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狗抓耗子 作品
第103章 慕凉孤风入天启
城门口处，那一袭灰衣终于来了。
从望城山下徒步而来，一路看山河见天下，却半点时间都没有耽搁，以难以置信的速度来到了这座城。
他的状态十分悠然，根本不像赶路，仿佛像出门散了个步，不小心就走到了天启。
他看上去是那么的不起眼，穿着灰色长袍，脸色平静，除了腰间的那柄剑，的确长了一些。
但所见者无不感到一阵莫名的孤凉，眼泪都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
洛青阳站在城门口，仰起头。
城头牌匾上写着两个大字——天启。
这是一座他很熟悉的城，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曾经甚至以为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会留在这座城里。
他叹了一口气。
随后，长剑出鞘。
这是世人所知的，名剑九歌第一次出鞘。
他纵身而起，长剑一挥。
那块写着“天启”二字的牌匾，瞬间被劈成了两半。
天启城的牌匾一共摔下来过三次。
第一次是北离的开国皇帝萧毅破开城门时，剑气过于浩瀚，一剑就把牌匾打了下来。
第二次，则是六十年前白羽剑仙救下自己的那名弟子，持剑而走的时候，一剑劈落的。
现在是第三次，孤剑仙洛青阳问剑天启。
永安王府。
萧瑟等人感觉到了那股剑意，正在给雷无桀等人介绍洛青阳的身平。
“孤剑仙洛青阳有两个师父，一个是曾经的影宗宗主易卜，这是你们都知道的，但他还有一个师父。”
“谁？”雷无桀好奇道。
“雪幽泉。”
雷无桀挠了挠头：“额……没听说过。”
“雪幽泉我们萧氏皇族曾经的影密护卫，他的事情，江湖上知道的人很少，只有我们皇族才清楚，就连百晓堂知道的也不多，你没听说过很正常。”萧瑟笑了笑，说道：“当年魔教东征，雪幽泉的弟子死伤殆尽，如今这个世上，他的弟子只剩下两个。”
“除了孤剑仙洛青阳，另一个是谁？”司空千落问道。
“另一个是萧羽和和尚的生母，宫里的宣妃娘娘。”萧瑟给自己倒了杯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当年洛青阳是雪幽泉最出色的弟子，后来做了先帝的贴身影卫，救了先帝很多次，先帝念他的功德，死前辞了一座城给他，洛青阳选了西面的荒城慕凉，据说是为了练他的凄凉剑。”
雷无桀皱眉：“等等，不是九歌剑诀吗，怎么就凄凉剑了？”
“你仔细感受一下他的剑意，凄凄凉凉，不是凄凉剑是什么？生来无父无母，同门又都死了，自己喜欢的人还嫁过两次，却都和他没关系，你说这样的人，凄不凄凉？”萧瑟反问道。
雷无桀愣愣点头：“确实挺凄凉的，那他这次来是？”
就在这时，徐管家走了进来。
“殿下。”
萧瑟眉毛一挑：“如何？”
“孤剑仙携那块城门牌匾到了宫门之前。”
屋内众人一惊，萧瑟问道：“可说了什么？”
“就说了四个字，问剑天启。”徐管家缓缓说道。
“问剑天启？”萧瑟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真够狂的。”
白王府。
“问剑天启？”
已经是太子的萧崇轻轻敲着腰间的剑柄，看着进来禀报的臧冥，问道：“洛青阳突然跑来天启，就只说了这四个字？”
臧冥点头，还没有开口，就听颜战天道：“这四个字，已经够了。”
那一阵慕凉孤风入城，颜战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冷笑道：“不过他要问剑天启，不得不说，他也够狂的，难道他以为自己的九歌剑诀大成就能天下无敌了？”
“楚叔叔他们未必会出手。”
凌邵翰摇了摇头：“不是未必，是一定不会，他这一剑是对我们北离的挑衅，楚国那位定然不会出手，至于李先生和谢太傅他们，要么是前辈高人，要么是与世无争的方外之人，只怕也不会出手。”
“肯定不会出手，因为楚昭和他有交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的交易到底是什么，但天榜上的人肯定不会出手。”颜战天说着，突然愣了一下，随即又哈哈笑道：“如此说来，那老匹夫现在还真是无敌天下了。”
萧羽神色颇为凝重地点了点头，沉吟道：“可他去了宫门外，又斩了天启城的牌匾，我实在想不通他的真实目的，总觉得他这像是来……”
凌邵翰接过话头：“像是来要人的。”
“不是像，就是来要人的。”颜战天肯定道：“他入了神游，自然要来接走心心念念的姑娘，不过在接走之前，我得去会会他。”
钦天监。
谢宣正在和齐天尘下棋，手里捏着一枚白子，淡淡笑道：“他这一剑是对萧氏皇族的挑衅，也是对所有在天启城里的剑客的挑衅，问剑天启，就连我这么惫懒的人，也忍不住想去问一问啊。”
在一旁伺候的李凡松问道：“先生，那你会去会一会那孤剑仙吗？”
“你想我去？”谢宣微微扭头看着李凡松，反问道。
李凡松没有回答，只是笑道：“昔日五大剑仙，在师父未入神游前，都说孤剑仙洛青阳是五大剑仙之首。”
“洛青阳当年可打不过你这位先生，不过现在嘛。”齐天尘玩味一笑，其意不言而喻，看着谢宣叹了口气：“你啊，太惫懒了。
在我看来，昔日五大剑仙之中，你的天赋和赵玉真相差无几。
说起来，你要不借此机会冲击一下神游？
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以后便再无入神游的可能了。”
一旦楚昭他们处理了天下第一楼，补全天道，天下武人将再无机会冲击境界。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别说神游玄境，就是金刚凡境都会成为传说。
谢宣摇了摇头，笑道：“你也说我惫懒了，我可不跟那家伙打，不过去看看热闹却是可以的，如今天启城中剑仙齐聚，想要找他问剑的人肯定不少，最起码颜战天那家伙肯定会过去。”
赤王府。
孤剑仙洛青阳入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天启城，自然传到了这里，可萧羽并没有一点开心，反而有些不快。
“他入天启就入天启了，跟我说什么，别打扰我练功。”
之前，萧羽确实很希望洛青阳能早一点入天启，毕竟他要飞升成仙，需要洛青阳这个神游玄境。
但自萧瑟从天下一楼中出来，成就神游玄境之后，萧羽就不在意洛青阳是否入城了。
他现在只想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好应对仙界上的情况。
岩森愣了一下，有些犹豫道：“殿下，可洛青阳去皇宫，瞧着是为了宣妃娘娘而来。”
“以后人间之事，已经与我无关了，我那位母妃其实很自私的，她爱的人只有自己。”看得出来，萧羽现在已经完全不在意世俗之事，淡淡笑道：“不过他想要带走母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且不说萧崇和萧瑟他们为了皇室颜面会出手，只说我那位兄长，他可一直想杀了他。”
“驸马爷能杀孤剑仙？”龙邪表示怀疑。
现在他已经没有隐瞒身份的必要，直接以驸马爷来称呼叶安世。
“他自然不能，但我那位义父挑衅整个天启城内的剑仙，在一番苦战之后，他可未必是我那位兄长的对手，我那位义父太孤傲了。”萧羽淡淡一笑，看向龙邪和岩森，露出了一丝难得的温情：“还有一个月，我便要飞升成仙，你们可愿随我一同去仙界征战？”
“殿下，我也能跟你一起飞升成仙吗？”岩森激动不已。
龙邪则沉默不语，心中愧疚难当。
萧羽明白龙邪的选择，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岩森萧道：“自然可以，一月之后，随本王飞升成仙。”
皇宫之中。
禁军统领黎长青，急得团团转。
他很清楚，洛青阳入天启，是为了宣妃娘娘而来，甚至可能是为了杀陛下。
不过，好在陛下如今不在皇宫，带着卿公主和驸马去祭拜德妃去了，倒也不用担心陛下的安危。
但宣妃娘娘也不能让洛青阳带走啊，不然北离的脸往哪儿搁，所以他派人去叫了三位皇子和兰月侯商议。
只是现在人都还没有来，黎长青只能愁眉苦脸地在那里不知所措。
过了许久之后，兰月侯萧若尘率先赶到，黎长青直接问道：“怎么办？”
“你是禁军统领，你说，把天启城的牌匾都摘了，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杀头，一刀砍死！”黎长青脱口而出道。
“那你犹豫什么，砍死他啊。”萧若尘没好气道。
黎长青也顾不得礼仪，同样没好气道：“你没见过洛青阳？你不认识洛青阳？我跟他相识十年，他是什么人？不，他不是人，是个怪物！
我已经让禁军和虎贲郎卫以他为中心，围了几十个铁桶了，但这有什么用？他要走，我拦得住？他要进这宫门，我拦得住？”
“若是一人一剑就能闯进皇宫，杀得了北离之主，带走后宫妃子，那这天下早就乱了。”萧若尘淡淡说道。
“当年，李先生不就闯进了皇宫，还有楚国那位太上皇更是杀进了皇宫。”
萧若尘一噎。
但黎长青的话并未停下，“而且，就算不说他们两位，以前杀不了，是因为有雪幽泉，先帝遭遇过那么多次刺杀，都被人挡回去了，是谁挡的？
洛青阳挡的！
可现在洛青阳站在了对面，谁来挡住他？
李先生他们可不会掺和这件事。”
“黎统领，你这是看不起老道了？”一个带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忽然响起。
黎长青急忙弯腰行礼：“见过国师大人，您来我就放心了。”
国师可能打不过洛青阳，但以国师和楚国太上皇的关系，一旦国师动手，那位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洛青阳就是个屁！
萧若尘瞥了他一眼，笑道：“出息，一个洛青阳就把你急成这样了。”
黎长青擦了擦汗：“当年洛青阳就那么强，如今更是上了天榜，入了神游，我害怕一下不正常吗？”
“放心吧，洛青阳若真是来杀人的，他不可能这么容易进天启城，而且他也没必要砍什么牌匾，站在门口说什么问剑天启。”萧若尘缓缓说道：“就算退一万步讲，他真的是来杀皇兄，那又怎么样呢？如今我萧氏皇族虽然没有了雪幽泉，但有一个萧楚河，何况这天启城里还有那么多剑仙，你以为他们听到洛青阳问剑天启，会没有任何行动？”
齐天尘赞同的点了点头：“问剑天启，这句话的含义可不简单，这一次洛青阳来，其中一个目的，应该是要问一问剑。
他是天榜第十，可出天榜的时候，他还没有入神游。
如今入了神游，他到底能在什么位置？
江湖人想知道，天下剑客想知道，他自己也想知道。
同时也是想要告诉天下人，他完全有资格登临天榜。
他这是一纸战书，下给天下剑客，告诉他们，他站皇宫门口，就是等着他们来挑战他。”
黎长青愣了愣，问道：“那其他目的呢？”
齐天尘和萧若尘相视一眼，都笑了笑，没有回答。
见此，黎长青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洛青阳的其他目的，不就是为了那位宣妃娘娘么。
黎长青尴尬的挠挠头，又问道：“刚刚你说，洛青阳若是来杀人，没那么容易进城，为何？”
“因为天启城外，有一座梵若寺。”
梵若寺。
叶安世正在和忘愁告辞。
“师叔，天冷风寒，别送了。”
忘愁轻轻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洛青阳已入神游，当心一些。”
知道劝不住叶安世，他也不打算劝了。
叶安世点点头：“师叔安心，我即便杀不了洛青阳，也不会有事的。”
忘愁一愣，笑了起来：“倒也是，你那位岳父不会让你有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匆匆而来。
来人身披蓑衣，蓑衣之下是破旧的灰衣，头上戴着破旧的斗笠，腰间挂着一把长刀，浑身邋里邋遢。
忘愁皱眉：“你怎么来了？”
叶安世则一喜：“师兄，你怎么来了？”
此人并非无禅，而是忘忧的另一个徒弟——无尘。
他是忘忧收的最早的一个弟子，后来做错了一件事，害得忘忧被逐出了寺门，忘忧带着他流浪了一段时间，才来到北离成了后来的寒水寺禅道大宗。
在那一段流浪的时间中，无尘觉得对不起忘忧，便提着刀去闯荡江湖了，知道他的人不多，反正忘忧门下，只有叶安世知道，就连无禅都不知道他们其实还有无尘这个师兄。
“师叔，好久不见啊。”
无尘摘下头上破旧的斗笠，先是与忘愁打了声招呼，才看向叶安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听说你要杀洛青阳，我来瞧瞧。”
叶安世一笑：“嗯，师兄是现在就跟我去天启，还是先与师叔叙叙旧？”
“师叔可不欢迎，我还是跟你去天启城吧，听说玥康那家伙也在，他在南决可没少找我麻烦，我得去找他算账。”
忘愁冷笑：“你打的过他？”
“单打独斗，我是打不过，但我这不是一个半步神游的师弟吗？”无尘嬉皮笑脸道。
“额……师兄，你口中的那家伙是我妻子的二哥，而且就算我帮你，二哥可有五个兄弟，咱们只有两人。”
无尘一噎：“不管了，先去天启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