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判得了璋和帝吩咐,打起十二分精神过来诊看,然不管他如何看,诊断的结果都跟之前的几名太医如出一撤。
也是,他带领下的太医院本就是群英荟萃,容不下一个庸碌之辈,自己的诊断跟其余太医一致,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院判大人在此事上还真不想做什么鹤立鸡群之人,一诊看完便麻溜收拾了东西回去复命,就连药方都是继续沿用之前几位太医共同所开之方。
如此折腾了一通,璋和帝心里再不想也只能接受了这么个事实,被迫重新思考起了燕乘春的职位问题。
虽说众太医都说燕乘春在细心静养后能恢复到八九分,但院判也跟他这个圣上详细透了底,说是对方就算这次静养好了,日后若不注意还是有可能会病情反复,甚至还有早逝风险,故而日后还需持续调理,绝不宜太过操劳。
这就难办了不是?
要知道虎韬卫办的都是机密要案,指挥使一职至关重要,不操劳那是不可能的。
璋和帝这下还真有点儿担心对方若继续掌管虎韬卫,会否真干上几个月就干出个一命呜呼来?若真是如此,岂不是真伤了太子的心?
璋和帝想着想着,终于对挖儿子墙角一事产生了动摇。
然燕乘春是为了办案才中的毒,璋和帝一直都努力体现自己的仁君风范,不挖儿子墙角可以,但人总是要妥善安置的,思来想去便就这事寻了儿子过来好好商量了一番。
太子之前本是想用自己的方法把燕乘春保在身边,但听了燕乘春装病的计划后觉得此法更好,君臣随即一拍即合,自燕乘春病倒后就一直在暗中留意,好寻到最合适的时机提出调任之事。
这下璋和帝主动来找,太子便知时机到了,也就趁机将让燕乘春调为东宫卫率府率的想法给提了出来。
按理说,府率一职是东宫卫率府的最高长官,负责统领东宫卫率府的整体事务,要负责太子及东宫安危,跟虎韬卫指挥使一样责任重大。不过虎韬卫指挥使以查案为主,整日东奔西跑查这查那,相较之下,府率还真没那么容易因操劳过度而一命呜呼。
璋和帝琢磨了下燕乘春的自身情况,随后又反应过来,发现太子平常似乎从没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这下能说出个真心想要的,也是确实难得。
想到这个向来听话的儿子,璋和帝不禁就想到了另一个儿子。
身为帝王,正值壮年的他为着平衡朝堂势力,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纵着自己的三子跟面前这儿子抗衡。
而这两个儿子中,一开始他还真是一视同仁的,甚至因为当年奸人误导,让其错怪了发妻,在发妻枉死后才查明真相,他因此对发妻所出的太子就多了几分愧疚和重视。
然太子因年幼丧母,寄养在其他嫔妃底下,早就养成了谨小慎微的性子,对他这个父皇虽也孝顺,却从不敢逾矩半分,亲密举动更是从不曾有。太子越长大他就越觉得这儿子整日温温吞吞的,稳重有余而灵性不足。
相较之下,三皇子则是要活泼许多,在他这个父皇跟前时刻都是孝顺懂礼又机敏,还时不时卖个乖撒个娇,让他难得能体会到身为父亲的喜悦。
他虽身为帝王,但私下里也是父亲,虽说天家无父子,但父亲与孩子的羁绊乃是天生,能被自己孩子恋慕着,这也是父母的一种成就,试问又有哪个父亲心底里不喜欢跟自己的孩子亲近?
如此久而久之,作为一个父亲,他的心很自然就愈发更亲近了老三一些。以至于对两个儿子的争斗,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背后已经多少加上了一个父亲的私心,不再全是为了平衡这个朝堂。
可如今随着铁矿案的收尾,相关涉案人员在秦尚书那边一个接一个落网,竟在审查中意外查出了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
其中就包括当初刺杀太子之事,当年的刺杀事件因线索被人断得干干净净,一直都找不到真正的幕后主使,结果这尘封了多年的秘密,竟就在最近的审查中被意外审了出来,并取得了充足的证据证实当年就是三皇子下的手。
他是真没想到啊,他这么些年来以为的无可挑剔的好儿子,一直有意无意纵着的好儿子,竟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崽子!
而一直被他认为温吞疏远缺乏灵气的,才是真正一直听话又孝顺的......
想着这个儿子被兄弟欺负的委屈,他不由得又想到了儿子他娘如何被自己错怪,如何含冤死去。他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他虽很想做个好父亲,但终究还是对太子这个儿子亏欠良多。
思及此,璋和帝觉得自己实在需要弥补一下,于是琢磨了这么多后,也就爽快依了太子的请
求。
如此,燕乘春的调任便算是板上钉钉了,只等他静养恢复之后便可随时上任。
得了调任的圣旨,以及命他务必静养的口谕之后,燕乘春不想祖母太过担心自己,便收拾了东西从私宅回了侯府静养。
然他心中牵挂之事甚多,说是静养,却也根本静不下来,一回到侯府跟祖母报了平安后就开始回去自己的问淞馆秘密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这么多需要安排的事情里头,首先就是跟苏淡云有关的事。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思来想去,他总觉得自己跟苏淡云对温玉燕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些,于是便立即安排了人去好好查一下温玉燕的老底。
他知道贺怀琛是在南下澹州治水时重遇的温玉燕,如此,这一查便不可避免要查到澹州去。然澹州路远,来回路程加上调查的时间,怎么也得一个月。
嗯,一个月,还真是不短。
罢了,现在查起来虽说晚是晚了点儿,但晚总比没有强,希望在温氏出手前能查出些有用的东西来吧。
待查温玉燕的事安排下去之后,去查姜神医下落的人也跟着传了信回来。
当初传回姜神医在东海遇难的消息后,他还是没有放弃,让派出去找姜神医的人马继续在东海一带仔细确认。然他的人将东海附近的地方几乎翻过来后,也依然没能找到神医的半点儿踪迹。
在大家以为神医当真葬身东海之时,突然就来了个线索,说是最近有从南边回程的商船,几个月前曾载过一个老者到了南州。不过听那老者所言,他这趟的目的地应是西南一带,估计在南州会继续寻方法往西南过去。
据商船的人透露,那老者是从云雾岛出来的,那船家启程前往南州的时间比当初东海那大船遇难的时间还要早上一些。若那船家口中的老者就是姜神医,可见当初随着大船遇难的老者应是另有其人。
这对燕乘春来说无疑又是个极大的惊喜,听罢便连忙给东海那边的人马送了信,让他们立即前往南州那边,继续追踪姜神医的去向。
这信才送出去不久,另一拨之前被派出去的人也紧跟着传了密信回来。
衔山一看那信,立即就变了脸色,连忙快步去寻自己主子。
彼时燕乘春正在问淞馆的堂屋门前,披着大氅坐在醉翁椅上闭目养神。
花团款款踱步而来,朝醉翁椅上的大块头望了一眼,似是思考了一下,随之便破天荒地赏脸跳到了大块头的腿上,寻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团巴成了一大颗露馅的花生芝麻汤团,跟着自己主子悠闲惬意地晒起了太阳。
燕乘春直接闭着眼,抬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撸了撸那花生芝麻汤团。忽的一阵冷风吹来,花团不觉缩了缩身子,摆脱那胡乱撸着自己的大手,寻着热源,本能往大氅里钻去。
正想将自己一整只都塞进那大氅里头,好美美睡上一觉,蓦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从远处传了过来。
“公子,关鸣回来了。”
衔山快步走到主子身旁,弯下腰凑到主子耳边低声道。
一听到关鸣两字,燕乘春唰地睁开眼,坐直身,转过头来一脸不确定地道:“你说是谁回来了?”
衔山再次压低声音,“关鸣,是他回来了。他刚送了信来,说是有要事回禀公子。”
燕乘春似是花了一瞬的功夫才消化掉这个消息,微怔了下后突然蹭地站起了身。