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后院时,沈星宇大概是回自己的房间了,并不见人影。
顾时宴来到客厅,透过虚掩的门缝,他看到苏云禾正背对着客厅的方向,弯腰在床上收拾着什么。
她的身旁放着一个大行李箱,她正把那些叠好的衣服往箱子里面放。
顾时宴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口,然后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间门被推开时,还是发出了一点点的响声。
苏云禾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只是对着身后说道:“小宇啊,早饭吃了就去客厅里看画本,妈妈又给你买了新的绘画书,来年上中班了,可是要识字了呢,不要总是贪玩,妈妈说过的,要成为男子汉,才能保护妈妈。”
话落,却迟迟听不到身后的回音。
苏云禾疑惑的回过头,却没想到看到了顾时宴那道高大挺立的身躯。
他就站在门口,高大身躯挡住了半个门,卧房里的光线尽数洒出去,铺了他一身。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在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顾时宴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个氛围,他轻轻出声喊了一句:“云禾。”
苏云禾怔愣了一下,眼睛莫名有些红了,她眼眶里聚集着一团儿的泪珠,她忽地出声问说:“时晏,你怎么过来了?”
话落,她又焦急忙慌的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说:“你看我,我都没来得及收拾一下自己。”
顾时宴并没有进到卧房里来,他只是倚靠着门框站立着,他对苏云禾说:“不用收拾,你本来就已经很好看了。”
这句夸赞,羞红了苏云禾的面颊,她有些不太好意思的整理了自己的头发,随即温声细语对着顾时宴说道:“进来坐吧。”
顾时宴并没有进门,只是望着她,目光锋芒锐利,他开门见山问说:“怎么不去前厅吃饭?”
苏云禾笑了一声说:“我已经吃过了。”
顾时宴却并不听她的解释,直言问说:“你在躲我吗?”
苏云禾凝着他,眼睛通红,声音酸涩,她低下头时,声音轻轻的说道:“是你在躲我。”
顾时宴的呼吸滞了一下,紧跟着,他似乎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一样,才开口说道:“那一夜的事情……”
他欲言又止,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去提起那一夜的事。
苏云禾闻言,立马就接话说道:“时晏,那一夜的事情不怪你,是我自愿的。”
顾时宴也不想去追究那一夜是不是苏云禾故意勾引了,已经发生的事情,再去追查,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深深望着她问说:“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云禾摇摇头,苦笑了一声说:“时晏,你已经给得很多了,我什么也不要,那一夜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让钟小姐知道的。”
顾时宴看着苏云禾明明很委屈,却还在为他考虑的样子,就忍不住出声问说:“你又何必这样委屈自己呢?”
苏云禾对顾时宴笑,她嗓音温柔的对他说:“能跟你有一夜的春情,我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别的,我自然不敢再奢望了,我怕我奢望得多了,上天会夺走我现在所拥有的东西。”
顾时宴还是没有进门去,他就站在门口,目光复杂的落在苏云禾的脸上,好久之后,他才开口继续对她说道:“你知道的,在我心里,钟意比什么都重要。”
苏云禾闻言,拿着衣物的手紧紧一攥,紧跟着,她还是笑了起来说:“时晏,我什么都知道的,你不用跟我解释。”
顾时宴说:“你离开锦园的时候,我会往你的账户里汇一笔钱,离开柏城后,你可以带着小宇开一个小店铺,我会暗中帮助你,你和小宇的后半辈子,也会吃穿不愁的。”
苏云禾没有拒绝,也并没有答应,她只是双眸通红的看着顾时宴说:“时晏,我希望你幸福。”
顾时宴冲她温和一笑,点点头说:“谢谢。”
话落,他就扭过脸离开了后院。
可是身后,苏云禾望着他的身影依依不舍的说:“时晏,我是真的想你幸福。”
只是这话,顾时宴并没有听到。
苏云禾想,她和顾时宴也就这样了吧。
从今之后,各奔东西,各自安好。
……
前院,二楼卧房。
钟意坐在落地窗前,她看到顾时宴从后院出来。
没一会儿,卧房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顾时宴从外面进来时,身上还携着外面的寒意,他从身后倾身下来,湿冷的气息裹着钟意,浸得她不住的打了个寒战。
透过窗户往外面看,顾时宴也看到了后院。
他双手按着钟意的肩膀,然后轻柔对她解释说:“她要走了,我是去跟她道别的。”
钟意没回头,只是淡淡的笑了起来问说:“你真的舍得吗?”
顾时宴俯身下来,面庞蹭着钟意的面庞,他的大掌粗粝,却温柔细腻的在钟意的脸上流连着,好久了,他才开口回答她说:“你在我身边,我还能有什么舍不得的?”
钟意安安静静坐着
,可脸上的泪却滚了下来。
这一刻,巨大的牢笼,再一次将她给笼罩在了当中。
顾时宴感受到钟意脸上的泪珠,他温热指腹轻轻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然后又沙哑着嗓音问她说:“我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吗?”
钟意忽地有些崩溃,回头时,眼里都是怨恨和痛楚,她伸手猛地就推开他,对他厉声呵斥说:“滚,我不想看到你。”
顾时宴往后面退了两步,勉强站住时,他对钟意露出笑容,那笑,分明像是在跟她说,你看,你就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钟意瞪着他,眼神凶狠凌厉,顾时宴却并不在意她的目光,他对她笑,声音轻柔说道:“我今天喊你了,到时候可别说我没叫你跟我一起。”
钟意对他说:“滚!”
顾时宴露出的笑容痞气,又像是充满了势在必得一般,很令钟意心头发怵。
他离开前,对钟意又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晚上才会回来。”
话落,他不等钟意给他反应,就直接离开了卧房。
钟意还是坐在落地窗前,可心里认为离开顾时宴的坚定想法,却在这一刻里,渐渐有些崩塌了。
她终于还是小看了顾时宴。
跟他一夜春情的苏云禾留不住他,可他同样,也留不住跟了他六年的钟意。
半小时后,钟意看到顾时宴从别墅门口出去了,可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佣人和保镖,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东西。
今天,他并没有开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而是开着一辆白色的越野车,佣人和保镖都将礼品往车子后面放。
放完了,顾时宴上车就将车子给开走了。
没几分钟,有佣人推门进来了。
这一次,佣人不再开口唤她“钟小姐”。
“太太,要不要下楼去转转?去外面透透风?”佣人来到身旁,低头问着钟意。
钟意闻言,忙抬起头看向了她,她疑惑眯眸,不解问说:“顾时宴去哪儿了?”
佣人摇头轻笑说:“先生去办事情去了。”
钟意皱着眉心,忽地就有些好奇了:“去办事?什么事?”
佣人的表情慌张,明显是不能说的意思。
钟意也不为难,也并不想去猜测。
他去做什么,那都跟她没关系。
钟意不想下楼,就让佣人出去了。
晚上,钟意一个人在餐厅吃得晚餐,沈星宇和苏云禾今天还没有离开,但也没有来前厅吃饭,钟意也并不过问。
吃完饭,她就上楼去了。
后半夜,钟意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到了床边一陷,一双手将她搂到了怀中。
她睁开眼睛,嗅到熟悉的味道时,就知道是顾时宴回来了。
她没来得及挣扎,顾时宴就将她搂进了怀中,她后背贴着他胸膛,她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说:“小意,你知道吗?我们很快就能结婚了。”
他言语里,似乎充满了雀跃和欢喜。
钟意听在耳中,却一丝丝喜悦都没有,她也不想去接顾时宴的话。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时晏,不好了,小宇发高烧了,他从下午就一直开始发烧,一直烧到了现在都还没有退下来,时晏,你帮我带他去医院吧,我求求你了……”
大床上,钟意感觉到身后男人的身体僵怔住了。
而同时,苏云禾崩溃的呜咽声也从外面传来。
顾时宴似乎是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猛地起了身,然后对钟意说:“你先睡觉,我去看看就回来,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橙色的暗光下,顾时宴盯着钟意的后背说出了这些话。
钟意闻言,并没有回应,只用沉默面对着一切。
苏云禾的哭声很焦急,很痛苦,顾时宴已然等不及钟意给他回应了,就连忙往外面走去。
门开时,顾时宴看到苏云禾跌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一张脸苍白、疲惫,可是看到门开的一刹那间,她黑色的瞳仁里瞬间亮起了希望的光芒:“时晏,你去看看小宇吧,求你了。”
顾时宴弯腰,一把抓起了苏云禾的手,他对她说:“走吧,一起去。”
苏云禾借着顾时宴的力量站起身,然后两人一起往楼下走去。
钟意听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她已然没有了睡意,所以就从大床上坐了起来。
她靠在床档上,看着没关的门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她好像掉进了深渊中,看到头顶零星的光点,她知道那是自由的方向,却再也触碰不到外面的空气。
就是这时,走廊的灯忽然亮了起来。
佣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来到床前时,她将手中的手机递给了钟意并说:“太太,有人给你打电话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钟意闻言,眉心轻轻蹙了一下,她望向佣人,目光疑惑而又复杂。
佣人看着她,用眼神示意她赶紧接电话。
钟意将手机攥在了手中,然后放到了耳朵旁边。
电话
里,传来了陆允洲沙哑、低沉的轻唤声:“小意,是你吗?”
钟意的眼眶一热,哽咽着回了一句说:“是我,允洲哥哥。”
陆允洲的那边很嘈杂,似乎是护士在喊着什么的声音。
就在这一片片的喧闹中,陆允洲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耳朵里:“小意,你听好了,钟叔叔病重,需要立马手术,这个手术,我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去完成,但是我只有一试,不试,生存希望为了0,只有试了,才有希望,但是小意,你还是做好见他最后一面的准备,我给你打完这个电话之后,我就要进手术室了,我知道你的处境艰难,但是小意,时间不多了,你尽量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