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宴离开书房后,来到了钟意的房间。
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只开着床头灯,光线昏昏沉沉的。
借着微弱的光亮,顾时宴看到床上的微微隆起,钟意就躺在被子下面。
在床边沉默站了很久后,顾时宴才倾身下去,然后躺到了床上。
床边一陷,钟意就睁开了眼睛,她满是防备的凝着暗光下靠近的人影,眉心轻轻皱了起来,语气很冷很冷的问说:“顾时宴,你来干什么?”
她往床边缩去,可是顾时宴一句话没说,长臂伸出去一把就捞过了她,将她紧紧的抱在了怀中,他将她按在胸口,感受着她的体温和心跳。
顾时宴吞了吞口水,性感的喉结跟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了滚,钟意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她知道挣脱不了,就由着他抱着自己了。
气氛,一时陷入了凝滞的沉默当中。
顾时宴的大手隔着薄薄的睡衣覆在钟意平坦的小腹上,好久了,他的手指微微蜷了蜷,然后就要撩起钟意的衣摆往上面探去。
几乎是下意识的,钟意就立马伸手隔住了他的往上靠近,她警惕问说:“顾时宴,你想干什么?”
顾时宴将下颌埋在她的颈窝里,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响起说:“钟意,你以前从不会拒绝我的。”
钟意闻言笑了起来,她好笑说道:“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顾时宴就弄不明白了,他反问说:“以前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吗?是不是就因为陆允洲回来了?你心里有他了?所以就忘了你曾经是怎么在床上取悦我的了?”
他声音很凶,像是生气了。
钟意并没有回头,目光凝着眼前的那一团沉沉的浓稠夜色,她回答他说:“顾时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现在想起,我每每都会懊恼,会后悔,会恶心,你让我觉得,我曾经所做的那些讨好,比吃了一口苍蝇还要恶心上千万倍,如果可以,我宁愿摔进满是秽物的茅坑里,也不要遇见你。”
她的话很重,听得顾时宴沉默了,他搂着她的身体,手没再往上探,却也不肯松开她。
好久之后,钟意微微动了动身体,她尝试着要从顾时宴的怀中退出来,可是他却将她搂得更紧了。
钟意就没再动,只是轻笑了一声说道:“顾时宴,你身上的味道变了。”
顾时宴的唇轻轻啃咬着钟意的耳垂,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好像就是想要激起她心里的那些欲望。
可钟意对他的触碰非但无感,甚至还觉得有一些恶心想吐。
可即便察觉到钟意的反感,顾时宴却还是不依不饶的想要试探她。
他听到她说他身上的味道变了时,他吻着她耳垂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故作疑惑问说:“怎么突然这么说?”
钟意故意提起说:“就好像……有了别的女人的味道。”
顾时宴健壮的身体果然一顿,紧跟着,他一把将钟意搂得更紧了,他的脸贴在她头发里,他狠狠汲取着她身上的味道,他说:“你别多想,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的女人。”
他堂而皇之的谎言在钟意看来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他如果知道了她其实看到了他和苏云禾去了后院共度一夜的事情,他心里会不会有半分愧疚?
对着她,他怎么可以这么坦荡直接的说出这些谎言的?
钟意觉得可笑,一句话都不想跟他再说了。
她闭上眼睛,由着他抱着自己,她很想睡,可是他在,她却始终无法安眠。
在这锦园里,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顾时宴也没有说话,就一直搂着她,像是不知疲惫一样,搂得她紧紧的。
钟意莫名想到了曾经,顾时宴每一次给她发了地址后,她就盛装赴约,他们的每一次交融,都会留下让她回味无穷的快感。
但是,他从来不会留下过夜。
完事之后,他靠在床头抽完两只烟,顺便问两句公事之后,就去浴室洗澡。
洗完,他捡起衣服穿好,又是平常那副禁欲且生人勿近的样子。
曾经,钟意试图过挽留他过夜,她贪图他的怀抱,他的温暖。
可是他,总会眯着一双看着危险而又深沉的眸子问她说:“是不是又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却总能让钟意无话可说。
她其实都明白,在这段感情里,从一开始,她就是输家。
可是现在,却是他不肯放过自己了。
微弱光线下,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顾时宴忽然开口问说:“小意,你睡了吗?”
钟意回过神,小声的回答他说:“没有。”
顾时宴的大掌还放在她的腹部,他温柔征求她的意见问说:“明天我带你出去玩吧,怎么样?”
钟意不解,好笑问说:“有什么好玩的?”
顾时宴并没有多想别的,他很认真的对着她就推荐了起来说:“逛街,拍照,品酒,滑雪,散步,你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去。”
他很热忱,提起这些时,眼中甚至还生出了期待。
钟意闻言,却不温不热的回答了他说:“可是我不想你陪我去做。”
她看不到顾时宴的表情,却能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僵怔。
片刻之后,顾时宴压低了声音问她说:“那你想要谁陪你去?”
明知道答案,他却非要问。
钟意也没有藏着掖着,就直接给了他答案说:“允洲哥哥,我想让他陪我去,你同意吗?”
钟意想,或许再提一次,他还能破天荒的同意呢。
可是这一次,顾时宴并没有再像早上那样答应得那么爽快了,他明显的不高兴了,周身肆虐着冷意,即便目光没有对视上,钟意却能感觉到他眼中热辣滚烫的温度,他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声音沉下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再提他,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钟意并不害怕他的威胁,她在他怀中转过身,然后变成了面对面的跟他对望着。
她面带笑容望着他,唇角的弧度很淡很浅,她嗓音也是淡淡的问他说:“顾时宴,你突然这么好心,真的不是做贼心虚吗?”
她在故意试探他。
问他时,她凝着他的面庞,想透过他的神情看看他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可是很显然,钟意什么也没有窥见。
反而,顾时宴的表情像是在对着她说什么庄重的誓言一样,他说:“我行得端,坐得正,钟意,我没什么做贼心虚的事。”
钟意苦涩摇了摇头,然后对着他说:“是吗?”
顾时宴的答案毫不犹豫,他说:“是。”
钟意更是乘胜追击:“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遍。”
这一次,顾时宴并没有再顺着她的意,他伸手过去,指腹摩挲着她的面庞说道:“小意,别闹了。”
钟意想躲开他的触碰,却发现他的手一直追着她。
她索性不躲了,就笑望着他说:“一直在闹的人是你,不是我,还有,你对我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
曾经说过她为公司谈到了合作就让她离职,后来又说等苏云禾回去柏城了,就放她自由,后来又说哥哥很快会出狱,现在,他又告诉她,他对得起她,他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
他的嘴里,根本没有一句是真话。
钟意哪里还能再相信他?
顾时宴努力想在钟意面前装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可是她却总是咄咄逼人,他心里也隐隐不舒服了。
他不想将自己和苏云禾之间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也是不想在结婚之后,他们之间的感情变得很复杂。
他想,他这是善意的谎言。
有些事,就不能随随便便和盘托出的。
顾时宴停留在钟意脸上的手指,从她脸上拿下来的那一刻,他忽然就攥住了她的下颌,然后冷着瞳孔看她说:“出去的机会只有这一次,你不去的话,我不会再提第二遍。”
钟意望着他,眼中的泪滚了出来,她红着眼睛对他说:“可是我想徒步雪山,我不喜欢逛街,不喜欢拍照,不喜欢喝酒。”
顾时宴的手很大,她的下颌在他手中显得很小很小,似乎只要他轻轻一用力,她好像就能被他给捏碎一样。
钟意闭上了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顾时宴缓缓松开了手,猛地出手就把她捞进了怀中,他抱紧她,汲取着她身上的体温和体香,他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一样,用力把她往自己胸口按。
他好害怕,害怕钟意有一天会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
他把她搂紧了,不停的在她耳畔轻声软语哀求说:“钟意,不要这样好不好?我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那天秦雨夕开车来撞我,你可以毫不犹豫的放弃生命来救我,你的心里明明就是有我的,你能不能不要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钟意,我真的害怕,你不要冷着我,我顾时宴从来没求过别人,可是今天我求你,我求你留在我身份好不好?我不能没有你的。”
钟意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她静静聆听着他的心跳,有些杂乱无章的。
可他的话,又有哪一句是可信的?
她曾经相信过他那么多次,可是又有哪一次,他是没让她失望过的?
钟意并不回答他的任何问题,就那样沉默着。
她的态度,令顾时宴很不安,很慌张,他缓缓推开她,然后低头锁住她的目光问说:“小意,你怎么不说话?”
钟意说:“不想这样,那就放我走。”
顾时宴摇头,拒绝得很干脆利落:“不可能的。”
钟意冷笑说:“既然不可能,那就别提有的没的,我跟你之间,如果你执意要留下我,那我就只有这个态度,如果你放我走,我至少还能念着你的一点点好。”
顾时宴不置可否,他再一次抱住她,他不再恳求她,也不再说一句话,但是眼眶却在发热。
很快,他的双眸就湿润了。
泪,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滚下了面庞。
顾时宴很少哭,可现在,他在为他和钟意之间的事情难过。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对她了,他更不
知道应该要怎么做,才能让她回到当初的样子。
钟意感受到了那一滴温凉的泪珠,她心中又涩又痛。
走到现在这一步,她和顾时宴之间,怕是注定要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