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p>
凄厉的羊叫声响彻战场。</p>
漆黑生灵正在走向灭亡。</p>
九头狮子凶威大作，不仅以强横的封印术将它镇压，更是运转吞噬之力不断掠夺它的生机。</p>
它是在鲜血洪流之中诞生。</p>
如今，所有的鲜血洪流都已经干涸。它的实力不复当初，这个世界也在渐渐崩溃，已经不能算是它的主场。</p>
“咩——咩——”</p>
再度对拼三十招。</p>
三十招以后，这漆黑生灵再也无法抵挡九头狮子的攻势。</p>
它的声音愈加地凄厉，愈加地虚弱。</p>
“吼！”</p>
狮吼声终是盖过了羊叫声。</p>
九头狮子九首十八瞳，皆凶光毕露。</p>
如今的它也不复当初。</p>
它的兽瞳深处，再也没有辟邪狮子才有的浩然正气。</p>
将那种浩然正气取而代之的，是无穷的邪意，冰冷、恐怖而凶戾。</p>
呜——呜呜——</p>
怪异的嗡鸣声响起。</p>
这个世界的天穹又有异象显化。</p>
本来，它已经褪去红色，如今这天穹深处却有一团红光在其中酝酿。</p>
然而，无论那怪异的嗡鸣声有多么嘹亮，响起过多少次。</p>
那红光始终都只是被酝酿着，从未有任何要降临的征兆。</p>
与此同时，黑山的神力世界里。</p>
“唉。”</p>
黑山叹息一声。</p>
他一改之前的意气风发。</p>
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再嚣张。</p>
他眼中的疯狂之色就像是已经退去的海潮，尽数消失。</p>
从赵扶摇打破那层外壳开始，他就意识到不对了。</p>
如今，他的神力世界正在一点一点崩塌着，根本不受他的掌控。</p>
他可是灵荒世界的第二邪神。</p>
这世上，能让他的神力世界直接崩塌的生灵可不多。</p>
“呵——”</p>
黑山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然后轻笑一声。</p>
笑过以后，他才转身看向北璃。</p>
此时此刻，这个让他恨之入骨的女人面色苍白，状态极其不好。</p>
“你自己慢慢玩吧。”</p>
“我就不奉陪了。”</p>
“再……不，再也不见。”</p>
说完话，黑山还想对北璃笑笑。</p>
可当他看到北璃的身后有一抹黑暗涌现时，他立刻脸色大变。</p>
呼——</p>
只在顷刻之间，他用神力构筑起来的世界就轰然崩塌，被黑暗取代。</p>
在世界崩塌的时候，他自己也消失了，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里。</p>
“女儿北璃，拜见我母阿柔。”</p>
没有任何犹豫。</p>
只是瞬间，北璃就单膝跪地。</p>
她低下头，流露出虔诚神色。</p>
不知从何时起，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北璃身后，默默凝望着北璃。</p>
那是一个身着漆黑羽衣的女子。</p>
一个绝美的女子。</p>
她之羽衣，漆黑如彩墨斑斓。</p>
她之肌肤，若凝脂而胜白雪。</p>
她之体态，婀娜似水中妖莲。</p>
但……她的气质更像幽谷寒梅。</p>
感受着那道熟悉的气息，北璃的心颤抖不已。</p>
她有些激动，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既恐惧又期待。</p>
“北璃。”</p>
突然，那个女子发声。</p>
“是。”</p>
北璃回应一声，有些惶恐。</p>
此刻，她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已经无法再思考。</p>
“是谁允许你来这里的？”</p>
绝美女子向前凑近。</p>
话音未落，她就俯身用食指挑起北璃的下巴，平静地盯着北璃。</p>
“我……”</p>
北璃欲言又止。</p>
看着那张清丽而忧郁的面孔，北璃彻底沉默。</p>
她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能从那如画的眉目中看出任何情绪变化。</p>
呼——</p>
有风起，吹动了犹如星河瀑布般璀璨的白丝。</p>
她们两个人都在沉默。</p>
这阵风吹过以后，北璃渐渐清醒，而这份清醒也给了北璃说话的勇气。</p>
“母神大人，我只是想救他。”</p>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应该救他，这一点您应该明白。”</p>
“更何况——”</p>
“更何况，我是在顺应我内心的选择，我只是想要救他。”</p>
……</p>
沉寂，死一样的沉寂。</p>
在说完这一番话以后，连北璃自己都傻了。</p>
有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的母亲讲话。</p>
话还没说完，她的心里就生出无穷的罪恶感。</p>
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竟还有另外一种感觉存在。</p>
而那种感觉，它刚好和那份罪恶感截然相反。</p>
“呼——”</p>
阿柔起身。</p>
闭上眼睛，然后长呼一口气。</p>
在这以后，她转身冷冷说道：</p>
“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那份因果已经被还清了。”</p>
“你现在就给我回去，去九十九重天闭关思过吧。”</p>
“至于他……从今以后，只需要将他当成一个信徒来对待就好。”</p>
“这不只是给你的法旨，而是我给整个雀族的一道法旨。”</p>
“你们，谁都不能违背。”</p>
阿柔还是始终平静。</p>
她的言辞和她的外表一样冰冷</p>
但北璃却敏锐地发现了阿柔的变化。</p>
她觉得，在说话时，她母亲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像没了往日的端庄。</p>
而且一牵扯到赵扶摇，自己的母亲似乎就没了平时的淡定从容。</p>
优雅……</p>
高贵……</p>
所有气质，它们全在母亲身上消失了。</p>
“女儿明白。”</p>
“女儿愿受惩罚。”</p>
沉思片刻，北璃缓缓点头。</p>
她有些怅然若失。</p>
在留下这两句话以后，她就化身为无数冰鸟，消失在黑暗深处。</p>
唯有阿柔，她依旧伫立着，没有立刻离开这里。</p>
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黑山了。</p>
从她出现开始，她就轻而易举地将这个世界给彻底吞噬。</p>
现在，她只是在静静地看。</p>
她在凝望一个人。</p>
只要看着这个人，她的情绪就会像潮水那样变化，起伏不停。</p>
时喜时悲……</p>
有生以来，她的情绪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复杂过。</p>
最终，黑暗终是褪去了。</p>
……</p>
咔嚓！</p>
在清脆的破碎声中，一只白皙的手撕碎枯萎的血肉魔树。</p>
等王长生他们赶过去的时候，赵扶摇已经脱困。</p>
“呼——呼呼——呼——”</p>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p>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他不发一言，只是大口大口地喘息。</p>
“吼——”</p>
黑炎开路，巨兽踏风而来。</p>
九头狮子发出兴奋的低吼。</p>
这一刻，它那九首十八目已蓄满泪水，潸然流下。</p>
对于它来说，赵扶摇的安危就是这天下间最大的事。</p>
见到它，赵扶摇露出笑容。</p>
“就叫你……青冥吧。”</p>
他喃喃一声，笑得更灿烂了。</p>
对于北璃、黑山这些真正的旁观者来说，赵扶摇经历的一切，都是黑山大胆塑造的一次试炼。</p>
可对于赵扶摇自己来说，他经历的一切都是一次诡异的变故。在这场变故里，他做了一场大梦。</p>
梦里……</p>
他梦到了过往，梦到了母亲。</p>
他分不清梦与现实。</p>
他更分不清母亲和阿柔。</p>
他只是清晰地记得，当他在梦中主动放弃抵抗时，他的梦境变了。</p>
正是在那个时候，他看到了九头狮子和漆黑生灵厮杀时的情景。</p>
九头狮子深深地触动了他。</p>
从那个时候开始，赵扶摇就意识到，自己应该给它取一个名字。</p>
他将它看做是兄弟，曾许下承诺，曾暗中发誓，要与它同生共死。</p>
取名，是出于对它的尊重。</p>
这件事他早就该做了。</p>
他这辈子没读过什么书，却很喜欢听故事，更是听李华腾讲过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p>
青冥……这个名字，属于某个传说故事中一位司掌众魔的神明。</p>
他是想着，既然他的御兽已经放弃了原本的路，转而选择一条新路。</p>
那他希望，他的御兽可以走到这条新路的尽头。</p>
他知道这条进化之路是邪恶的。</p>
他的御兽注定会融入无边黑暗。</p>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愿意陪它走到最后，一起登峰。</p>
这场变故让他意识到实力的重要。</p>
他觉得，真正能镇压一个魔的存在，往往都是一个更强大的魔。</p>
所以他为它取名青冥，因为他希望它能成为邪路之上的至强御兽。</p>
“吼！”</p>
历经血战厮杀，九头狮子早就已经极度疲惫。</p>
赵扶摇为它取名，还是让它一下子就兴奋起来。</p>
狮吼声中，洛玉衡主动上前。</p>
他以右手成拳，放于左肩上，先向赵扶摇郑重行礼，这才微笑道：</p>
“这次的事情是因我而起，请允许我向你道歉。”</p>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愿意赠予你一些修行资源。”</p>
“这样，也算是聊表我的歉意。”</p>
说罢，他顿了顿，又继续道：</p>
“还有一件事。”</p>
“虽然我已同你的朋友有过诚挚的交流，可我还是想亲自问你。”</p>
“你愿不愿意接受我的聘请，来帮我培养御兽？条件嘛，任由你开。”</p>
……</p>
洛玉衡的话说完，全场沉寂。</p>
所有人都在等赵扶摇的回答。</p>
然而，在深思以后，赵扶摇对洛玉衡缓缓摇头。</p>
“明白了。”</p>
洛玉衡点点头。</p>
“让花成花。”</p>
赵扶摇虚弱地喃喃一声，望向苍穹。</p>
他这唯一的一句回答，也让洛玉衡释怀一笑。</p>
白玉京对眼前一幕有所感悟。</p>
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感慨道：</p>
“命这个东西还真是玄妙。”</p>
“有人洪福齐天。”</p>
“有人倒霉透顶。”</p>
“还有的人，他们命运多舛，就像赵扶摇这样。”</p>
“偏偏这种人会在无意中吸引别人，让别人不由自主地研究他、琢磨他。”</p>
“偏偏这种人还让人琢磨不透。”</p>
想着，念着。</p>
白玉京的目光愈加幽邃。</p>
他暗自叹息。</p>
相逢既是一种缘分，也是命的一部分。</p>
相应的，离别也该是命的一部分。</p>
……</p>
变故彻底平息之际，甄阿真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人。</p>
那是一个神秘兮兮的中年人。</p>
“你是谁？”</p>
甄阿真横过长枪，强势发问。</p>
“一个有可能帮你改命的人。”</p>
中年人目光炯炯，呲牙发笑。</p>
甄阿真的出现，于这个中年人而言似乎可以算是一个意外之喜。</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