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在出租车上,她一路哭,一路笑,情绪复杂反复,吓得司机以为遇到了疯子。
将她拉到之后,甚至没来得及找她收车费,车子就直接开走了。
钟意也忘了要付车费的事,等想起来了时,人就已经在电梯里了。
电梯在十楼停下的时候,钟意浑浑噩噩的走了出去。
刚出去,白秋和宋子衿就迎了上来,两人一左一右将钟意搀扶住。
“小意,怎么了?陆允洲呢?”
“怎么哭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耳畔,宋子衿和白秋担忧的嗓音响起。
钟意由着两个人将自己给搀扶回去,她捧着一杯热水,双手却在发抖。
等抿了一口热水后,她才勉强回复了一点点心神,她通红着眸抬起头看向白秋和宋子衿,她哽咽着说:“妈,子衿,我开枪打了顾时宴,打到了他的心口,他流了好多血,他应该会死的,妈,报警吧,报警吧……”
钟意的手指头都在跟着发抖,她眼泪不停的往下滚着,一张脸看着疲惫、倦怠。
白秋闻言,她看了一眼宋子衿,一时也是慌住了。
宋子衿坐下来,她抱住了钟意,她不停的安抚着她说:“小意,不是你的错,顾时宴他本身就该死,他死了就死了,没事,不要怪自己,就是要坐牢,我宋子衿陪你去,而且你就算是开枪打了他,你的行为也只能算是自卫,是他将你关在锦园,不给你自由,他这就是非法囚禁。”
钟意听着宋子衿的话,红着眼睛点着说:“对,我是自卫,他害了我哥哥,害了我,他就是再死几次,也根本不够还债的,我不应该害怕,对我不能害怕。”
话虽然这么说,可钟意眼中的泪水却还是不停的往下滚着。
白秋也坐下来,她握住了钟意发抖的手指,她说:“妈妈在呢,有什么事,妈妈都给你担了,不怕,小意不怕。”
钟意靠在白秋怀中,哭得不能自己,泪水都哭干了。
宋子衿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应该是在想着如果最坏的结果发生了,他们应该怎么做。
可就是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宋子衿听到这声敲门声,前所未有的恐惧将她一下子就给笼罩住了,她扭过脸看向房门口,目光带着警惕和防备,开口时,她的声音是低哑的:“谁?”
这时,门口传来陆允洲略带了一丝丝沙哑的嗓音说:“是我,陆允洲。”
宋子衿闻言,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赶忙过去开门,让陆允洲进来。
钟意听到声响,也从白秋的怀中直起了身体,她扭过脸看着陆允洲,满心满眼的担忧,却一个字也不敢问。
陆允洲看着她覆满悲痛、无措的面庞,就忽地想到了唐婉华给他看过的那些照片。
他有短暂的失神,致使得钟意以为是顾时宴已经救不回来了。
她苦涩笑了一声,然后站了起来就往家用电话跟前走去,白秋见状,赶忙拦住了她并问说:“小意,你这是干什么?”
钟意回过头来,目光温柔清浅的落在白秋的脸上,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妈,事情是我做下的,我不能连累家里,我现在这就自首。”
白秋闻言,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扭过脸望向陆允洲,只见后者正走了过来,然后将大手按在了钟意的手背上,他冲她露出一抹温暖笑容说:“已经没事了,枪子没有打中心脏,偏离了一寸,顾时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目前失血过多,但是黎绍在陪他,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的。”
钟意闻言,紧绷的心弦这才一下子断开了。
她忽地蹲下身子来,然后双手捂住脸颊,泪水从指缝里流溢出来,濡湿了她的双手。
与此同时,她低低的呜咽声也传来了。
宋子衿站在门口,听到陆允洲这么说时,也撑了一下玄关才稳住了身形。
白秋蹲下来,抱住了钟意单薄的身体并劝慰说:“小意,没事了,以后别把仇恨放在心里了,那不是你的错,你将那些事情记着,只会让自己过得很累的,与其这样,你倒不如就快快乐乐的做自己。”
钟意没有回话,只是低低的抽噎着。
好久之后,她才抬起了头,那双覆满痛苦、悲伤的眸子凝着白秋问说:“妈,你告诉我,爸爸是怎么发病的好不好?”
白秋怔愣了一下,目光明显有些躲闪,但她还是一口咬定说:“你爸爸的身体本来就一直不好,那天他自己不小心摔倒了,所以才弄成这样的。”
钟意看到白秋眼中的躲闪,她抓紧白秋的手臂说:“可是允洲哥哥说过的,爸爸恢复得挺好的,再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跟正常人一样生活了,怎么会说出事就出事呢?”
白秋面不改色,她说:“或许这就是命吧,你爸爸命里,注定是有这么一劫的。”
钟意轻轻皱着眉心,明显有些不相信白秋的说辞,可是白秋不愿意说,她也不好一直追问。
钟意直起身体的时候,眼前一黑,人差点没站稳,是一旁的陆允洲眼疾手快将她给搀扶
住了,她才勉强稳住了身体。
同时,白秋也看向了陆允洲,察觉到望过来的视线时,陆允洲也看了过去。
两个人的目光短暂一交汇中,白秋对陆允洲摇了摇头,虽然一个字没说,可是陆允洲却明白,白秋是让他不要说出真相。
真相太伤人,钟意要是知道,恐怕会比现在更难过。
她的身心,已经不能再承受这么大的仇恨了。
而陆允洲更明白,钟意被伤害的那些事情,他也并不能问她。
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
当夜,宋子衿申请陪钟意一起睡觉,说是两个人好久没有见面,要一起聊聊心事。
于是,两个人就睡到了一张床上。
曾经睡一起,还是六年之前的事情了。
没想到六年过去了,她们还能躺在一张床上。
房间里开着小灯,钟意平躺在大床上,她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眼底看到的,是这六年里发生的好多事情。
现在,她失去了父亲,也恨上了顾时宴。
当初为了顾时宴而义无反顾的抛弃家人的那个钟意,终究是走了最坏的那条路。
冗长的一阵沉默之后,宋子衿有些沉不住气了,她侧过身子,用手肘撑着面颊,她凝着钟意不太清晰的面庞问说:“小意,你喜欢陆允洲吗?”
钟意沉下思绪,思索了很久这个问题,再开口时,她哑着声音说:“喜欢的吧。”
宋子衿更加八卦了,好奇问说:“是想嫁给他的那种喜欢吗?”
钟意沉思片刻,又才开口说:“以前我想嫁给顾时宴,是因为我想嫁给喜欢的人,可是现在,我觉得允洲哥哥那样的男人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只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宋子衿趴在床上,转过脸对钟意说:“你就告诉我,你想不想嫁给他就完事了?”
钟意想到陆允洲温润儒雅的样子,就不由的红了面颊,她点了点头说:“嗯,想。”
宋子衿凑向钟意,又继续问说:“那如果他追求你,你会同意吗?”
这一次,钟意犹豫了,她的答案也很坚决,她说:“不会同意。”
宋子衿只感觉惋惜:“那就这么错过吗?”
钟意心里头沉甸甸的,她说:“子衿,你知道的,我没有时间去陪伴他的,我不想再招惹他不开心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值得更好的姑娘。”
宋子衿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他真的好喜欢你的,为了你,他可是付出了好多呢,我亲眼看到,他拒绝追求他的师妹了。”
钟意沉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片刻后,她才开口对宋子衿说:“他很好,但是我回报不了这些好。”
宋子衿不由的叹息:“那真可惜了。”
钟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翻转了身体,然后正对着宋子衿的方向,她问说:“那你呢?你还喜欢傅寒洲吗?”
宋子衿不是一个拐弯抹角的人,她回答得很直接:“喜欢啊,一直都挺喜欢的,只是我也没有那么想要嫁给他了,他长相好,家世好,又有地位权势,而我跟他始终不是一路人,他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我不喜欢胆小的人。”
钟意太了解宋子衿了,她只能开口劝慰说:“豪门嘛,你要多体谅他,好多事情,大概他也是身不由己的。”
宋子衿躺直了身体,她盯着天花板喃喃说:“他不愿意救你,我对他有些失望。”
钟意说:“我伤害过你,又利用过我们之间的关系去逼他做妥协,他不愿意救我,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子衿自然知道这些,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问题,是傅寒洲对她父母许下的承诺。
他答应过她父母,说他不会娶她。
他守着这个承诺,做着伤感她的事情。
所以,傅寒洲是胆小鬼。
所以,她也不想嫁给他了。
……
翌日,钟意是被一声惊呼给吵醒的。
她睁开眼睛,望着从窗户外面落进来的阳光,光线洒在被子上,看着温暖、和煦。
望着四周的一切,钟意才恍然惊觉,她并没有在锦园,她在家里。
是啊,她在家里。
有宋子衿陪伴在旁边,她昨晚虽然做了噩梦,但总归是睡得好的。
可是这时,浴室里又传来了一声刺耳的惊呼声:“去她大坝的,我去打死她去。”
宋子衿边骂着脏话,边怒气冲冲从浴室里出来了,她一身戾气,明显是要去干架的意思。
钟意反应迅速,一下子就下床来抓住了她的手臂并担忧问说:“怎么了?”
宋子衿将手机递给钟意:“你自己看,真是气死我了。”
钟意拿起手机,看到微博上的新闻,竟然说出名模特勾引顾氏老总裁,底下,还附带了一张亲密照,宋子衿穿着紧身短裙,坐在顾震廷的腿上,双手攀着他的脖子,眼神魅惑、妖娆。
两个人距离很近,仿佛要亲上去了一样,顾震廷的手,似乎还在摸宋
子衿的大腿。
钟意看到这照片,被吓得不轻,一下子就懵了。
宋子衿嘴里骂骂咧咧的:“肯定是那个女人放出来的照片,我去打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