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淡云淡淡瞥了弟弟一眼,只觉这孩子若是只狸奴的话,此时铁定是眯眼打着呼噜,外加竖起尾巴蹭蹭蹭了,看着还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真想不到,才两三下的功夫,这大侠的地位竟就完全超过了她这个姐姐......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其实也觉弟弟经常喊对方大侠未免会有暴露其身份的风险,她本想着亲自纠正弟弟,让其唤对方燕四公子来着,谁料就被对方先一步提了出来。
只是乘春哥哥这称呼实在太过亲切,弟弟是孩子,弟弟要这样叫貌似没有什么,但她在一旁看着却不说一声,这未免有些太奇怪了些。
思及此,她还是残忍开了口,“多谢公子抬爱,我看还是唤燕四公子吧,如此也更合乎规矩一些。”
燕乘春撸娃的手一顿,随之转过来温和一笑,“在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方才也说了,咱们都是过了命的交情,苏娘子又何须这般见外?且难得我跟小阿舟投缘,苏娘子再这般客气,倒是要伤我跟孩子的缘分了。”
说着,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气,眼神也露出几分委屈。
苏行舟此时终于从晕乎中清醒过来,连忙仰头望向自己阿姐,那眼神倒是不敢露出什么委屈,却也巴巴透着几分恳求。
一大一小如此看向自己,对着这两双兔子般纯真无辜的大眼,苏淡云突然就觉得自己变成了什么大尾巴狼,正在被爪下的两只小猎物求放过。
她实在不忍直视,僵硬别开了脸。
罢了,她其实也没那么较真,方才之所以开口,也只是为了全一下规矩。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她自然也没必要坚持。
想着便也从善如流同意下来,“既如此,那便谢公子抬爱了。”
话落,两双无辜大眼当即肉眼可见地溢出欣喜,又连忙互相对视了眼,活脱脱一对刚联手干成了什么大事的难兄难弟。
苏淡云看着,只觉自己的想象真是愈发离谱了,忙在心中摇了摇头,试图把这古怪的观感甩停下来,随后半点儿不再耽搁地拉过弟弟跟燕乘春行礼告辞。
事情已经谈完,燕乘春此时也实在没有理由将人继续留下,只得忍着不舍,微笑着颔了下首。
“今日辛苦苏娘子了,对了,那药丸的事就拜托了。”
他微微一笑,看着玉树临风,谦逊又亲切。
苏淡云觉得面前人真是越看越养眼了,突然就看得有些不大自在。
嗯,男女大防,不要经常跟男子直视,这自古流传下来的教训,看来还真是什么经验之谈,颇有几分道理。
想着,她忙垂下眼睑点了下头,“公子客气了,药丸的事还请放心,我会尽快给公子答复。”
见她突然避开自己目光,燕乘春不明所以,不觉深深看了她一眼,嘴上则继续微笑着道了声好,随之就亲自送两人出去。
苏淡云见了,哪敢劳他大驾,忙依礼说道:“公子请留步,公子身子正在调养中,实在不敢劳烦公子,我跟阿弟这下要去给太夫人道别,或者请衔山代为领一下路便好。”
“无妨。”
燕乘春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又伸手接过衔山递来的披风披上,微笑道:“我今日一早就出去了,回来后也一直没得空去陪祖母说话,这下正好过去看下她老人家。”
苏淡云恍然,见对方并非特意送自己出去,便也放下心来,欣然由其陪同着一起往太夫人那边走。
等几人回到安宜堂时,太夫人早就午休结束起了身,正在堂屋坐着跟元嬷嬷聊着什么。
听说姐弟俩要走,太夫人忙将孩子招到身边,拉着他好好关心了一通,又吩咐元嬷嬷把备好的吃食用食盒装好给孩子带走。
姐弟俩闻言,又是一番行礼道谢。
如此说了一通,待元嬷嬷拿来食盒,姐弟主仆几人便由衔山领着出去,直到几人上了马车走远才转身回去复命。
客人一走,元嬷嬷便照吩咐将多余的下人都谴到了别处去,自己则站在屋门外守着,独留祖孙俩在屋中叙话。
想起早上太子将孙儿叫了出去,唐太夫人终于得了机会,开门见山问道:“如何?调任何时下来?”
燕乘春抿了口茶,闻言微微摇了摇头,“圣上至今还没提出收编之事,估计还没那么快。”
老人家实在不愿孙儿继续过那刀尖舔血的日子,自听说了调任之事,便时刻都在盼着,只愿孙儿能早一日从那什么虎韬卫调走。
此时听着,不觉心头一跳,“怎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倒也不是。”
说着,燕乘春放下茶杯,解释道:“殿下原
是想着这两日主动找圣上提的,但因着秦尚书那边查到的证据,圣上这几日心情都很不好,殿下见了一时也不敢冒然行事,就只得等着再寻合适时机。”
唐太夫人若有所思点了下头,然一颗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提了起来,担心道:“这事可有把握?”
燕乘春知道祖母是在担心自己,遂微笑着安抚道:“殿下说了会把这事办成,另外我也想了办法,祖母无需担心。”
听说想了办法,老人家不觉好奇。
按理说,燕乘春装虚弱这事若能瞒着祖母,届时展现出的效果肯定会更好。
但祖母年事已高,又最是牵挂于他,若自己真的瞒着她老人家,保不准自己“发病”之时会吓到祖母,若因此把祖母吓出个好歹,自己到时还真是追悔莫及。
如此在心中权衡再三,燕乘春终还是将自己的计划,以及苏淡云承诺提供的帮助,全都简明扼要给老人家说了一遍。
听说有苏娘子加入,老人家当即就放心了大半,颔首道:“云丫头既然如是说,那必定是无碍的。”
见祖母这么快放心下来,燕乘春不觉心生诧异,好奇道:“祖母看起来十分信任苏娘子?”
唐太夫人斜睨了好孙儿一眼,“怎的,祖母信她不好吗?且我看你才是最信她的那一个吧,要不然如此大事,你怎会放心交给她来办?”
燕乘春一噎,讪讪笑道:“祖母说得是,孙儿这条命都是人家救回来的,孙儿又岂会不信她呢?”
老人家赞同点了下头,随之心思一动,急忙捉住孙儿这话往下延伸,“话说回来,这救命之恩甚大,你打算如何答谢人家?”
“自当厚谢。”
燕乘春笑答。
唐太夫人继续打蛇随棍上,“如何厚谢?就那几千两银子?外加给小阿舟找书院?”
说着,老人家嫌弃一哼,“你别跟我说这就是你所说的厚谢。”
自然不是。
燕乘春心想,可若说不是,老人家铁定又会继续追问,想着,他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想着,便觑了下老人家脸色,总感觉老人家这样问应是已经有了什么想法,便脑筋一转,笑着卖乖道:“自是不够的,只是孙儿在人情世故方面还真是欠缺良多,实在不及祖母练达,要不祖母给孙儿提点一二,看到底如何谢才更妥当?”
唐太夫人睨了孙儿一眼,随之收回目光,意味深长笑着理了理衣袍上不存在的褶子,随之不疾不徐地道:“以身相许如何?”
燕乘春当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咳得老人家都不觉后怕起来,忙将元嬷嬷喊了进来,又是换热茶又是帮着顺背,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这惊天咳声慢慢缓下。
“你看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的咽口唾沫都能被呛着?”
老人家一边督促着孙儿再多喝些热茶顺顺,一边又忍不住心疼叨叨。
燕乘春连连喝了几口,闻言不由得幽怨望了自己祖母一眼。
您老怎的还怪上我了?这难道不是您给惹出来的?
对上这幽怨小眼神,老人家不觉就有些心虚,忙别开眼望向元嬷嬷,转移话题说了几句,又让其继续守在外头。
元嬷嬷不明所以,但也看出祖孙俩之间还有什么事需要商议,便立即领命退下。
待屋门重新合上,老人家这才色厉内荏地回瞪了好孙儿一眼,“怎的?这不是你让我说的吗?”
“是孙儿让您老说的,只是孙儿还真没想到,您老这一开口就是要把我送给人家啊。”
燕乘春无奈摇头。
这话老人家可不乐意听了,哼哼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若人家肯要你,我还真巴不得立即就把你打包送走。”
说着,用看破一切的眼神瞥了孙儿一眼,道:“你也甭搁这儿给我装了,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你那心里转的什么小九九,你当我看不出来?我不过是帮你把心里话给说出口罢了。”
燕乘春还想继续贫上两句把这话题圆过去,闻言不觉心头一跳,当即就僵在了椅中。
祖母这是看出来了?
自己这心思竟有这么明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