景隆思索片刻,说道:“立刻派出哨骑,前往乌里雅苏台与库苏泊附近探查,一有消息立刻回禀!”
深入草原去探查,危险可不小,然此事又干系重大,耿瓛主动请命,道:“将军,此去责任重大,其他人去我不放心,末将请命,前往乌里雅苏台!”
耿瓛的性情就是天不怕地不怕,且他有种直觉,全国公观童一定去了乌里雅苏台。
李景隆北征,带着的可都是大明的少壮派,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要建功立业。
李景隆也没多说,只是让耿瓛多加小心,并让耿瓛亲自挑选精锐,随他前去探查。
明军刚经历一场恶战,休整加上探查怎么也需要七八日时间才能再度行军。
李景隆等人商议结束后,众将散去,唯有徐辉祖留了下来,与李景隆商议一件要事。
徐辉祖轻声说道:“将军,李芳今日来讯,下一批辎重粮草已经从土剌河出发,预计五日内可抵达和林,粮道绵长,仅仅有土剌河那边一处中转并不稳妥,我想是否能在和林也设下一处中转之地。”
李景隆与徐辉祖相识多年,知晓徐辉祖谨慎的性格,道:“此举倒不是不行,不过由谁来镇守和林?”
李芳乃是文臣,调配辎重运送粮草是李芳的本职,就算不领兵将来功劳簿上自然有李芳的一份功劳,但其他人谁愿意待在后面?
君不见耿瓛都主动请缨,前去乌里雅苏台探查了?
徐辉祖微微一笑,道:“将军,我愿意留守和林,不过我一人势单力薄,还想向将军讨要一人。”
徐辉祖主动愿意留守,令李景隆很是惊喜,说道:“辉祖尽管说,你想要谁吾都给的。”
徐辉祖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我要,皇太孙与我一起留守和林,如何?”
李景隆微微一怔,旋即仰面大笑,说道:“人都说你徐辉祖有一颗玲珑剔透心,果然不假,哈哈哈。”
皇太孙朱雄英在大军北伐,路过北平府的时候便随军出征,这是经过皇帝朱元璋允许的。
李景隆千不愿
万不愿,也只好带着朱雄英出征,这一路上没少关照朱雄英,交给朱雄英的也只是一些运送粮草的军务。
朱雄英为此十分不满,来找李景隆闹腾了几次,说什么都要亲自上战场。
李景隆被朱雄英烦得没办法,只好答应朱雄英,最后运送一次粮草,就给朱雄英安排正式的差事。
李芳送来的书信中,五日后抵达和林的粮草,运送粮草的运粮官正是大明的皇太孙——朱雄英。
李景隆正在为如何安置朱雄英头疼,结果徐辉祖就给李景隆想了一个办法。
徐辉祖笑呵呵地说道:“太孙万金之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谁能交代?别说是功劳,陛下把我们革职查办削去勋爵都算轻的。”
徐辉祖家世显赫,这些年在北平府等地摸爬滚打功劳也累积了不少,他愿意为李景隆与众将稳住朱雄英这个“麻烦”。
李景隆深有其感,说道:“也好,让太孙与你在和林,保证我军的后勤,也算是一桩正事,不过……这理由恐怕难以说服太孙。”
朱雄英正是少年意气血气方刚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上阵杀敌,让他待在后面,朱雄英岂能接受?
徐辉祖微微一笑,早就有了对策,道:“无妨,我军征伐瓦剌,那鞑靼一直还没有动静,可以防备鞑靼异动来说服太孙,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防备鞑靼的重任,非太孙莫属!”
李景隆放声大笑,赞道:“有辉祖为本将分忧,胜过十万大军,哈哈哈!就这么定了!”
李景隆与徐辉祖没想到,他们想要保护朱雄英的举措,反而将朱雄英置于危险之中,导致洪武二十七年明军北征之中,最大的危机与变数出现,差一点改变了历史的进程。
……
应天,九月初,皇宫。
武英殿内,暂领东阁大学士的杨帆,与华盖殿大学士邵质、武英殿大学士吴伯宗,以及新任的吏部尚书吕本齐聚。
杨帆主审福建三省海贸走私案,兼身负海贸改革之重任,身上不可没有官职。
朱标便让杨帆暂领东阁大学士之职,参与朝政,到九月初,所有关于海贸走私案的官员处置已经完成。
福建,原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吴昭告老还乡,陆行接替吴昭担任福建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
吴昭本就年老体衰,不过他多年来没有什么大错,朝廷便没有动吴昭。
福建的海贸走私案,吴昭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他有渎职的责任,朝廷给吴昭体面,没有追究,吴昭这老狐狸自然是借坡下驴,告老还乡,也算是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平稳落地。
浙江、广东两省的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以及下属的官员也多有变动,可以说一个海贸走私案,让三省的政治格局焕然一新,也让旧有的利益集团遭遇重创。
杨帆是半点没有客气,该杀就杀,该判决就判决,搞得在三省之内,给杨帆起了一个“杨屠夫”的恶名,变着法的骂杨帆。
杨帆倒也听过一些风声,不过他的精力都在推行海贸新政上,哪有时间管这种闲事?
朱标的目光从奏疏上的新任官员名单上扫过,微微颔首,对杨帆等人的速度很是满意,末了,说道:“福建、浙江、广东三省的锦衣卫衙门选址已经选定,不过还需要派遣主官过去。”
顿了顿,朱标看向几位大臣,道:“诸位爱卿都说一说,你们可有人选推荐?”
新任吏部侍郎吕本谨小慎微,他顶头上司詹同的脑袋刚没了几日,他可不敢随意乱说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孙,这种大事自然由太孙决断,微臣不敢妄议。”
朱标白了吕本一眼,知道就算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看向其他三个人。
华盖殿大学士邵质想了想,说道:“太孙,蒋瓛蒋大人为人兢兢业业,官声极好,或许可以派遣蒋大人去主持大局,如何?”
蒋瓛?朱标摇了摇头,蒋瓛是个人才,但是他目前为朱标所倚重,也负责京城里锦衣卫的大量事务。
朱标说道:“本宫需要留蒋瓛在京中听命,不能离开京城,诸位爱卿可还有人选?”
大学士吴伯宗想了想,说道:“太孙,锦衣卫的人才,杨大人最清楚,何不请杨大人推荐人才?”
杨帆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也不矫情,说道:“太孙,臣的确有一人推荐,此人名为纪纲,乃是锦衣卫镇抚,在锦衣卫中效力多年。”
纪纲随着杨帆去过辽东,去过高丽,也在京城摸爬滚打过,能力绝对没有问题。
朱标闻言微微颔首,
说道:“纪纲若去了福建,就要身兼统管三省锦衣卫之重任,既然你觉得他能担此重任,那,就让纪纲去!”
杨帆的一个推荐,朱标的一个点头,便让纪纲彻底飞黄腾达,成为锦衣卫中的实权人物。
由于福建、浙江、广东三省的锦衣卫力量薄弱,故组建的时候杨帆与朱标商议过。
由福建锦衣卫指挥使,统管三省锦衣卫衙门,待日后发展壮大后再拆分为三。
应天,长安侯府。
杨帆从皇宫归来后,便将纪纲叫来,纪纲不明所以,不知道杨帆为何匆匆将他叫来,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您叫我来是有什么吩咐?莫不是南边又出事了?”
杨帆端着茶杯,悠然说道:“南边能出什么事?不过,今日吾入宫与殿下与诸位大人说起组建三省锦衣卫的事情,殿下还未有人选。”
纪纲闻言眼睛一亮,猛地抬起头,不过很快纪纲就压制住了情绪,道:“那……那大人与诸位大人可曾推荐人选?”
聪明如纪纲已经猜到了杨帆推荐人是谁,不然杨帆不会突然将他叫来。
杨帆的眸子深邃,盯着纪纲轻声说道:“我推荐了你纪纲,前往福建,统领三省锦衣卫。”
嘭!
纪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涨红高声喊道:“纪纲谢大人栽培,我纪纲此生,誓死效命大人!”
纪纲身为锦衣卫镇抚,他太清楚这外放的锦衣卫指挥使,有多大的权力了。
福建三省锦衣卫能监督御史,监督市舶司,监督承宣布政使司,俨然就是皇帝的耳目,亦是当地超然的存在。
纪纲在锦衣卫磨炼了多年,如今终于得到了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他能不激动?
杨帆望着纪纲,轻声说道:“此去福建责任重大,我有三个忠告,你需记住。”
纪纲连连点头,答应道:“请大人吩咐,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纪纲也一定遵命!”
杨帆微微颔首,说道:“第一,你去福建后要做事周全,凡事过犹不及,要给自己给他人,留有余地,不可过于酷烈。”
锦衣卫的行事风格少不得许多酷烈手段,而纪纲又是锦衣卫衙门里出了名的酷烈,杨帆在压着,纪纲会收敛,但去了福建三省太高皇帝远,杨帆不担心纪纲的能力,只担心他的手段。
纪纲沉吟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下官记住了,一定时刻提醒自己。”
杨帆闻言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第二,你要永远忠于朝廷,忠于大明,不可因为到了那边大权在握,便放纵欲望。”
纪纲前面二十九年都是寄人篱下,受人钳制,如今外放难免会放纵,而放纵便容易万劫不复。
尤其是纪纲将要担任的位置,不知多少人盯着,就等着将来纪纲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